這男的,我買了!

狐崽和狼娃

一個人的心智退化到三歲兒童的水平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人僅僅是性情退化了,體力、武功、乃至惡毒的本性,還維持在以前超於常人的水平。

數日後。縱觀絕影宮內,幾乎沒有一幢建築是完整的了,均被洛羽痕“做遊戲”或是“發脾氣”時拆得七零八落。今日,他又親自率領一幫苦兮兮的宮女,在竹林裏搭草窩,傳令下去,要求大家都住草窩,因為他們要扮演一群山雞……

洛羽痕抱著唐果蜷在最大最厚實的一個草窩裏,雙目囧囧的環視眾草窩,得意的對唐果道:“果兒,我是公雞,你是母雞,她們……”指了指別的草窩裏的宮女,“是小母雞。”

唐果無語。

“現在,輪到那一隻生蛋了!”他興致勃勃的指了一下坐在某個草窩裏的淺發女子——右。

“咯。咯。嗒。”右懶洋洋的敷衍的叫道。

“很好!”洛羽痕滿意的微笑,“現在輪到那一隻了。”他又指向一名宮女。

可是那宮女因為太無聊,已趴在那裏睡著了,沒有反應。

洛羽痕眼一眯,臉一寒,手指隔空彈動,“哧”的一響過後,宮女抱著頭猛然跳起,嗚嗚哭叫。

“該你生蛋了。”洛羽痕陰森森道。

“咯咯嗒,咯咯嗒。”宮女哭喪著臉學母雞叫。

“不錯不錯。”他立刻笑逐顏開。

母雞唐果悲涼遠目:“洛羽痕,你為什麽不能像別人家的小孩一樣,玩正常一點的遊戲?”

洛羽痕的眼睛忽的淚汪汪的:“果兒嫌棄羽痕?”

“沒有哇。”她寵愛的捏捏他的臉,“不管怎樣,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的邪惡小王子。”

“真的?”眼睛彎彎的,眼角的笑意映得那隻藍蝶仿佛在跳躍振翅。

“真的。”她的嘴巴抿著幸福的弧度。

“那麽,我們來玩飛鳥的遊戲吧。”

“飛鳥?!不要了吧,我們都沒長翅膀的!”

“咱們不是都會輕~功~嗎?”

“嗚……其實做小母雞挺好的,真的……”

……

洛羽痕開心的在竹間飛來飛去的時候,唐果和右趁他不注意,躲到了草叢中蹲著喘息。

“呼……好累。”唐果苦著臉揉腰。“看孩子真不容易。”旋即又微笑道:“他說過他的童年很痛苦,很壓抑,現在,就算作補償給他一個童年吧。”

右微笑道:“說真的,我活了三百多年,從沒見過這麽折騰的,小~孩~。真是前無古人……”

唐果笑道:“也肯定是後無來者了。”

右笑著笑著,神情忽然間轉為落寞:“我家那個小孩,也不知怎樣了。”

唐果沉默一陣,以洛羽痕目前的狀態,揣摩著衛清蕭的情形。忽然冒出一句:“也許,他會每天哭著找你。”

右玉白的手指攸然緊握了起來,眸子掠過潮濕的霧。

“我,要去找他。”她一字一句的說。

唐果心中卻滿是擔憂。洛羽痕如今這個樣子,他們誰也幫不上右。右這等慢吞吞的行動能力,可怎麽長途跋涉著去找人?

兩人正各自發呆想著心事,竹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哭叫聲。唐果猛然站了起來四下張望,卻沒看到洛羽痕的身影。是不是他跟誰打起來了?一陣急火攻心,跳出草叢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

翠竹扶疏掩映下,一黑一白兩個熟悉的身影闖入眼簾。黑袍的是寒非離,身穿一襲金絲滾邊華美白衣的,竟是左護衛。兩人正默默的站著,看著不遠處的一幕:洛羽痕正手拿一根小竹條,狠狠抽打一名抱頭蹲在地上的人,那人被抽得哭叫連連,洛羽痕亦是咬牙切齒——每抽打那人一下,洛羽痕自己的身上也莫名出現一條血痕!

唐果搞不清狀況,不知所措。忽然一道白影疾掠而過,洛羽痕瞬間飛了出去,堪堪跌倒在地。唐果急忙跑過去扶起他來,他便順勢投進她的懷中,嘴角氣惱的抿著,眼淚汪汪:“果兒,貓咪欺負我!貓咪欺負我!”

唐果安撫的拍著他的頭發,轉頭望去。卻見右慢慢走近縮成一團蹲在地上的人,手猶豫的探出,終於落在了那人瑟瑟發抖的黑發上。

那人察覺到了,埋藏在臂彎中的臉稍稍抬起,怯怯的露出一對含淚的黑眸。待看清了麵前的右,眼睛一眨,兩顆大大的淚珠滾落,臉上露出無比委屈的神情,劇烈的抽噎起來。

衛清蕭。一臉純真稚氣,柔弱可憐的衛清蕭!

右將他被抽得血痕道道的腦袋抱在懷中,他伸出手臂緊緊的抱住她的腰身,像個迷路嚇壞的小孩終於找到了親人,悲傷又痛快的哭泣著,肆無忌憚的宣泄著心中的恐懼和委屈。

洛羽痕則在試圖從唐果手中掙脫,躍躍欲試著想上前再教訓那小子。唐果使勁拉住他:“喂,你要幹嘛?”

“我要打他!這個人最討厭了!”洛羽痕蠻橫的說道。

衛清蕭哆嗦了一下,藏進右的懷中,隻露出一對驚恐的眼睛看著洛羽痕。

右聞言冷冷一眼瞥過來:“洛羽痕,你若是再敢欺負他,我十倍的打還你。”

衛清蕭聞言,仰麵看著右,臉上浮現出一個信賴的笑容,眼神清澈如泉水碎光。

洛羽痕不甘心的看看衛清蕭,再猶豫的看看右,轉身往回一撲,撲到唐果身上,惱火的一陣揉搓:“貓咪欺負我!貓咪欺負我!嗚……”

寒非離與左護衛施施然穿過混亂詭異四人組,徑直走向湖邊樓閣。遠遠望見一片破敗,再看林中數隻奇怪的大雞窩,左護衛道:“主上,你之前對於絕影宮景致的讚譽,未免有些……過譽了。”

寒非離歎道:“絕影宮原本要好許多。……今晚難道要朕睡雞窩嗎?”

……

唐果和右分別將兩個鬧騰的家夥哄睡之後,已是半夜時分了。左護衛輕輕敲響了門,請唐果到湖心小島上去,說是主上有請。

湖心小島的亭子裏點著燈,寒非離在燈下自斟自飲。似乎有些微醉了,拿手支著臉頰,慵懶的靠在案邊,銀發如月輝般流泄。唐果緩步上前,在案子對麵坐下。

他緩緩抬眼看她。酒意浸潤了他眼中的深沉暗影,墨眸中純粹的清濯竟一如往昔,赤色瞳孔的色澤因酒意而迷蒙,猶如黑夜深處的柔和火光。他微微的有些醉了,看向她眼神,不再遮遮掩掩的把情緒暗藏,水一般的眸光,分明流露著幾分傷感、幾分癡迷、幾分懊悔,最終變成一個任性的肆意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不肯移開半分。

她在這樣的注視下垂下眼簾,低低說一聲:“謝謝你。”

寒非離緩緩闔了眼。將所有情緒都藏到密密睫後。卻是沉默著沒有回應。

她又輕聲道:“我聽左護衛說了,你傳書信給他,要他不殺衛清蕭……”

“我或許會因此後悔一世……我真蠢。”他合著眼睛,冒出帶著歎息的一句。

“……”她無言以對。

他卻睜開眼睛,不依不撓的追問:“我真蠢,是不是,果兒?”

“……”這時的寒非離,沒了半點叱吒風雲、君臨天下的威風,忽然變成了個傷心的小孩。酸澀的滋味在她的胸口蔓延。

寒非離又閉了眼,良久不說話。在她都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被酒水濡濕得薄潤的唇輕輕翕動了一下:

“果兒。”他的聲線已是勻淨安然,“我將絕影宮周圍一帶劃為封地,讓你們永久在此居住,可好?”

“好呀,謝謝你。”

“可是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準許我常來這邊小住。”

“……天下都是你的了,你會稀罕這樣一個小地方嗎?”

“天下雖大,卻也難尋這樣一處讓人心境安寧清爽的去處。”

“好呀,你想來時便來吧。”

“嗯,甚好……”他的笑意深深的,似乎十分滿足。

“可是,洛羽痕折騰的很,房子都讓他給拆了,你來恐怕也吃不好住不好的。他現在也不懂什麽身份地位的,若是冒犯了你,你別怪罪他。”她心虛的瞄了一眼寒非離的脖子,那兒依然橫著一道紅色的傷痕,那是洛羽痕送給他的禮物。這兩位的過節可是不小,洛羽痕現如今失了基本的顧忌節製,報複起人來可是加倍的心狠手辣。

“這個,你盡管放心……”他的笑意裏含了些微的憂傷涼度,她卻是聽得不明不白。不知他這話的意思說他不怕沒地方住呢,還是不會怪罪洛羽痕的冒犯。

沉默了一陣,她忽然道:“寒非離……不要用蠱術了,好嗎。衛清蕭是前車之鑒。”

寒非離點點頭。“我會盡快摒棄蠱術的手段。我保證,讓蠱術自我輩斷絕。”

唐果的心中忽然放鬆了,如同卸下一塊大石。“其實,統治天下靠的是得人心,而不是控製別人的身體。你能這樣決定,真是太好了。”

“是啊。”寒非離輕聲道,“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我既不能成為果兒喜歡的人,卻也不要做果兒厭惡的人。”

唐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覺深夜的湖上升起涼涼霧氣,打濕了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