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一百章 悅河河神

第一百章 悅河河神(1/3)

清晨,沉睡中的凰鳥忽扇了幾下羽翼,把上麵的露珠抖落,一隻輕巧的腦袋從巨大的羽翼下麵伸出來,抬起。她頭上那根代表著她高貴身份象征的、一直高高豎起的金色翎毛,被壓得東倒西歪。

樣子看起來呆呆的。

不過顯然戰九歌本尊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她僵持著自己的脖子維持著一個固定的姿勢,並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思考另一個問題:這麽早,燕坤澤去哪兒了?

雖然她在昨夜的時候設下了結界,不過也沒有限製燕坤澤不能隨意進出。

戰九歌一向都有賴床的習慣,盡管腦子裏有聲音提醒她該爬起來去找燕坤澤了,不過她整個身軀還窩在蘆葦蕩裏麵一動不動,連挪個窩都不肯。

這時,有人的腳步聲從遠到近,徐徐而來。本該警戒起來的戰九歌卻是連動都沒動,費力地扭過頭來,用自己的喙去梳理後背上的羽毛。

撥開蘆葦蕩的人正是燕坤澤,隻見他手裏不知道從哪兒撈來的兩條小白魚,遞到了戰九歌的嘴邊,臉上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說道:“來,張嘴吃魚。”

豈料戰九歌撇開頭,憤憤地噴口水:“我雖然現在看起來像鳥,但是我又不是真的鳥!你拿兩條生魚給我吃像什麽話?!”

燕坤澤不僅沒覺得她有所衝撞,還心情極好地伸出手來揉了揉她頭上的那根被壓歪的呆毛,這才催促道:“時辰快到了,你還是快些起來,我們這就準備出發了。”

話音剛落,眼前的一隻巨大凰鳥就變作了人的模樣。她還穿著君雅的紅衣,臉上塗著淺顯的胭脂粉,一頭長發雖然多經磨難無暇搭理,但是卻仍舊是滿是烏黑的青春模樣。

燕坤澤心中遐想了片刻,便從善如流地又將手裏的兩條小魚拎在了戰九歌的麵前,意味深長地一笑:“這下能吃了嗎?”

戰九歌沒好氣地甩了他一記眼刀,從手上扔出一團熾熱的火焰來,丟在了兩條魚的身上。

火焰瞬間將白魚包裹住,隻燒了片刻的功夫,就熄滅了火。燕坤澤還以為她的本事不行了,正要說些什麽,低頭一看,魚已經烤好了。

這沒加任何佐料的烤魚就是兩人的早膳了。

戰九歌把烤魚叼在嘴裏頭,空出手來從身上摸一條手帕出來。她一邊銜著魚,一邊問燕坤澤:“皇……”

一個富有深意的眼神望了過來,瞬間讓戰九歌改口:“夫君!夫君從哪兒弄來的魚?該不會是跟幹木村的村民們買來的吧?”

等她把烤魚咬了一半的時候,燕坤澤已經把魚剔幹淨,完整地拚出了一副魚骨架來,還擺放在了野外的一塊石頭上麵。

燕坤澤說道:“雖然沒有人跟在跟前伺候著,不過總不能在外麵吃了虧。”正說著,白龍珠從他的袖子裏麵滾了出來,閃爍著光芒,一副要邀功的樣子。

“哼哼。”戰九歌捧著烤魚哼唧了兩聲,不爽地嘀咕:“狗腿的珠子,遲早把你給磨成粉。”

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兩個人就早早地趕到了祭祀壘起來的台子周圍,隱藏在暗處觀察著這邊。他們似乎來得有些早了,這裏隻能看到幾個幹木村的村民們在搭建祭祀的台子。而過了許久之後,村子裏的另外一撥人終於帶著他們兩個之前見過的那位小姑娘急匆匆地來到了這裏。

燕坤澤微微蹙起了眉頭,言道:“看來,那群女人並沒有劫到他們。”

“一條道上栽了那麽多次的跟頭,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該換路線了。”

聽說,每次給河神獻祭的時候,河神的水都會翻騰,應該是感知到了凡人即將進獻貢品而有所應知。所以河水湧動,就是要吞噬祭品的象征。

那個名叫倩倩的小姑娘被五花大綁的架上了祭台,嘴巴還用白色的布條封住,兩眼水汪汪的噙著淚,仿佛隻要輕輕地一搖晃,就能滴下眼淚來。

劉阿婆拄著拐杖跟在那些人的身後,臉上露出了焦急又悲傷的表情,她許是知道今天躲不過這一劫了,悲愴的眼中帶著一股決然。

從戰九歌這邊望去,看得一目了然。

她對燕坤澤說:“要是那小姑娘救不下來,恐怕這老婆婆也活不長久了。”

燕坤澤心中五味陳雜,手中摩挲著白龍珠,他的眼睛往別處睨了一眼,似乎發現了什麽。不過他並沒有作聲,而是拽了拽戰九歌的袖子,示意她看向對麵那片蘆葦蕩。

高高的蘆葦將看不清楚的東西藏了起來,等風微微拂過,才露出一抹黑一抹紅的衣料。戰九歌恍然大悟,“看來她們也得到消息了。難得,還能趕個早!”

“噓,開始了。”

話音剛落,一個巫師打扮模樣的人裝模作樣地走上了祭台。他頭上插著烏鴉的羽毛,身上卻穿著不倫不類的道袍,一看就是個半道出家的假巫師,偏偏還能把這些愚民糊弄成這個樣子。

戰九歌伸出手指來吮了一口指腹,上麵還殘留著烤魚的香味,有點讓她有點欲罷不能。

她囫圇著舌頭說:“皇……夫君!咱們大燕的教化程度不夠啊,

得好好請幾個教書先生好好開化開化這些愚民才行。這麽容易就聽信讒言,做出這種害人害己的事來……大燕何愁不覆?”

身為一個君王,自然是不願意聽這些話的。但是燕坤澤又不是一個聽不進逆耳忠言的昏君,尤其在戰九歌說完這些話之後,還認真地考慮起了在大燕各地設立官辦書院的可能性。

這個假巫師還是有些能耐的,他剛登上祭台的時候,周圍就起了一陣風。風勢漸大,連帶著天色也漸漸地變得陰暗了起來。

燕坤澤:“修道的人,是不是動輒就是這副要吞天吐地的架勢?”

戰九歌:“……你是不是對修道有什麽誤解?”

不管有沒有誤解,接下來的一幕都讓包括戰九歌和燕坤澤在內的在場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就見那巫師在祭台上麵轉了幾個圈圈,跳了跳大神,臨麵的悅河河水就好像有妖魔附身一樣,瞬間卷起了滔天的巨浪,一躍幾丈高,足足比祭台高出了好幾分。

所有的村民都戰戰兢兢地下跪,斷斷續續地呼喊著:“河神、是河神!河神大人顯靈了!”

於是,這些人也不敢抬頭看,就那麽一個一個地跪在地上叩拜,不斷地磕著頭。人有畏懼之心,實乃人之常情。

但是像幹木村的村民們這種畏懼到要犧牲自己親人的,戰九歌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巫師對著卷起的滔天巨浪參拜了幾下,然後就對著跪在旁邊的漢子們喝道:“河神大人聽到了我們的祈禱,決定成全我們。隻要獻上祭品,我們幹木村就不會有人再因為貧瘠而死去!”

村民們高呼:“多謝河神大人!”

在這一陣的呼聲中,還是清晰可聞劉阿婆的哭泣和咒罵聲,她詛咒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得好死,祈禱著上天能夠懲罰這些人。

幹木村的村長這時說了一句話,讓遠遠地站在暗中的燕坤澤和戰九歌也聽得一清二楚。

“哼!要是老天肯顯靈榮照我們這些人,天上就不會有兩個太陽,我們的莊稼也就不用被旱死。村子裏也就不會餓死那麽多人了!與其被活活餓死,為何不站出來為村子裏的人犧牲呢?”

劉阿婆氣急罵道:“你、你不是人!既然都是要死的人,你為什麽不把自家的女子和孩子拿出來獻祭給河神?你分明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你枉為村長!”

村長那雙渾濁的眼睛閃過一道精光,幹裂的嘴唇漸漸扯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他桀桀笑道:“你放心,這裏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說完,他大手一揮,旁邊的幾個男子就架著跪在地上的倩倩,往悅河的河邊走去。

倩倩知道她快要和親人分別了,眼中的淚水終究還是滴落了下來,看著劉阿婆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還一邊拄著拐一邊往她這裏追來,心痛不已。

奶奶最疼愛她了,父母先後過世,她們兩個相依為命,如今她要是死了、日後誰來照顧這位老人家啊?她肯定會受村長的欺負,過得十分艱難。

思及此,倩倩的淚水如雨一樣揮灑,打濕了半張臉和口中喊著的那塊白布。然而沒等她有多餘的情緒來哀傷,就看見麵前卷起幾丈高的河水似乎要將她吞噬掉一樣。

倩倩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她拚命地搖著頭抗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抵抗,可是卻毫無作用。她那點力氣在兩個男人來看,就好像是螻蟻之力。

越靠近悅河河岸,倩倩的嗚咽叫聲就越來越大,配著身後劉阿婆的叫聲,這場麵是再淒慘不過了。不過頃刻的時光,倩倩就被這些男人們給推下了悅河,那抹纖弱瘦小的身影從祭台上麵高高墜落,掉在河裏的時候發出了撲通的一聲巨響。

劉阿婆哭著大喊一聲:“倩倩——!”

如同惡魔一般的悅河巨浪在接收到祭品之後,突然高高落下,偌大的水浪在驟然落下的時候,迸射出了許多的水花,拍擊在兩岸上。

就好像是饜足的怪物一樣,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不遠處的蘆葦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眼尖的戰九歌留意到了,對燕坤澤說道:“我們走吧?”

燕坤澤問:“你有把握了嗎?”

小將軍並沒有回他,而是充滿自信地一笑,隨即就從暗中走了出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絲毫無阻地走上了祭祀用的台子。

而燕坤澤就站在台下,抱著手臂看著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眼神是堅定又寵溺的信任。

她似乎泛著光一樣,讓人心生依賴。

幹木村的村長在看到戰九歌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沒好氣地問道:“兩位客人怎麽會在此處?老朽說過,幹木村自己的事,還請兩位不要插手。否則,連你們也會受到殃及。”

戰九歌道:“我自然是來這兒一睹河神大人的風采,沒想到河神大人沒見到,反而被我抓到一個沒成精的小妖怪在這裏大放厥詞,妖言惑眾。”

幹木村的村長在聽到她的話之後,目光閃爍了下,故作不懂的說

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今日是我們祭拜河神的重要日子,還請你別毀了幹木村的未來。請你離開這兒!”

跪在地上的村民們在聽到村長的話之後,都從地上爬了起來,舉起了手高聲呼喊著驅趕她:“離開這裏!離開這裏!”

他們的目光發滯,偏執而冷漠,一看就是被惑了心智的。戰九歌高舉起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清脆的聲音就好像是讓人警醒的寺廟鍾聲一樣,回蕩在這些人的心裏。

漸漸地,他們眼神恢複了清明,也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麽,心中有崩潰的情緒慢慢外露。

戰九歌說:“村長啊,我看該離開這裏的人,是你吧?你蠱惑著村民將年輕貌美的女子獻祭給河神,但是河神可有應承過什麽嗎?你們害死了那麽多的女子,他是給你們降雨了還是消災了呢?你們的莊稼地還是那麽幹旱,村子還是那麽窮,有起到什麽作用嗎?”

村民們麵麵相覷,聽著戰九歌的話開始回想起來,似乎……還真是沒什麽作用。但是村長說出來的話不知為何,就是讓人有種信服的感覺,不知不覺的就聽從了他。

劉阿婆癱坐在地上,心裏悲痛,已經什麽也聽不進去了。

然而悅河的河水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炸開一道水花,一個人影從河水裏麵躍出,他手中緊緊地摟著一個姑娘。他擋去了大半的陽光,讓劉阿婆有些眼花繚亂,可是等他落地之後,劉阿婆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來!

“倩倩!倩倩!”

白文早在小姑娘落水的時候就潛入了水底,沒想到這河水果真如少主所說的那樣,水下有古怪。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被暗流卷走的倩倩給帶了回來,還有一口氣在。

與此同時,躲在暗處的君雅也帶著姑娘們趕了過來。大有你們要是再敢碰這姑娘一下老娘就送你們都下去見河神的架勢,生生嚇得蘇醒過來的村民們沒敢動。

村長一驚,那雙汙濁泛白的眼睛微微眯起,顯露出了幾分淩厲。他道:“你們這樣做,就不怕得罪了河神嗎?”

“村長你在說什麽呢?”戰九歌微微一笑,突然又變了臉色,厲聲喝道:“害得村民們過不上好日子的、還要將凡人當做祭品來吃的河神,不就是你嗎?!”

祭台上的男子們聽到,驚恐地看著村長,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你……!”村長見勢不妙,伸出手來想要先下手為強,卻被戰九歌抬起的腿來飛踹正中胸口,頓時從祭台上滾落了下去。

戰九歌不敢放鬆警惕,悅河離他這麽近,定能給他無限的水靈使喚。她攤開了雙手,雙腳離開了祭台騰空而起,雙手聚攏起淡淡的火光來,顯得她整個人都十分柔和,就像是天降正義的神一樣,麵龐精致又帶著幾分高貴的疏離,讓尋常人不敢直視。

眾人呆呆地望著她,卻因為自己似乎窺視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敬畏地低下了頭,但是又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掀起了眼簾。

她用冷漠的雙瞳睥睨著地上的村長,在五指張開的一瞬間,天上的烏雲盡數散去,而從她手心中聚攏起的火光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如同飛箭一樣朝著村長砸去。

隻聽得轟隆一聲,村長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散發著黑氣的怪物!

幹木村的村民們在目睹到這駭人的一幕之後,尖叫著擁擠到了一起,和君雅帶來的人緊緊抱團,互相汲取安全感。白文擋在這些人的麵前,神情肅穆,他的餘光注視著戰九歌,隻等著戰九歌一下令,他就與那妖怪一較高低。

天上還盤旋著跟隨而來的幾隻鳥,個個都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子,充滿了躍躍欲試。

若是換成以前,戰九歌是懶得自己親自動手的,但是她從被拔去了翎羽後一直是養傷狀態,很少有出手的機會,今天倒想拿這個妖怪練練手。

這怪物身上邪氣陣陣,黑色的戾氣簡直快冒上九重天了,可見他過往也沒少做惡事,修的是惡道。

它的外形已經不能稱作是一個人了,頭的模樣是不知名的怪首,從手臂開始就是一副骨架,到手掌也是白森森的手骨,而它下麵卻隻有一條腿,原本該有的另一條腿的位置,卻是被濃濃的黑氣籠罩著。

戰九歌心道,長得倒是恁大的塊頭,實際上卻是個道行不高卻戾氣深重的妖怪,離成精隻差那麽臨門一腳了。

可惜,惡行注定了它的道,是行不長久的。

河怪發出了憤怒惱火的嘶吼,對於戰九歌這些破壞自己好事的人,它決定給予最大的懲罰!而戰九歌看起來修為深不可測,護著那群凡人的青年人對他虎視眈眈、還躍躍欲試。

它有些猶豫,躊躇不定,目光在觸及到身後那個一直半闔著眼眸似乎在站著打瞌睡的普通男子時,頓時起了殺心。而它也的確看到了戰九歌和白文微微一變的臉色,它就更加確定了——

這個凡人,就是他們的軟肋,也是它下手的好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