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囚困海島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囚困海島(1/3)

靜止則無風。

但是處於快速移動中的戰九歌,身旁如同有疾風呼嘯而過。

她十分享受翱翔九天的快感,要不是顧及到自己的後背上有人,真想在天上翻幾個滾兒。

陵川緊靠著的海,叫陵海,言簡意賅。

夜間的陵海並不平靜,暗潮湧動,若是真有船在這樣的海麵上漂泊,恐怕早就被海浪給吞噬了。

就在這黯淡無光的黑夜中,一隻巨大的鳳凰馱著一個男子在陵海上飛行,燕坤澤整個人都快要被吹成麵癱傻子了。

最後實在沒轍,隻好拿出了白龍珠,讓它抵擋去了大半的風力,這才好受了許多。

就在燕坤澤覺得自己全身都泛得冰涼了,才聽見戰九歌說了一句:“找到了,看下麵。”

燕坤澤努力睜大眼睛,從戰九歌的後背上往下望去,隻見一片漆黑的深海中,隱約能看到一塊凸起來的島嶼,看範圍麵積,大約足有一個小村莊那般大。

戰九歌問:“落嗎?我聞到了生人的氣味。”

再飛下去,恐怕燕坤澤也熬不住了。他應了一聲,隻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下。”

在天際泛著紅光的鳳凰就好像回歸大地的懷抱一樣,一頭栽向了地麵,在閃現了一道赤紅光芒之後,兩個人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嶼上。

風浪還很大,拍擊在岩石上的聲音好像近在咫尺似的,聽了好久的海浪聲,戰九歌已經對海有些厭煩的情緒了。她一抬起腳步,就受到了許多樹枝杈的阻礙,絆著腿走動起來十分艱難。

燕坤澤:“這島上的樹還真是不少。”

哪裏有什麽樹,戰九歌一眼望去,不過都是些歪歪斜斜生長得極為難看的灌木罷了,戰九歌伸開了五指,一小簇的火苗在手心躍動,隨即就像是不安分的孩子一樣,從她的手裏一躍而下,縱身投向了那些非草非樹的植被。

雖說灌木已經被海水打濕了不少,但是在觸碰到鳳火的一瞬間,就迅速被點燃了,熊熊烈焰,火光衝天。

一片片相連的灌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開來,看起來就好像是整個島上都著火了一樣。

很快,就有人的呼喊聲傳來,戰九歌和燕坤澤踩著火光便來到了島嶼的正中央。

隻見這裏擠擠攘攘,竟有不少的人在這裏休憩。他們察覺到火勢之後,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因為被困在這島上多時,他們因為無法點燃篝火,而吃了很多天的生食了。

火光把這裏照的通明透亮,自然也就有人發現了戰九歌和燕坤澤這兩個怎麽看都不像是漁民的人,他們避開了火,都向著這兩位圍了過來。

戰九歌看得出這些漁民不分老少,臉色都很難看,大約是多時沒有飲用淡水的關係,於是就從後腰上解下一個水囊來,率先遞給了一個看起來頭發花白的老伯。

“老伯,先喝點水,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這裏的漁民都是十分淳樸善良的人,即便是有人帶了水源來,見她第一個給的是最有名望的魚老伯,大都沒有異議,反而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了戰九歌。

鳳火燒了沒多久,就把這裏潮濕的灌木都燒幹淨了,戰九歌一揮手,鳳火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陣海風吹過,將灰燼吹入了大海裏。

一群人圍坐在島嶼的中央,因為隻有這裏是海水無法衝刷到的幹淨之地。

戰九歌粗略掃了一眼,發現光是這島嶼上就有足足上千人,島嶼不大,將這些人放得滿滿當當的。

盤膝而坐的燕坤澤已經絲毫沒了在宮中時講究萬分的潔癖,也不管汙泥和海風將自己搞的毫無儀容可言,他正放低了姿態,詢問那位老伯:“你們被困這裏多少天了?”

老伯還不大能說話的樣子,伸出了幹枯的手掌來,比了一個五。

後麵就有年輕人小聲地說著:“我七天了……”

“六天。”

“我們三天……”

這些人是分先後來到了這裏,如果戰九歌他們沒來的話,恐怕所有人都會變得跟這位老伯一樣。一個小小的水囊在這些人的手中傳開,每人都隻敢輕輕地啜一小口,讓戰九歌和燕坤澤看了既欣慰又心酸。

然而令人覺得神奇的是,這個水囊裏麵的水就好像永遠都喝不完一樣,拿到手裏的時候一直是沉甸甸的,也就讓人以為裏麵還有水。

燕坤澤問:“你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還記得嗎?”

黑暗之中,這些人的臉並不能看清,他們畏懼著黑暗抱團坐在了一起,麵麵相覷,卻又都說不出話來。

突然,一簇明亮的火焰出現在戰九歌手裏的一根木棍上,隻見她將地上還剩下的幹枯樹枝都堆到了一起,燃起了一個小小的火堆。這突如其來的明亮,就好像是一束光照進了人的內心,讓他們在數日的惶恐之中,感受了幾分溫暖和安慰。

一個少年赤著上身,往靠近戰九歌的地方坐了坐,他覺得似乎這個小公子看起來比較暖和一些。

他回道:“我們是被海浪刮到這裏的,因為

船壞了,就沒法離開這裏了。我看你們兩位大哥哥好像不是我們陵川城的人,你們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也在這島上?”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個表情,他們也在好奇這兩個人的身份。

戰九歌與燕坤澤對望片刻,看見他微微頷首,才扭過頭去,笑著摸上了少年的腦袋。

她說:“我們是誰並不要緊,你們隻需要知道,乖乖聽我們的話,才有機會離開這裏,回到你們的家去。”

少年原本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的眼睛,在聽到回家兩個字之後,瞬間變得明亮又有神。

火光在他的眼瞳中跳動,像是他內心在跳動的渴望。

趁著人們都圍攏了過來,戰九歌繞著小島嶼走了一圈,大概數了一下這裏的人數,眉頭蹙起,意識到不對勁。

等她坐回了燕坤澤的身旁,也沒有避諱這些人,跟燕坤澤直言說道:“不到一千人,人數根本不對。”

燕坤澤沉默了片刻,小聲問道:“會不會是已經……”

戰九歌搖頭:“不會的,如果是準備大型的獻祭生人儀式,不會一點一點地要他們的命,那樣是毫無效果可言。隻有一舉衝天的大量生魂才能助人突破瓶頸。”

“那就再找找。”燕坤澤的眼眸像夜色一樣深沉,太多複雜的情緒溺在裏麵,讓戰九歌也看不清他現在到底是悲是怒。

戰九歌嗯了一聲,再次離開,尋找了一處沒人注意到的地方,變回鳳凰再次衝上了九天。

島嶼上的風很大,尤其是方才一把火將那些灌木都燒了之後,除了一些砂石,幾乎沒什麽遮擋。這讓赤著膀子出海的少年不禁咬著牙打起了寒顫,船毀了,他連一件衣裳都沒來得及穿,就被海浪卷到了這裏。

原本以為能保住這條命是件幸運的事,沒想到在這裏等待著生還的希望更加難熬。

風聲太大,幾乎是在人的耳旁呼嘯而過。

就在少年將自己縮成一團的時候,一件外衣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頭來看向了那人,他眉目俊逸,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那雙眼睛卻含了太多太多擔憂的情緒,仿佛他生來就這般關心世人,關懷天下。

少年被燕坤澤脫下來的外衣罩住,攏進了他的懷裏。男人堅實又寬厚的胸膛像是一堵高大的牆一樣,將劇烈的海風盡數擋去,連風聲也似乎遠離了他,飛往了千裏之外。

他聽見頭上的男人開口問道:“還冷嗎?”

少年麵紅耳赤地搖了搖頭,“這位大哥放我起來吧,會弄髒你的衣裳的。”

男人一看就不像是疾苦人家出生的人,這一身衣服雖然是黑色的,但是貼在他身上,卻感覺衣料質地極好,一定是很貴重的衣物。他心中羞赧,不好意思再穿人家的衣裳,掙紮著就要脫掉,卻被這個男人給按住了雙臂。

燕坤澤淡淡地說道:“穿著,不許脫。”

少年就乖乖地窩在他胸口,一動不動。

周圍的幾個成年男子看了,雖然境況沒比這少年好到哪裏去,卻仍舊能抵擋一陣風寒,笑鬧著跟那少年說道:“光仔,算命的先生說你今年會遇著貴人,一點都沒算錯啊!”

少年聽著他們的調侃,紅著臉頰哼哼唧唧地反駁道:“那他還說我今年命犯太歲呢、你們怎麽不提這茬?”

氣氛突然凝重,周圍的人們也沒了打鬧的心思,個個低下頭來也不知道是否在思念著家中的親人。

少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支支吾吾了許久,也說不出個安慰的話語來,倒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極為鎮定的燕坤澤一眼,好奇地問道:“大哥哥,你不是陵川的人、那你是哪兒的人啊?怎麽好端端的,來這吃人的海上?”

轉移了話題,燕坤澤察覺到這些人都似乎有著同樣的困惑。他們不設防,燕坤澤自然以坦誠相待。

他說:“我是燕城人,之所以不遠萬裏而來,是因為我知道你們被困在了這裏,需要我來帶你們回家。”他話語稍微一頓,語重心長地歎了一聲:“吃人的,不是海,而是人心。”

人心就像是溝壑一樣,裝載著七情六欲,簡言之,全部都是貪念。

這一路走來,青娥坳和幹木村也好,古德鎮和淨世觀也罷,再到陵川百姓的身家性命,皆因一個貪字而起。心若是得不到滿足,做的再多,也不過是飲鴆止渴。

國師能惦記一整個陵川,就會把整個大燕作為他修道的墊腳石。

他已經瘋魔了,道是魔道,修行二字已經建立在凡人的血肉之上。

這樣的他,還能為大燕所用嗎?

“燕城啊!”周圍發出了陣陣的感慨聲,雖然覺得他說的後麵的話有點聽不太懂的感覺,但是卻覺得這位公子果然不是正常人,有哪個燕城人會跑這麽遠來隻是為了受這份罪,還說什麽帶他們回家的話。

少年光仔對於燕城沒有什麽概念,隻是常聽身邊的人提起過,說燕城是整個大燕最繁華的地方,大燕最尊貴的人就在那裏。

光仔興奮地用手拽了拽燕坤澤的手

臂,期待地看著他,問:“那大哥哥,你有沒有見過皇上啊?就是整個大燕最尊貴的大人物!”

有幾個青年人伸出手來在他的頭頂上揉了揉,勸說道:“光仔,不要為難別人……”

“見過。”燕坤澤平淡地說出了這兩個字,就好像在回答別人問他今天吃了沒這個問題似的。

周圍的人靜了下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卻也掩飾不了眼中和光仔同樣的好奇。

光仔一個少年郎,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聽他這麽一說,便立時相信了。他在燕坤澤的懷裏動了動,嘿嘿傻笑,伸出一根手指來,央求著說:“我就再問最後一個問題,皇上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他和我們一樣,也會哭會笑嗎?”

高高在上的存在,保留著他固有的那份神秘。而他越是神秘,人們就越想知道,他到底神秘在哪裏?

燕坤澤將他的衣裳攏得緊一些,好讓風不灌進光仔的領口,他風輕雲淡地說著與自己有關的真實故事,就不知道這些人能聽進去幾分。

“他和你們一樣,是普通人。和你們每日辛勤捕魚養家糊口相差不遠,他要處理很多很多的事,養大燕這個國,糊天下百姓的口。”

“……”

“他比你們還要孤獨,一個人要擔起許許多多的事,所以他累了煩了也不會哭,開不開心都不會笑。”

“啊……”光仔撓頭,對他說的話感到困惑和不解。“那他知道我們被海浪吹到這裏、回不了家的事嗎?”

若是這個問題換在方才,幾個大人肯定要取笑這小孩子不懂事,還要調侃一聲遠在天邊的皇帝、說一句皇上距離我們那麽遠怎麽會管得著我們的死活呢?

可他們現在不想那麽做了。

這個孩子代表著大燕的未來和希望,他們不願意用現實這盆水來澆滅他這簇燃燒著、躍動著的小火苗。百姓隻有全身心地依賴著那位君王,才能得到相應的回報。

燕坤澤的手掌撫過光仔的頭頂,他眯起了眼睛,遠眺著天邊的那一抹紅色光芒,唇角微挑,話語鏗鏘:“他知道。”

“所以,我來了。”

按時辰來算,已經快要過子時了。

夜裏風浪太大,人們都聚集到了一起,幾人一簇圍了好幾個火堆。火源自然是從燕坤澤麵前這個火堆裏取走的,原本人們以為潮濕的小樹枝杈不會被點著,豈料那火焰詭異得很,一點一個準兒。

又過了許久,人們大都圍著溫暖的火堆睡著了。

連燕坤澤懷中話很多的光仔也緊閉著雙眼睡得很踏實,他抬起頭來望向了那抹快速飛回的紅光,輕手輕腳地把光仔放到身旁一個守夜的漢子懷裏,他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著那漢子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這裏。

島嶼的周邊是有礁石矗立的,黑色的海水帶著白色的浪花衝刷到了礁石上,拍擊飛濺出了許多細碎的浪花,有的也濺落在了燕坤澤的身上。

他對此絲毫不在意,形單影隻地佇立在海岸邊,突然喊了一聲:“白龍珠。”

一顆閃著耀眼光芒的珠子就突然顯現在他的麵前,懸空停滯,像是在等候差遣的下屬一樣。

燕坤澤:“看來你能為見漲,已經可以隨意隱匿自己的行跡了。”

白龍珠光芒忽閃,似乎是在應和他的話一樣。

這裏沒有別人,戰九歌一時半會兒也還趕不回來。眼前一望無邊的海洋就好像是張大了巨口的怪物一樣,隨時都能將他吞噬。

那個久違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像是在嘲笑他似的:“你怕了?”

燕坤澤不疾不徐地低聲道:“這一萬多年來,我怕過誰?”

“嗬。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了。這萬年的光景,過得可真快啊~”

白龍珠似乎感應到燕坤澤身軀裏藏有應龍那一抹殘魂,歡欣鼓舞地繞著燕坤澤轉圈圈,甚至要親昵地從他衣襟鑽進胸口——那是它從應龍身上脫離出來的地方,極其懷念。

燕坤澤抿緊了唇,說:“不跟你多說廢話了,若是要帶這些人離開這裏,有甚麽辦法?”

“這片海裏有共工的子孫,你或許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助。”

“你怎麽不說,從一開始要害這些凡人的妖怪,就是共工一脈的後裔?”燕坤澤冷漠的話語中帶著幾分鄙夷,反嘲道:“尋求他的幫助,還不如直接把這些人丟海裏喂魚。”

“哈。”腦海中的聲音大笑一聲,而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事一樣,沉默了下來。

就在燕坤澤以為他已經消失的時候,他用著懷念的語氣低聲說道:“曾經,我……也就是你,救過一隻鯤。”

“嗯?”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這種大魚是棲居在北方幽深的大海中,像陵海這種南方的海域,又怎麽會出現鯤呢?

燕坤澤心下不以為然,就聽他接著說道:“如今早已不見鯤,不過它卻曾留下一樣信物,說有朝一日需要海族的幫忙時,便將這信物沉入海中。”

說著,一片白光粼粼的魚鱗出現在燕坤澤的麵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