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凶犁之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凶犁之丘(1/3)

才從本族出來,戰忘生就又花了點時間回到了這裏,守山的鳳凰瞧見了他,也忍不住調侃道:“戰伯伯,你這一來一回,都沒用多久時間,怕是連咱們凶犁的山門都沒下去呢吧?”

戰忘生向來跟本族的人不對付,又不屑於跟這些小輩們逞口舌之利,揣著金絲窩直接往山裏走去,看也不看那守山鳳鳥,直接離開。

鳳鳥忽扇了下翅膀,冷哼一聲,站在山石上迎風抖擻。

凶犁之丘上,漫山遍野都是五角紅楓,一眼望去,紅彤彤的一片,更像是入了一片火海一樣。戰忘生漫步在紅楓林中,絲毫不理會在樹上蹦來跳去的小鳳凰們,隻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摸了摸那團軟物。

戰九歌覺得自己朦朧中似乎在被什麽顛簸著,憋得她呼吸困難,又煩又悶。最後實在忍不住,開始撲棱著翅膀掙紮起來,想盡辦法往有點光亮的地方鑽去。

終於,啾地一下探出了自己的頭,頓時就被眼前的紅楓海洋給驚豔了。

“哇——!”

戰九歌剛感歎出聲,就聽見一個沉穩嘶啞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嘲笑著她:“沒出息,沒見過楓樹嗎?”

“是沒見過啊!”戰九歌說的這麽順溜自然,讓揣著她的那人一噎,幾乎就要暴走。結果他就看見戰九歌費勁地扭過頭來,從他衣襟的位置往上看來,眼珠子逐漸變大,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一樣。

小凰鳥尖叫:“美人你誰啊?!!我這是被打劫綁票了嗎?!”

這也不怪戰九歌大驚小怪的,鳳凰們多是美人,壽命又長,尤其是到了成年之後,樣貌會停留在這個時期將近好幾萬年。還在燕城的時候,戰忘生為了貼合一下人界的風俗民情,就變作了個老頭子的樣子,沒想到一變幾十年,連戰九歌都沒有見過他原本的樣子。

這下算是鬧了個大笑話了。

戰九歌撲騰著就要從戰忘生的懷裏給飛出來,沒想到這男人伸手把她一按,直罵她蠢:“二十年白養你了,連我都不認識了!”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嫌棄,這人是……

“祖父?”小凰鳥眨巴眨巴圓溜溜的眼睛,眼裏漸漸有光芒閃爍。“哇!祖父是大美人啊!嗷、幹嘛打我?”

戰忘生一臉冷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哼了一聲:“連你祖父都調戲,皮癢了不是?”

聞言,戰九歌隻能灰溜溜地低下頭,細細地打量著周圍,發現這裏的環境太過陌生,忙問道:“祖父,這是哪兒啊?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這兒是我出生的地方。”

出生?祖父出生的時候還沒她,那這裏不就是……

“凶犁之丘?”戰九歌好奇地反問:“祖父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你不是說本族的族長是個臭脾氣的鳳鳥、你跟他八字不合,見麵都要打一架的嗎?”

她剛說完,戰忘生就伸出手來捂住了她的鳥嘴,斥罵道:“小點聲!我這不都是為了你的傷勢嗎?元神差點燃燒殆盡,你想盡快的修複元神,就得好好待在這兒療養。”

凶犁之丘的山不似一般的山,直直一根山柱直插雲峰,而是將一座山削成了好幾塊小山峰,一峰更比一峰高。每座峰上都建有亭台水榭,看起來似乎住著人家。

戰忘生帶著戰九歌徒步將凶犁之丘走了一遍,還囑咐道她:“好好記著路,別以後在這小小的山裏還要迷路,太丟我戰忘生的臉了。”

戰九歌隻顧著探出脖子來看著凶犁之丘的美景,沒有注意聽他說的話,結果腦門上被戰忘生用手指用力地一彈,吃痛地喊了一聲。

“知道啦!”

這山上種滿了紅楓,不見其他樹木,遠遠看去就像是火山一樣。偶有亭台樓宇露出邊角屋簷,看起來像是怪物頭上的角一樣。

大約一刻鍾後,戰忘生帶著她來到了山上最頂峰,這裏的中央是一個大水池,裏麵卻裝的並不是水,而是紅色的不明流液,看著好像岩漿似的,戰九歌心中畏懼,忍不住蜷縮起了小爪。

頂峰上建造著一個簡簡單單的四方形紅木屋,屋前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麵前還擺著棋盤,黑白兩色的棋子布滿了棋局,看著眼花繚亂。

戰忘生人還未走過去,便開口嘲諷道:“臭棋簍子,越下越臭!皖清你也真有興致,陪這種鳥下棋,我猜你起碼讓了他三子吧?”

被叫做皖清的,是那名女子。她姿態優雅,容顏端莊,身上有著獨特天成的貴氣,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大氣,便是連戰九歌看了都移不開自己的目光,多看了幾眼。

那女子掩著嘴輕笑了幾聲,還未開口,就見她對麵的男子用不善的目光盯著他,“你個老……那是什麽東西?!”

大約是戰忘生現在的造型太過奇怪了,青衫粗布,衣襟口還塞著一隻紅色的毛球團子,怎麽看怎麽怪異。

戰九歌哼了一聲,心想著這個男人一定眼神兒不好、

形容人…呸,形容鳥怎麽能叫東西呢?

還是皖清看得清楚,有些訝異地說道:“不得了,忘生終於肯把你養在身邊的小凰鳥帶回來讓我們看看啦?”她的聲音柔和不失嫵媚,婉約又大方,伸出手來從戰忘生的手裏接過這隻紅毛團的時候,溫柔地撫了撫她的後背,讓戰九歌舒服得簡直要打個呼嚕翻過身來求她順便給撓撓肚皮了。

戰忘生神色複雜地看著戰九歌眯著眼睛求撫摸的乖巧樣兒,語重心長地說道:“她受了點傷,元神受損,我想讓她在聖池養些天。等她傷一好,就帶她走。”

男子沒說話,皖清倒是善意地點頭應下了,還責怪他幾句:“咱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算當年積了怨,這麽些年過去了,你氣也該消了吧?我看這凰鳥傷的不輕,不如多待些日子,等好的徹底了再走。”

“不用了。”戰忘生看了戰九歌一眼,斷然拒絕:“我在人界俗事纏身,就不在你們跟前礙眼了。這丫頭皮得很,隻要不苛待她,放著不管也沒事。”

“祖父……”戰九歌心裏覺得好氣又好笑,這人別別扭扭的樣子,看著就叫人難以喜歡,怪不得在本族內也沒個知心人說話呢。

皖清笑了笑,對戰忘生道:“你放心吧,終歸是同族,我和天沢不會虧待她的。”

“那樣最好。”

正是太陽將要落山的季節,半邊的天空都染上了像楓葉一樣紅的晚霞,也不知怎麽的,戰九歌看著戰忘生,總覺得這一別,下次再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她吸了吸鼻子,對戰忘生軟軟地喊道:“祖父,你記得來接我回家呀……”

她祖父,戰忘生,涅槃不死的老鳳凰,性感成熟又好看的中年男人,扭過頭來難得憂傷了一把,安撫她道:“小崽子,乖乖在這裏養傷。別給我闖禍丟人,難過的時候,就多想想你三哥。”

大手擼了一把她的腦袋,還捋了下她頭頂上的那根金色呆毛,用手拽了拽她脖子裏麵的小珠子項鏈,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走了,別哭哭啼啼的。”

戰九歌看著他化成了鳳凰,飛下了山,整隻凰都萎靡不振地趴在了皖清的手上。

從頭到尾都沒有怎麽說過話的男子站起身來,罵罵咧咧的,脾氣跟戰忘生一個德行。“什麽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真把這兒當他的將軍府了?”

他話剛說完,戰九歌就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道:“你去過我們將軍府嗎?”

“……”

也不知道是不是戳了他痛腳,男人幾乎是咬著牙吼了一句:“沒、有!”然後就氣鼓鼓地離開了,惹得皖清捧著戰九歌在他的身後偷笑不止。

等峰頂上寂靜下來,皖清就帶著戰九歌來到了那汪紅色的水池邊上,輕輕地將她放進去。怕水的戰九歌用翅膀扒著她的手指說道:“我不要、我不要!會淹死我的!我還小我還是個寶寶……誒?”

皖清見她掙紮得厲害,就伸出手指來在池水裏麵比了一下水位,結果隻有三指深,還沒淹過手心。

戰九歌頓時停止了撲騰,被皖清安排到了池水裏麵。紅色的水位剛好到戰九歌的脖子部分,於是她就安心地蹲坐下來,眯起眼睛開始享受泡湯一樣的待遇。

頭頂上,傳來皖清的笑聲。

她總覺得,自己的娘親就像是皖清這樣的,溫柔賢惠,對誰也這樣好,總是讓人感覺得到溫暖。可她總覺得,又似乎少了點什麽。

頭上不斷有溫熱的紅湯灌下,戰九歌怕灌進眼睛裏,就乖巧地閉上了眼睛。皖清一邊撩著湯水將她淋濕,一邊柔聲說道:“天沢與你祖父忘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隻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人和事結了怨,所以才會一氣之下離族出走。”

戰九歌默不作聲,整隻鳥都慢慢地往湯池裏麵泡,不料皖清執著地將她拉起來,勸她道:“你若是有心以後在凶犁落腳,不妨在你祖父麵前,多勸勸他。”

“皖清嬸娘。”戰九歌展開翅膀,用手劃拉了幾下水麵,說道:“祖父的事,我插不得手,再說我也不打算在這裏長留。收留之恩,九歌會記在心裏的。”

皖清微微一愣,伸出手來,在她的額頭上點了點,輕笑道:“你倒是個機靈的。罷了,我不多說了,省得你再去你祖父麵前告我的狀。”

明知她是在開玩笑,戰九歌還是忍不住翻過身來,用翅膀捧著她的手指,蹭了蹭她:“不會的,我不是那種愛說長道短的人。”

“嗯?”

“哦,是凰鳥。”

時候也不早了,皖清看了下天際,對戰九歌說道:“你自己就留在這裏好好泡吧,我要去修行了。”

“好。”

她指著山下的幾處獨峰,給戰九歌介紹道:“凶犁之丘沒有什麽禁地,那裏都是族中的族人所棲居的地方,就算擅闖也沒事,你現在是隻無法化形的凰鳥,他們

不會將你放在心上的。”

好吧,她知道她能力低微,不用一個勁兒地重複很多遍吧?

皖清見她低著頭悶悶不樂,便敲了敲她的腦袋,告訴了她一點小秘密:“你的爹娘和兄長們,也都住在那裏麵哦~”

“真的嗎?”戰九歌激動得撲棱著翅膀,連帶著湯池裏麵的水也跟著飛濺了起來。皖清笑著按住激動的她,指了幾處地方,告訴了她具體的位置,還關切地囑咐她道:“就算你心情激動,也不能現在就去和親人相見,這聖池要泡夠兩個時辰才好。”

凰鳥萎靡下來,軟軟地回了一聲:“好。”

皖清便帶著盈盈的笑意離開了。

天色將暗,從紅楓林中飛起了許許多多數不清的赤色鳳凰,他們飛在天空之上,五彩斑斕的翎羽在夕陽的照耀下,反著好看的光芒,戰九歌扒在聖池的邊緣羨慕不已,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翎羽,險些難過得哭出聲來。

唯一一根翎羽,還不是自己的,天底下還有比她混得更慘的鳳凰了嗎?

最終,太陽飛往了西極若木之地,天空拉下了夜色的帷幕,繁星點綴,煞是好看。

戰九歌抵抗不住深沉的乏意,靠在聖池邊兒上就睡著了,睡夢裏有戰府,有祖父,有三哥,還有燕坤澤……等等!

她從睡夢裏突然驚醒,想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燕坤澤答應過她要在天災事了之後封她當皇後的!她現在這麽一跑,會不會有亂七八糟的妃嬪上位啊?!

想著這個問題,戰九歌竟然足足半宿沒合眼,以至於從聖池裏麵出來的時候,整隻鳥都帶著濃鬱的怨氣,就差沒頂著兩圈黑眼圈出去見人了。

雖然早就從聖池裏麵出來了,不過戰九歌擔心這個時候出去亂竄,會驚動別人,因此就在頂峰的屋簷下湊合著避風避了一宿。

等第二天皖清和天沢想起這個小凰鳥的存在時,她已經抖得像一團篩糠了。

“撲哧!”

皖清忍不住笑出聲來,把她從屋簷下麵的縫隙裏麵掏了出來,攏在手心裏,聚起一團火氣來,幫她熱了熱身。戰九歌抖了抖翅膀,嘴裏喊著好燙好燙,被天沢好一陣嫌棄。

“戰忘生那個老家夥,怎麽會有你這樣傻乎乎的孫女?他那些個孫子都快成精了,偏偏就你傻了吧唧的。”

戰九歌抗議:“我不傻。”

天沢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就催促著皖清道:“晨試快要開始了,快些去吧,不然會被別人說閑話。”

“嗯。”皖清將戰九歌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說道:“九歌同我們一起去吧,去見見族人也好。”

戰九歌:“我不願出風頭惹來麻煩,你們照常做你們的,不必管我。”

天沢看了她一眼,難得稱讚她一句:“還算聰明,不錯。”

祖父臨走之前所說的話,的確有深意。他料想她在凶犁之丘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好過,便提醒著她,若是覺得難過了,就想想戰三春曾經跟她說過的話。

三哥說過什麽?

戰九歌回憶起在藏書樓裏因為給生母送了兩瓶鳳凰血,被斥責得抬不起頭來,覺得萬般委屈。可三哥卻告訴她,鳳凰血雖熱,心卻是冷的。鳳凰一族親緣薄寡,不是憑著一點鳳凰血,就能讓戰家的那兩位喜愛她的。

“二十年來他們都不曾回來看過你,以此渴望親情,你覺得現實嗎?”

自欺欺人,最是悲哀。

戰九歌不想欺騙自己,可又十分心軟。

這一路上,戰九歌都蹲臥在皖清的肩膀上麵沒有動,心情懨懨,不大歡喜。皖清隻當她是想家了,便主動給她介紹起了凶犁之丘的近況和晨試來。

“族內有許多族人在去往三界遊曆之後,多是受傷而歸。因為鳳凰一族的身份太過**,所以有不少的人對鳳凰起了不該有的貪嫉之心。而族內的人,在沒有經過試煉也是不允許外出遊曆的,以免自身實力不足,落入那些心地不正之徒的手中,喪了性命。”

“晨試是每日清早,族中之人進行的比試,考驗的是平日裏修行的基礎道行。若是覺得自身力量足夠,便可向族長申請試煉,通過試煉之後,即可下山。”

聽起來好複雜,戰九歌想著還好自己沒有生在這裏,否則不知道要等何年何月才能出山。

想到這裏,戰九歌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勁,她猛地想起皖清昨日說過,她的爹娘和幾個兄長都在山上,那豈不是……

似乎猜到了她內心的想法一般,天沢沒什麽好語氣地說道:“你爹娘是受傷而歸,自然不用試煉。你的兄長們是自願回族內修行的,並無殘缺。除了一個人……”

誰啊?戰九歌正等著天沢的後話,沒想到從下了頂峰開始,就不斷有人在跟天沢和皖清打招呼。她隻好閉上了嘴,不再多問。

沿途的人多是生長在這裏的本族人,在見到戰九歌的時候,一眼就認出她是個外來鳳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