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遺棄之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遺棄之子(1/3)

戰忘生在燕城待的好好的,卻被本族的族長召喚之後,毅然決然地回到了族中。

那是因為凶犁之丘前不久,遇到了幾乎滅族的大難。

是何緣故,戰九歌並不知道,隻是能看出祖父的氣色大不如前,應該是多少受了點傷。天降金烏的時候,他早在這之前就接到了老管家厲叔的傳信兒,隻等著這裏的交戰一結束,就立即返回了燕城。

戰九歌盯著男人的眼睛看了好久,看得那人忍不住斜了她一眼,她才問道:“你的眼睛,是因為鳳族的那場大災難受傷的嗎?”

男人平淡地嗯了一聲,顯然對於她的問話,在意料之中。令他感覺好奇的是:“你祖父,也會將鳳族的事都說給你聽嗎?我還以為,他會瞞著你。”

“沒什麽好瞞的,他是我唯一親近的親人,不管做什麽事,都要給我一個交待的。”

“是嗎?”

男人的眉頭微微皺了下,很快又散開了。

原本以為平靜的路會就這麽走下去,沒想到中途殺出一個人來,正是清早的時候,戰九歌所見過的那個叫良珊的姑娘。

她站在滿是楓葉的半道上,顯然是已經等候了很久,見到男人帶著戰九歌出現在這裏,便亮出了手裏的劍,直指著男人。

“她是誰?”

開口就是質問的話語,要不是良珊眼裏的戰意濃烈,戰九歌幾乎要以為她是因為男人對自己照顧有加,而吃醋罷了。

男人盡管受了重傷,能為也不是眼前這女子的對手,但氣勢未減,冷冷地說道:“讓開。”

良珊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怒火,持著劍的手就是不肯放下,直抵在男人的胸口上,逼問道:“你要是不肯說出她是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想怎樣?”男人唇角掀起一個冷漠的弧度,用自嘲的語氣問道:“你是要跟一個還不能化形的小凰鳥動手,還是要跟我這樣的殘廢動手?”

“你……”良珊將利劍一收,目光中變得有些急躁:“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男人冷哼一聲,沒有再多言語。

這時,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戰九歌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她是不是喜歡你啊?”愛慕會讓一個人心生嫉妒,變得不可理喻。

戰九歌怎麽看這個良珊,似乎都對男人有點意思。

果不其然,在聽到她說的話之後,良珊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雙手還有點無措地摸著劍柄,似乎在等著男人開口。

沒想到眼前的男人隻是皺了下眉,又恢複了原本冷漠的樣子,跟戰九歌說道:“她有婚約了,你別亂說。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戰九歌哦了一聲,看著良珊露出了近乎難過和憤惱的表情,心裏默默生出了一點同情來。

可惜了。

等他們兩個到了頂峰的時候,發現皖清不在,隻有天沢坐在那個棋盤前,一邊拿著一本書,一邊研究著棋局,入神到連他們兩人到來都沒有察覺。

男人恭敬地向天沢行禮,道:“見過族長。”

天沢沉迷於棋局之中,似乎是沒有聽見。男人行的是跪拜之禮,族長不回話,他就不能起來。於是他又喚了一聲,天沢還是沒說話,戰九歌開始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怎麽?鳳凰本族內也崇尚力量,非要分出個三六九等嗎?

戰九歌心裏頭不爽,表麵上卻表現得十分無知,從男人的肩膀上起飛,在男人略顯震驚的目光下,落在了天沢的頭頂上,用兩隻爪子踩著他的頭,指爪勾著他的頭發,扯得族長五官都皺起來了。

對於戰九歌這種不知者無畏的小家夥,天沢向來都是很寬容的。

他終於回過神來,將戰九歌從自己的頭上抓下,這才看到了來到這兒的人,驚奇地說道:“喲,這不是一龍嗎?怎麽今天舍得離開你那小別院了?”

一龍?這個名字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呢?戰九歌心存疑惑,開始絞盡腦汁地思索著。

被喚作一龍的男人站起身來,低聲說道:“我來送九歌進聖池療傷。”

天沢目光忽閃,突然開口問道:“怎麽樣?你們兄妹二人多年不見,這次重逢,有何感想啊?”

戰九歌腦中有靈光炸開,這才想起來——戰家的老大,她的那位大哥,名字就叫戰一龍啊!

這麽說來,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還一直從她的嘴裏麵套話!戰九歌不動聲色地眯起了眼睛,看著她的這位好大哥在那裏裝模作樣地說道:“是的,這要感謝族長的收留。九歌傷勢嚴重,還需聖池的池水輔以療愈才行。”

天沢見他說話滴水不漏,心中雖有懷疑,卻也沒多加過問,將手裏的戰九歌拋了出去,目送她飛入了聖池之中,這才起身客套道:“你們祖父雖與族人有隔閡,不過凶犁之丘始終是你們的家,你們心裏不必有任何的芥蒂,隻管在這裏好好住下就是。”

戰一龍隻低頭回了句是,便再也沒說話了。

族長大人以

不打擾他們兄妹為借口,離開了這裏。

隻餘下兄妹兩人,相看無語。

戰九歌在紅色的池水裏麵撲騰了一會兒,累了就靠在池子的邊緣,晃著自己的小爪子,一動不動。戰一龍看不得她偷懶,伸出手來捏開了她的翅膀,掬起池水將翅根那兒都淋濕,揉捏著,以助池水在她身上更快地起作用。

越是給她清洗,戰一龍越是覺得心驚肉跳。

戰九歌的毛色太紅了,是純一色的紅,沒有摻雜著一絲雜色,雖然翎羽不多,但是仍舊不難看出她鳳凰血脈的純正。

唯一遺憾的是,她頭上的那一根金色的呆毛有雜色出現,一看就是因為在俗世待的太久的關係,沾染了不少人界的汙穢。

戰九歌察覺到他一直捏著自己腦袋頂上的呆毛不撒手,忍不住解釋道:“是我太貪嘴的關係,吃了很多東西。才不是因為不好好修行的關係……”

戰一龍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沒敢在作聲了。

到最後,戰一龍幾乎成為了戰九歌的親侍,從頭到腳都聖池的池水給她揉了一遍,最後用鳳火將她的毛發烘幹。戰九歌一邊被撓著全身的毛,一邊哀怨地問他:“大哥你早就認出我了是不是?”

“……嗯。”

“那你怎麽不認我?”戰九歌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你是不是怕我給你丟鳥?”

“瞎說什麽。”戰一龍伸手在她的腦袋上戳了一下,看著她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腦袋,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同她解釋:“我在族內有不少的對手,他們都曾以打敗我為目標,終日向我挑釁。可等我傷重了,從高修為的強者地位摔落到穀底,他們卻換上了一副不屑的麵孔,就算不找我的麻煩,也會在族中背地裏說我懦弱無能。”

“……”

戰一龍撫著她的手是極盡溫柔的,他用柔和的話語對戰九歌說道:“我不想因為你是我妹妹的關係,而被他們這些人給針對。你在這裏待不長久,不用受到那種狹隘的對待。”

雖然早就聽說鳳凰本族大都是些無情寡情之輩,但是聽著親近的人親自遭受了這些,戰九歌的心裏還是覺得忿忿不平。

“為什麽?!你明明就該是鳳族的大英雄不是嗎?他們有什麽資格嘲笑你?”戰九歌心疼地看著他那隻被遮起來的眼睛,滿腔怒火。“難道族長就不管這些嗎?”

“九歌。”戰一龍打斷了她的話,澆滅了她的一腔怒火,對她看不透這世間的法則很是無奈,盡管如此他還是要盡到一個做哥哥的責任。

“這裏不比人界,不是互相給予善良就能得到回報的。這裏是憑本事說話的,若是沒有能力,即便地位在族中再高,也是要受旁人冷眼的。”

“那你為什麽不走?”戰九歌隻恨自己現在不是人形,沒能揪住他的衣領好好把他叫醒。

為什麽不走?戰一龍自己都說不清楚。是為了不甘忍受這樣的待遇、企圖尋回自己的眼睛,還是他已經被消磨了去了所有的感情和力量,已經將自己當做是被摒棄的棋子,自甘墮落?

戰九歌見他久久不語,又問:“你的眼睛又是怎麽回事?”她伸出了翅膀就要去挑動上麵的紗布,豈料翅膀尖兒摸上去的時候,那裏並沒有凸出來的質感,反而是深凹陷下去的,就好像是……沒有眼珠的存在。

沒及時製止她,戰一龍看著她那副呆傻的樣子,便解釋道:“之前那場大戰,是魔界的人來襲。我以獻祭一隻眼睛的代價,召喚了應龍的殘魂抵禦,魔人敗退,我也就成了這副樣子。”

“……”

戰九歌氣得直翻白眼,“憑什麽?!你都付出了這麽多,他們憑什麽這麽對你?!他們是不是都沒有心的?”

這小凰鳥鬧起來脾氣還不小,戰一龍無奈地伸出手來壓著她的翅膀不讓她撲騰,安慰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聽見不知何時回到了頂峰的皖清朗聲說道:“小九歌看起來似乎很生氣啊,是誰惹到你了嗎?”

戰一龍撫著戰九歌,向後退了一步,低下眉目來喚了一聲:“皖清族長。”

比起大大咧咧,好揣測的天沢來,戰一龍對這個叫皖清的女人更加忌憚。顯然,真正掌控著凶犁之丘的人並不是天沢,而是皖清。

眼前這個女人,讓戰九歌覺得害怕,她眯著眼睛並沒有說話。

其實皖清也早就將戰九歌的話聽在了耳朵裏,卻並沒放在心上。她捏了捏戰九歌的小翅膀,輕笑著說道:“你還小,很多事你並不懂。身為上古的神鳥,鳳凰一族繁衍至今,靠的便是優秀強大的鳳凰血脈和個人修行的能為。為族人付出,是理所應當的事。你看,即便是你的祖父戰忘生與本族不合,不也還是在鳳凰族麵臨危難的時候選擇回來嗎?因為他知道,一旦戰家在外麵有所損傷,凶犁之丘將會是他東山再起的依靠。”

戰九歌冷冷地說道:“所以,這就是你

拿捏著我大哥的手段嗎?”

不止是皖清,就連戰一龍也在聽到她的話愣住了。

戰九歌言道:“我大哥和我祖父甘願為你們所用,那是他們的事。在我看來,你們的行為簡直愚蠢得可笑!”

“你說什麽?”

“你們知道在塵世有多少人對神獸虎視眈眈嗎?那些不安好心的修道者對現世的鳳凰和麒麟幾乎是趕盡殺絕,能夠有同族一起扶持是多難能可貴的事?可你們卻在凶犁之丘立下這樣嚴格的等級製度,隻要道行、靈力和修為低淺,就會受到你們的排擠、鄙夷和冷漠的對待。你們這樣做,與你們瞧不起的魔人有何區別?”

“鳳凰一族,近百年來人口銳減,你們就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問題嗎?”

“被外人針對已經足夠悲慘,你們卻還要在窩裏鬥。”

“不假時日,吾族休矣!”

戰九歌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語氣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認真,她對皖清說道:“不管你們今後如何自處,都與我無關。我受你們恩惠,這份情是承了我祖父的,你們找他要去。但是在我下山之日,我大哥,我必須要帶走。”

被家裏最小的妹妹護著是什麽樣的感受?戰一龍的心中一酸,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快要從胸口的地方溢出來了。

他是戰家的老大,本事最高,年紀最大,因為爹娘在凶犁之丘借助族長的術法療傷,所以行事處處受到天沢和皖清的管製。那場幾乎滅族的戰爭,雖然讓他失去了一隻眼睛,可卻也讓他看清楚了,這些鳳凰們華麗的外表下,掩藏的究竟是什麽樣的內心。

祖父說的不錯,這樣冷情冷心的地方,不適合他待著。

他曾經因為外出遊曆,被重傷。回到燕城戰府中療養的那一年,是他最輕鬆自在的時光。轉眼間,那個會哭鼻子的小丫頭已經長得這麽大了,怎能不讓人心生感慨呢?

戰一龍察覺到皖清隱隱有些不高興,便不動聲色地按著戰九歌的小腦袋,四兩撥千斤,將這責任給推了出去。

“族長,九歌還小,說話有些莽撞,還請族長不要放在心上。”

皖清微微一笑,言道:“我自然不會跟一個小姑娘家計較。但是,一龍啊,你也不要把你妹妹說的瞎話聽進去。你的傷,隻能在這裏調養。你如果想恢複到以前的強大,就好、好地待在這裏。”

不知道是不是戰九歌的錯覺,她總覺得皖清在說這話的時候,是在暗示著什麽,而且隱約有點威脅的意思。

哼!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戰九歌眯著眼睛望著皖清,突然回頭啄了一口戰一龍的臉頰,嚷嚷著說道:“大哥,我餓了。”

猛地回神,戰一龍心道了一聲好險!皖清族長的心理暗示下在他這兒,要不是這九妹還保持著清醒,恐怕他又要被族長利用了。

一個不再強大,沒有了修為的家夥,到底還有什麽是值得她和天沢這麽費心的呢?

戰一龍垂下眼眸來,斂去了自己的心事。他對著皖清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帶著九歌先一步離開了,不打擾族長了,一龍告退。”

他真要走,皖清也是留不住他的。她笑著目送兩人下了頂峰,臉上的笑意便逐漸褪去了。不知何時,天沢站在了她的身後,低聲笑著:“怎麽樣?戰家的這隻小凰鳥很有意思吧?”

“牙尖嘴利,倒是會逞口舌之利。”

“可她說的,的確是事實。鳳凰族內風氣衰敗,人人都隻想著自己登仙,從不考慮那些被冷落的同族是何感受……”

不待他說完,皖清就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世道如此,強者生存。若不是這樣,又怎麽能抵擋得了外族的侵襲?天沢,你太天真了!”

天沢長歎一聲,隻要一想到戰一龍的那隻眼睛,就良心難安。

“一個護衛著家園的英雄,卻在被使用過後就拋棄。皖清,我覺得那小凰鳥說的很有道理……也許不出百年,鳳凰一族,就該消亡了。”

他不去看皖清的臉色和眼神,背著手回到了屋子裏麵,隻餘下皖清一人看著山下的風光。

他隱約聽到皖清在說:“我沒錯、我沒錯……”天沢笑出了聲,她自然是沒錯的,錯的大約是這個世道,這個世界,還有這裏的人心。

在遙遠的人界,大燕的皇都燕城之中,燕坤澤用長針挑著宮內燭台的燈火,看著燭火搖曳,內心一陣平靜。突然,他覺得胸口一片炙熱,於是便伸手從心口的位置將那一團元神之火取了出來,放在麵前好好觀賞。

“看來似乎真的要比之前,好上許多。”

那團元神之火極富生命力地在跳動,就好像是人在高興得手舞足蹈一樣。

燕坤澤知道戰九歌在那凶犁之丘過得很好,也就安心了。

這時,門外的徐元突然邁著小步走了進來,燕坤澤不慌不忙地將元神之火放回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問徐元:“深更半夜,何事要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