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八十七、家(1)

小的時候,孩子們都非常喜歡掏鳥窩,有時會走很遠的路,去尋找鳥窩。他們常常給被捉的幼鳥做個像模像樣的籠子,用平常它最喜歡吃的蟲子喂它,盼望著它一天天長大。但幾乎是無一例外地,小鳥兒不吃不喝,幾天後便死去了。我們所有的努力也都白費了。其實我們都知道,絕大多數幼鳥離開了自己的家,它的生命也就結束了。生命似乎是有程序的,總是按一定程式延續下去的。

家是社會的細胞,是生命的溫床,是人類成長的搖籃。一個人一旦過早地離開了家,他就會失去家的概念,他雖然不會像幼鳥那樣死去,但他的生命將是殘缺的。他的思維方式、生活習慣都會受到影響。在大叔家生活了正好十年,但葉明從來沒有那種身在家中的感覺。無論大叔大媽對他怎麽好,他都覺得那不是自己的家,因為那裏沒有自己的父母,沒有真正屬於自己東西。他感到自己就像一件東西,是被寄放在叔父家的。他有什麽需要、有什麽煩惱,從來也不向家裏的人訴說。訴說原本是生活的需要,是排遣煩惱和尋求答案的方式,但久而久之,他已經沒有了這種需要。盡管孩子們的叛逆性可能使他們常常渴望逃離家庭的束縛,但葉明卻十分渴望能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家,能享受家的溫暖和成人的愛撫。外麵的世界不論多麽精彩,也不論自己的家是多麽貧寒,人們起點和最終的落腳點,還是自己的家。

離開內江以後,別人問葉明是哪裏人,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回答。這似乎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但卻涉及到一個人的歸屬感。他在新疆出生,在內江生活了十年,以後離開了內江,下鄉當知青,再以後到一個小鎮參加工作……“我是哪裏人呢?我的真正意義上的家在哪裏?”葉明回答不上來。有地方吃飯,有地方睡覺,那就是家嗎?不。有人間的溫暖,有親人的愛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就像人們兒時見過的那些幼鳥,新的鳥籠並不是它的家。

我們在家裏睡覺,在家裏吃飯,在家裏療傷和養精蓄銳,在家裏延續生命。回到了家,人們就遠離了塵世的喧囂和人世的傾軋,便回到了生命的本來狀態,回到了溫暖和愛的世界。但是,有家的人或者身在家中的人,不一定有這種體會和渴望的。

在大叔家的時候,人多手少;吃飯如打仗,做家務的時候就你盯著我,我盯著你,都想躲。對於他們來說,葉明三弟兄也成了家庭裏不和諧的因素;對葉明來說,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家,而是人生旅途中的一個驛站。大叔愛嘮叨,大媽話卻很少。大叔嘮叨的時候,心裏不論多麽不痛快,最初葉明總是畢恭畢敬地聽,後來他就總是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讓大叔大為惱火。

葉明希望有自己的家,也希望盡快地離開現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