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一百一十六、寂寞與空虛(3)

雨點打在房頂上,打在四周的葉子上,也打在葉明的心上,發出嘩嘩的聲音。冬天將至,雨季來了。天地暗淡,一片晦澀。初冬的寒氣,無孔不入,雖然說不上徹骨,但卻使人感到整個身心都是涼的。那厚厚的烏雲,布滿了天空,似乎也籠罩了葉明的心。

雨已經下了好幾天了,仍然沒有天晴的跡象。有時一場雨下上好幾天甚至半個月,也不會停下來。大地浸泡在雨水裏,路爛了,甚至植物的根也會爛掉,好像什麽都可以泡爛似的。每走一步,都像在舞蹈。一切東西,都是潮濕的,冰涼的;人的心,仿佛也是潮濕和冰涼的。葉明討厭雨天,特別是在鄉下,他更加討厭雨天。他一向喜歡戶外活動。可是,雨天使戶外活動變得毫無樂趣可言。每當下雨,他就不出工,就躲在他那原本就黑暗的屋裏。

雨天什麽都不想幹,什麽也幹不了,真的是百無聊賴。一個人呆在屋裏,要麽就睡覺,要麽就無力地躺在**胡思亂想。

嘀嗒的雨聲,好像上蒼天彈奏的單調而又憂傷曲子。這多少讓人覺得,雨天的人更加地多愁善感,也更脆弱。

葉明躺在**,無論睜著眼還是閉著眼,他什麽都沒看,似乎什麽也看不見。仿佛所有的器官都退化了,變得麻木了。肚子早就餓了,但他並不想動。有時寧肯餓著肚子,也不想做飯。人一旦賴在**,會情緒低落,喪失鬥誌。

做飯是知青十分頭痛的一件事。收了工,又餓又累,可還要自己做飯,實在讓人感到孤苦伶仃。這事看來雖小,但格外地磨人,甚至可以說,這才是知青生活最艱苦的一個方麵。客觀地說,知青生活的確鍛煉人。鍛煉鍛煉,這是當時使用最頻繁的口頭語。

人總得要吃飯,總得要活下去。所有的苦難,一麵對這個問題,就淡化了。生存的本能,才是一個人承受所有痛苦的力量。

雨天裏最適宜知青幹的事,就是偷東西。一方麵雨天的山坡上人少,另外,雨天令人更加心緒不安,而為了排遣這種不安,知青們大多喜歡在雨天偷東西。他們把在地裏偷東西,美麗而形象地稱之為“跳豐收舞”,沒有人視之為恥。有一個雨天,鄰隊的兩個知青破門而入,其中一個背著背簍,裏麵裝著新鮮玉米和一隻雞,說就在葉明這裏弄來吃。當時葉明覺得即刺激又富有情調,很是開心。從此以後,葉明也喜歡這樣幹。光著腳,背著馬桶包,偷地裏的花生或者山坡上的桔子,實在沒有什麽偷的,就偷釣水庫裏養的魚。但葉明有一個原則,隻偷集體的東西,不偷農民的。集體的東西似乎沒有確定的主人,即使被發現了也可能沒有人管。凡集體的東西,都可以偷;隻要是能下肚子的東西,不偷白不偷。在葉明身邊的人看來,知青不偷東西就是膽小和愚蠢。一個人為了填飽肚皮而偷竊,算不上什麽劣跡。善良的人們對知青偷集體的東西的態度,也是比較寬容的。對知青來說,偷東西是一件既刺激又能填補精神和腸胃空虛的東西,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偷一次東西,就會興奮一陣子,甚至也有了自我誇燿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