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一百二十二、苦中作樂(5)

一張床,一張飯桌,兩張凳子,這就是葉明的全部家當。屋裏顯得空洞無物。外出一趟後,所有的東西都生了黴,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葉明一到家,倒下床蒙頭便睡。

這一睡,不知道了時間,也不再想起來;甚至不吃不喝,好像死人似的,一睡就是一兩天。

意識模糊了,全身沒有一點力氣了,肚子也餓壞了,好像害了一場大病。如果人也有冬眠的話,這就是冬眠;當然,隻有在最特殊的情況下,人才會冬眠。這是一種深沉的麻木狀態,一種生與死的臨界狀態。最後,生的本能戰勝了疲憊、戰勝了懶惰、戰勝了頹廢,終於使葉明離開了床。他相信,如果自己再不起來,肌體會幹涸,大腦會萎縮,力量會消失,可能連心髒也會停止跳動;自己就會這樣毫無痛苦地、甚至不知不覺地死去。

“出工了!壯勞力挑糞,澆泥巴垇的棉花。婦勞從上衝下田,除雜草……”

每天早上喊工出工,都在山上進行。隊長站在高處叫喊,聲音可以傳得很遠很遠。不多一會兒,沉寂的村落,顯出幾生氣和分熱鬧起來。

“二娃子,出工了,出工了!”

“老子今天跟婦勞下田,不去泥巴垇……”

“拿到工分不掙,我看你硬是吃飽很了!”

“江妹子,下田的時候把褲子提穩當哈……”

“哼,就是褲子掉了,也沒得你的份!”

鄉下人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就在這叫喊聲中開始了。可是,葉明覺得,這聲音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與自己毫無關係。

這樣透徹地、死一般地睡過一覺後,所有的煩惱都沒有了,或者應該說,連煩惱的力氣也沒有了。的疲憊,也會使精神疲憊,從而使人突然間回到了空曠和虛無。大腦一片空白,心裏一片空白,沒了魂似的,隻剩下了一個虛弱而又蒼白的生命的軀殼。雖然肚子餓了,但毫無味口。隨便吃點東西,似乎才慢慢緩過氣來,血液才開始在身體裏流動。這時候再出門,陽光會顯得格外的刺眼,田野會變得格外的親近,仿佛世間的一切回到了它的真實麵貌。突然間,生命似乎回到了它的初始狀態,和幻想以及心靈的繁雜遠去了,感官變得格外地敏銳起來,使人能體會到生命的體征和本質的存在,感覺到人的生存需要超過了所有需要。於是,周而複始地,他對自己說,得下地幹活,掙工分,爭表現……

有得必有失。輕鬆過後必然是沉重。

苦樂頻繁地交替,這就是知青生活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