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二百二十五、大享(1)

一天晚上,肖鋒要葉明陪他去內江最豪華的一座茶樓見一個人。這個人的小名叫少玉,比葉明和肖鋒小幾歲,過去經常圍著肖鋒身邊轉,幫肖鋒跑腿或者提家夥。不過,轉眼之間,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記憶中的往事,也已經模糊不清了。

“想起來了吧?小時候很瘦,兩個眼珠子轉動得很快,做事很麻利。”

經肖鋒提示,葉明終於想起來了。少玉從遙遠的記憶中向他走來。然而,光陰荏苒,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現在的少玉早已今非昔比。上世紀的八十年代末,他玩的座騎就是藍鳥王,並配有專人司機,而且時常有保鏢不離左右。他在成都開有公司,在拉薩、西寧、蘭州等地設有分支機構,經營範圍包括娛樂業、房地產、製藥等。據說,他手下任何一個分支機構的年營業額都上億元。

如今內江的小混混們,異口同聲地把**上有錢有勢的人稱為大亨。過去的老大或者大哥那類人物,今天被稱作大亨了。在不少人眼裏,少玉在內江也算得上這樣一個大亨。

時代進步了,社會上的“操哥”們,也全力以赴發展經濟。他們變得更加智慧,不再為了脾氣、為了個性、為了女**動幹戈了;經濟利益成了產生和平衡一切矛盾衝突的杠杆,成了一種動力和終結。相傳,曾經有一段時期,內江的不少市政工程,從項目到資金,有相當一部分都被**上的老大操控著,至少有這些人參與。他們隨意出入政府相關和高消費場所,開口閉口談的都是工程或者項目。金錢加暴力,產生的力量非常可怕。意大利的黑手黨,可以滲透國家機器,罪惡之手甚至可以伸到全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其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就來自於金錢加暴力。當然,內江的**遠不可與黑手黨比,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都在拚命積累財富,並且竭力把一部分非法所得合法化。至少,社會上是這麽傳說的。雖然虛實難分,但人們依然對此津津樂道,而且希望事實就是如此。他們為一夜暴富和非法獲取金錢而激動。金錢和暴力構成的黑色經濟,其負麵影響遠遠超過了經濟的範疇,它甚至影響著人們的意識形態。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馬無夜草不,人無橫財不富。內江的混混們特別崇尚這個道理。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改革開放初期,或者稱作中國經濟社會的資本積累期,中國的財富,有一部分落在了不是地方的地方。

葉明並非和內江有什麽過結,隻是他在內江時生活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耳聞目睹的都是社**暗而又真實的一麵。這是他所處的生活階層所決定的。每一個階層的人都有自己的行為方式和處事風格以及思想意識。葉明在內江僅僅生活了十一年,但這十一年的生活影響了他的一生,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他對內江的看法。在以後的三十年中,他覺得自己的根還在內江,他的靈魂的一部分還在內江,內江以及內江的人和事仍然牽動著他的心。至少,他是半個內江人。他一點不為自己是一個內江人而感到驕傲,也不為此感到恥辱。其實,地道的內江人非常勤勞和智慧,葉明相信內江也有光明的一麵,也有真正輝煌的一天。他也非常希望內江能有這一天,隻是眼下他還沒有看到這一天。而到了那一天,葉明一定會歌頌它的。

不過,少玉還算不上內江的大哥,也算不上內江最有錢的大亨。小心子和幾個賣毛線的朋友,曾經在上海邂逅過內江的有錢人,由於在那麽遠的地方遇見了老鄉,大亨便非要作東叫他們在上海好好地玩一玩。這一玩不打緊,事後回味起來,小心子和他的朋友們幾乎哭起來,並捶胸頓足地道:“我們還活啥子喲,人家那才叫活嘛。”看見別人揮金如土,讓小心子和他的朋友們簡直羨慕和悲觀得要死。財富和因此而來的闊氣,可以把一個仰慕財富的人的精神徹底打垮。被稱為大亨的人,不僅有錢,而且也大肆揮霍錢財。也許,沒有人知道誰是濱江市最有錢的大亨。

少玉按約來到了茶樓。一個人的麵部特征無論怎麽變化,他的輪廓或者神韻包括兒時的影子,始終還在;就好比一個人無論穿什麽衣服,並不能在本質上改變他一樣。外部特征,就是一個人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少玉比過去大了一個號,也比過去更黑了,更加老練了。他說話慢條斯理,目光散漫,一副久經沙場、老於世故的作派。他不冷不熱地和葉明打了個招呼,有氣無力地握了握葉明的手,微笑地說了句,“你的樣子基本上沒有多大變化”,然後對肖鋒說:“我幫你把娃娃弄到成都去上學,學費也不用你操心。另外,我再幫你在成都搞一套房子。隻要你肯幫我,我會把你以後的生活安頓好的。你考慮一下吧,然後盡快給我一個信。我還有事,先走了。”

風也似的,不到半個小時,少玉就離開了。有錢人或者叫做幹事業的人的標誌:大套、雷厲風行。

少玉走後,肖鋒說:“他想叫我去拉薩去打理一家公司。”

“聽他說起來,待遇還不錯。”

“他手裏的公司,不一定幹淨。”

“你去嗎?”

“我想去。現在我需要錢。”

不久以後,肖鋒果然去了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