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二百二十六、大享(2)

肖鋒雖然隻是藏白公司的一個辦公室主任,但少玉有這樣的交待:“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麽事你們就找肖鋒,”實際上,藏白公司隻有少玉這個老總,沒有經理什麽的,而少玉在拉薩的時間又非常少;這一來,肖鋒差不多就成了藏白公司的老總。

藍天夜總會是拉薩最大的夜總會,也是藏白公司在拉薩的一個重要據點。少玉進藏時,首先開辦了這家夜總會,然後才逐步涉足其它行業;至到1998年,藍天才關閉。最紅火的時候,藍天有幾百名小姐,可同時容納300多名客人的場地天天暴滿,一天的門票收入就幾萬元,加上其它如水酒、台費、點歌等收費,藍天每天的營業收入不下10萬元,利潤應該在3萬元以上。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拉薩的新貴們,都以在藍天消費而自豪。少玉通過藍天積累了一定財富,也建立起了他在拉薩的關係網,為他日後的擴張打下了一定基礎。肖鋒到藏白的時候,藍天雖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但生意仍然說得過去。

紮西是藍天的常客,但他很少付現款,總是簽單。紮西是個藏民,是拉薩的地頭蛇;他喜歡喝酒,喜歡漢族姑娘,也喜歡刷白杆——吃喝玩樂都不付錢。他蠻橫無理,心狠手辣,身邊還有一大幫小流氓,在拉薩的黑道上算得上個重量級的人物。紮西白吃白玩不說,關鍵的問題是,他在這裏橫行,會影響藍天的形象和生意。體麵的人見了紮西這樣的人,都會躲得遠遠的;這也是紮西尤其可惡的地方。少玉一直想除掉這個眼中釘。從政治的角度講,殺一人不過是為了搬掉一個障礙物;他有理由除掉紮西。對一個無賴沒有道理可講,隻能以暴易暴。對少玉來說,搬掉紮西這個障礙物也並不是一件難事:在內江找個“黃犯”就可以解決問題。強龍難壓地頭蛇,正麵衝突難免會兩敗俱傷,請殺手是黑道上有錢有勢的人解決問題的常用手段。內江人把拖有命債的殺手稱為“黃犯”,而且這樣的人在內江並不難找。如果是早些年,或者進藏時生意不那麽好做,少玉會毫不猶豫地除掉紮西,但現在的少玉有錢有事業有前途,他得權衡這件事的利益和風險,權衡自己的命和紮西的命哪個更值錢。請殺手雖然簡單,但畢竟會留下了一個永遠的隱患。再高明的殺手,也有落網的一天。他不願意為了一個紮西,長久地被陰影籠罩,更不願意把自己的命看得和紮西的命一樣賤。因此,他隻好暫時地忍氣呑聲。穿草鞋的不怕穿皮鞋的,有錢的會害怕不要命的;退一步海闊天空。道理雖然如此,但少玉有時會覺得這口氣難以咽下。

除了負責重要的接待工作外,肖鋒最具體的工作就負責藍天和幾個石廠的管理。搞好藍天的關鍵,就是如何擺平紮西。肖鋒也可以像以往那樣,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對待紮西。但從少玉關於“搞好藍天的關鍵”中,他也完全能夠理會少玉的真正意圖。

如何擺平紮西是肖鋒在藏白公司遇到的第一個棘手問題。能否把這個問題解決好,事關他的聲譽和今後的工作。

紮西長得又黑又壯,滿臉凶相。特別是喝了酒以後,任何人他也不會放在眼裏,根本無話可說。肖鋒原以為凡人都應該進點兒油鹽,於是不卑不亢地對紮西說,“歡迎你常來玩。但兄弟剛來,也請你給兄弟一點麵子喲。”紮西卻說,“我紮西一直都給藍天的麵子的呀。”然後照樣簽單。

肖鋒到藏白公司不久,藍天夜總會來了兩個聲稱做蟲草生意的年輕人。他們隔三差五地到藍天夜總會來消費,出手非常大方。除此之外,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何許人也,究竟是幹什麽的。

有一天紮西叫的酒來慢了一點,他立刻罵起人來。肖鋒上前賠不是,好大一陣才讓他息怒,令旁人都有些看不過意了。而就在這天晚上,紮西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一槍打中了後腦,當場命斃。沒有人看見是誰向紮西開的槍。這天晚上,肖鋒離開夜總會以後,和政府某部門的幾個朋友一起在打麻將。

從此以後,那兩個做蟲草生意的年輕人也從拉薩消失了。

少玉問肖鋒,“擺平紮西花了多少錢?”肖鋒說,“我可沒有擺平紮西。我們這樣的公司,何必同紮西這樣的人較真?”停了停,肖鋒又說,“不過最近簽單的數量較多,估計有些錢不好收……”

少玉看著肖鋒,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或者他的話的真正含意。不過,這件事使他更加賞識肖鋒了。最後他點了點頭,說,“你在拉薩的全部費用開支,直接從我這裏報銷,不用通過財務。”

紮西死後,藍天夜總會的生意有了新的起色。

誰都說藏白公司在拉薩有後台,但究竟是什麽樣的後台,沒有人說得清楚。藏白公司花幾百萬元在西藏收購的一個藥廠,沒過多久,拿到藥品批文後轉手就變成了三千多萬元。他們承建的公路一個接著一個,幾乎沒有間斷過,與修路配套的石廠就多達十一個。總之,藏白公司在拉薩已經成了氣候。

有一天,肖鋒正準備睡午覺,突然接到下麵的電話,稱石廠鬧事了,民工們揚言要炸掉藏白公司的辦公樓。肖鋒不敢怠慢,帶著兩個助手驅車趕到了石廠。原來,工人的工資拖了半年多,一直沒有發,現在他們不幹了。兩個助手都揣著獵槍,肖鋒則空著兩手和工人談判。工人們怒目圓視,群情激昂;站在最前麵的幾個人,懷裏抱著炸藥包;這種場麵,讓人感到非常地危機。關鍵是對事態要有準確的判斷,然後做出正確的決定。肖鋒什麽也沒有說,先打電話叫出納把錢送過來。出納是少玉老婆家的親戚,說這麽大的支出必須要少玉點頭,肖鋒冷冷地道:“那我就把工人帶過來找你要錢。”工人們見肖鋒替他們說話,情緒穩定了下來。最後,當天下午付了一部分工資,才平息了事態。這是肖鋒在藏白公司處理得非常漂亮的第二個棘手問題。

幾個月後,藏白公司的各項工作有了明顯起色。少玉很滿意肖鋒的工作,肖鋒也有些得意。漸漸地,公司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肖鋒是大哥以前的大哥。公司內部的人,都叫少玉大哥。大哥二字,不同的人叫出來,含意很不一樣;在內江,社會上的人相互稱大哥,那隻是禮節問題;在關係特別密切的人之間或者非常正規的場合中,“大哥”是不能亂叫的,那一定是對管得了事的人的稱呼,甚至是對真正的“老大”的稱呼。公司內部的人,都習慣了叫少玉大哥,肖鋒以前則是少玉的大哥,這無疑也抬高了肖鋒的身份。可是,也有人不服氣,那就是少玉的親戚們。他們背地裏向少玉咒肖鋒的本,凡是辦砸了的事都推到肖鋒身上;最要命的是,在他們看來肖鋒的架子比少玉還大,什麽事都自作主張,從來不和少玉或者有關人員商量。主子隻用奴才,不能用主子。

久而久之,少玉對肖鋒有了成見。為了削弱肖鋒的權力,藏白公司另外注冊了一個藍天裝修公司,安排肖鋒去這個公司當老總。肖鋒當然知道,這是在扁自己。兩年後的1996年,肖鋒離開了藏白公司,半年後離開了藍天裝修公司。而少玉曾經向肖鋒承諾的報酬,沒有兌現。

肖鋒說,過去少玉給我提家夥,現在是我給他提家夥。這就是長江後Lang推前Lang。

但從少玉的食言中,葉明看出,內江的所謂大亨,不過是圖有虛名,終久成不了大器。

肖鋒在藏白也學到了不少東西,也建立了一些關係。他決定自己在西藏撞天下。從那以後的許多年,葉明和肖鋒失去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