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中突圍

二百四十一、梁豔

在人群中遇見一個熟人,相互打打招呼,原本是十分尋常的事。不過,有些極其尋常的事,由於有了不尋常的結果,尋常事也會變得不尋常了。

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晚上,葉明獨自一人在濱江公園散步。除了楊小波,葉明在陽安基本上沒有朋友,可是到了報社以後,他和楊小波反而有些生疏了。報社以上稿數量計酬,可能因為楊小波是周末的主編,怕別人議論他和葉明的關係,因此他們來往很少。而在報社裏,雖然葉明和大家關係處得都不錯,但彼此也隻是同事。到了這個年齡的人,能交朋友的人很少,再去交朋友可能也有些難了。報社也有幾個人把葉明視為朋友,他們認為葉明為人坦誠、很好交往,還有人把他稱作“好人葉明”,但彼此間是否夠得上朋友,葉明心裏自有分寸。有時候他也覺得寂寞和沉悶;特別到了晚上,如果沒有事情可做,他便獨自出來閑逛。就是這天晚上,在河邊,葉明與梁豔不期而遇。也許正是這次相遇,或者說從此開始,葉明的生活迅速地發生了變化。

梁豔帶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有些驚奇地盯著葉明,說:“嗨,今天星期天,怎麽沒有回家?”

有一種人,第一眼就讓人感到親近。這種人,**、多情、熱心。當這樣的人相遇,他們之間存在一種天生的、不自覺的、甚至是無意識的相互吸引。葉明和梁豔,就是這樣的人。

梁豔是報社的美工,她打字排版速度都非常快,排的版也很好看。有時候編輯多幾次調整版麵,她會不高興甚至發火,但她從不對葉明這樣。不過對葉明來說,重要的不是這點,而是在葉明最初當編輯的時候,全靠梁豔幫他改錯別字,才使他勉強能夠勝任這一工作。

相對而言,葉明的稿子多,錯別字也多。梁豔說他是別字大王,一點不過為。老師教過的東西,葉明早已經忘記了,很多年不寫東西了,好多字都不會寫了;為了不打斷思路,寫東西時隻好采用別字代替,之後再翻字典改過來,這一來免不了有改漏的地方,加之本來就有不認識不會用的字,錯別字自然就多了。電腦上安裝“詞霸”以後,錯別字少了許多,但因為疏忽和粗心,葉明的錯別字還是比別人的多。當記者時不覺得,因為有編輯修改。但當編輯可就另當別論了:報社沒有專職校對,錯別字超過了規定的比例不僅要扣錢,錯在關鍵字眼上甚至可能是政治錯誤,導致領導背書、自己下課。在這種情況下,梁豔經常給葉明糾正錯別字,令葉明對她心存著無比的感激。

她性格活潑,心直口快。葉明也是一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有時不免對自己看不慣的事說東道西,不過畢竟到報社時間不長,對報社的情況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甚了解,常常會得罪了人自己也不知道,梁豔便會在這樣的問題上及時地點撥他,這也立刻博得了葉明的好感。

除此之外,她業務能力強,不僅可以改錯別字,還可以一邊打字排版一邊和人聊天;工作的時候有說有笑,而且說話直爽,使葉明感到和她共事非常地輕鬆愉快,並且大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過去葉明總是星期一早上趕到陽安上班,這樣可以在家呆的時間長一點,以後即使回家,他也不再想起早了,於是便星期天下午回陽安。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梁豔居然注意到了這點。這是否表明,她一直在關注葉明?

“喂,怎麽不說話?看你這個樣子,灰溜溜了,好像有心事……”

葉明看了看她的女兒,乖巧的模樣很像她母親。葉明非常想說點什麽,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她的女兒在場,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甚至什麽也不想說了。

相向無語,多少令人覺得尷尬。隔了好大一會兒,葉明說:“我還沒有吃晚飯,現在覺得肚子餓了。”

“好吧,我也該送娃兒回家了。”

然後他們分手了。

男人女人,相互間有著天生的吸引力。一個眼神、一種形勢,似乎都別人情調。但真正讓葉明有這種感覺的女人,似乎並不多。

從他身邊走過的女人,以及和他有過肌膚之愛的女人,除了粉妹,他很少想過她們。更多的時候,她在思考和研究她們的心理、她們與男人有別的心理和特征。任性、自私、專橫,是女人最大的毛病。此前,在他身邊,也有過對他表示出好感的女人,但他一概地對此表現出理智和麻木。在認識女人的過程中,他自認為自己對她們了解得很透徹了,因此當他渴望得到她們的身體、感受她們的溫存、領略她們的嬌媚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拿她們身上喜歡駕馭男人的毛病來權衡利弊,於是他一次次地退縮了。漸漸地,他在女人麵前總是擺出一幅理性、高傲的嘴臉。

所謂老於世故,正是從研究女人和從對女人的了解開始的。

往城裏走了沒多遠,葉明的手機響了,是梁豔打來的。“想不想一起吃飯?我也沒有吃晚飯。”她說話很直接,給人的感覺很真誠。

葉明當然希望她能陪自己一起吃飯了,靈機一動,說:“我就是想邀請你一起吃飯,怕你不賞臉”。

“你選地方,我把娃娃送到她外婆那裏就過來。”

其實,他們在一起經常吃報社的工作餐,不過從來沒有單獨一起吃過飯。這天晚上,他們都喝了不少的酒。葉明並不喜歡喝酒,也不勝酒力,但梁豔告訴他:“酒有時候是個好東西……”此時此刻,葉明也算有所體會了。它可以衝開你心中的閘門,讓你向朋友敞開心扉,緩解心中的壓力。它使人興奮、膽大、想入非非,暫時地忘記心中的煩惱。喝了酒以後,他們說了好多的話。

“你有心事?”

“沒得啥子。”

“你騙不了我。”

葉明不善於說謊。最主要的是,他渴望傾訴,希望與人坦誠想見。於是,這天晚上,他們說了很多的話,包括葉明麵臨的家庭問題。

她是女人,比葉明更了解女人:女人的感受,女人在乎什麽,女人的微妙變化意味著什麽……李馨從來不說。而梁豔把這一切說得明明白白。葉明由此發現:女人和女人並不完全一個樣;而梁豔則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並且十分地善解人意。

葉明突然覺得,有個傾訴對象真好,使他感到心裏清爽了許多。而且,從此以後,就探討情感或女人這類問題,他對梁豔漸漸地產生了某種依賴。當時他還注意到,梁豔生著一張小巧的臉、機敏的雙眼、性感的嘴唇、豐滿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