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卿筠的安慰
第79章卿筠的安慰
一個妹妹,自己都護不住,死無全屍,這是褚寒靳最過不去的。淮安王夫婦唯一的女兒,自己沒有看護好,一起喪了命,這讓他如何交待!如何對得起信任他的人們?
可結果呢?現實卻要極力地壓製住他,非要將他從溫暖和夢幻中拉出來,重新扔回那刺骨的冰冷之中。
褚寒靳鼻子一酸,堪堪又紅了眼睛,一個八尺男兒,沒有哭過。可是一想起這些,他哪裏可以不痛?
甄珠,一個善良隱忍,非常溫良的姑娘,結果折在了他的手裏。
卿筠本來想著安慰幾句的,可對上褚寒靳對自己的那一雙冰冷的眼睛,卿筠又堪堪住了嘴,又覺得是自己不該,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那萬般愁緒都壓了下去,開口道:
“殿下,淮安郡主的事情我也曾耳聞過了,你……節哀。”
“和你無關。”褚寒靳冰冷的開口,現在甄珠還沒找到,追殺她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卿筠是南疆的人,自然也是褚寒靳不信任和懷疑的對象。
“事情是與我無關,可是現在你我兩國交好,我也是慰問兩句,殿下愛聽不聽。”卿筠雖然心疼至極,特別是看到褚寒靳第一次頹廢無力的樣子,她是非常心痛的。
可是為了演得像一個十惡不赦的女巫,卿筠也隻能硬著心腸說了這樣的話。
不過到底卿筠是心疼的,於是坐在榻邊,拉過了褚寒靳的手輕撫著:“我是來還你恩情的,不是來和你吵架生氣的。你對我有怒火我知道,不過你也不必成天記恨於我,那樣隻能是白耗了心神,那樣沒有用。”
卿筠放緩了語速說話,也溫柔了不少,褚寒靳不懂,怎麽眼前人性格這麽跳脫的,一下子鋒利一下子又軟下來了,不知道的還會真的以為她多心疼自己似的。
卿筠給褚寒靳把脈,多虧了夏桑的身體,還有因為要“演得像”而學了夏桑的醫術。
卿筠在心裏默念,一字一句道:“即是,不念不想,不慕不望。”
“你會醫術?”褚寒靳挑眉,沒想到自己也有讓夏桑治的一天。
“嗯,我自幼學習用毒,自然也是懂醫術的。”
“哼,果然。”褚寒靳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別哼,你能這麽快醒過來,也是我的藥。”卿筠看著褚寒靳半躺在**,臉色蒼白還是嘴上不饒人的樣子,突然很想發笑。
“我要多謝你嗎?”褚寒靳看起來表情很認真,如果不是卿筠早就知道他是什麽性子,倒還真會以為這是認真的。
“不必,我治你、照顧你不過是因為你救了我,哪怕我是騙你的。”卿筠低頭寫藥方,嘴角一直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褚寒靳看了莫名的安心。
“我要知道你是騙我的,我會看著你怎麽淹死。”
卿筠寫字的手一頓,心道果然,褚寒靳就是這麽直接,他不喜歡的人,連對付都懶得。
卿筠寫完藥方立刻讓下人去去藥,然後走近床邊,認真的對褚寒靳說:“你這是鬱結於心,自傷的,雖然藥石有用,可是到底也是你自身要想明白了。”
褚寒靳沒說話,這就是他自己沒過去,甄珠死在回去的路上,現在屍骨無存,這是他唯一的妹妹!
“嗯……”褚寒靳咬唇,緊緊的皺著眉頭。
卿筠見他這種倔強模樣,皺了皺眉,“殿下若再不能走出來,病況隻會越來越嚴重,我也不是神醫可以治心病。”
“有些人離開了,可是不會白白的走,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不過,也隻有活下來的人,才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讓那些人的犧牲有所值得。”
褚寒靳本來正暗自心傷,突然聽卿筠說了這麽幾句摸不著頭腦的話,不由得開口問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又明白什麽!”不知道是卿筠哪一句話觸動了褚寒靳,他一下子就有些激動了,一把用力的抓住卿筠的手腕。
卿筠啞言,她方才都是因為看褚寒靳過於神傷才多說了兩句。
卿筠沉默了一會,才說道:“話便是話而已,殿下日後會知道的。”
卿筠掰開了褚寒靳的手,起身去看藥爐,“殿下一會兒把藥喝了罷。”
“等一下!”褚寒靳被鬆開了手,沒能夠再拉住卿筠,隻得開口叫她:“夏桑,本王說過了,我不想治。”
卿筠聞言卻依舊上前去收拾著藥爐,一邊將藥倒到碗裏,一邊說道:
“殿下是不想治,還是不想我給你治?殿下說不治,也總歸有個理由。”
“我能好,如今不過是一時鬱結,畢竟甄珠是我承諾過要護她一生平安的人,可是我沒能夠做到!”
褚寒靳看著卿筠的身影,又歎了口氣,說道:“我救你,不過是我不想南疆使者死在我們北冥,不是因為你才出手的。而你,若是我沒說錯,你的醫術來自於刃月,他的醫術哪怕是救人那都是狠毒的,煉製的藥雖能救人,也是會反噬你的。”
“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出手相救的,在我這裏,便是欠了你一次。關於醫術的問題,如果殿下顧忌的是這件事,大可不必。”
卿筠打斷了褚寒靳的話:“我並不會被反噬。”卿筠又不是真的“夏桑”,她的醫術也是一半多都是自己學的。
“什麽?”褚寒靳微微詫異。
“殿下未通岐黃之術,會如此想也不奇怪。”卿筠拿著湯勺慢慢在碗裏攪著,繼續說:
“殿下原就不該有這一遭,平白招惹了這許多不堪。”
“不該?”褚寒靳發現自己理解不了卿筠說的話了。
“殿下千金之軀,本就不該遭受這種。”
“若是不曾?卻也是沒了這許多……”褚寒靳抿了抿嘴,“可一切都發生了,甄珠也死了,我沒能護住她,是我讓淮安郡王一脈斷了的……”
“照我說,這根本就和你無關。”卿筠直接就打斷了褚寒靳的話,心中帶著一些氣憤。不過不是對褚寒靳,而是對南疆聖皇,是他一手策劃殺了真正的甄珠。
“無關?是我沒能保護好她,這事兒在我心裏就種下了。”
褚寒靳一般不會表露自己的情緒,可是此刻,他的語氣帶著憤怒、懊悔和自責,卿筠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語氣說話的褚寒靳,她也是手中瞬間多了把汗水。
卿筠看見的褚寒靳,都是運籌帷幄,從不失手的穩重成熟模樣。
卿筠真的沒有想到,褚寒靳有朝一日會因為身邊有人逝去而突然病倒。就算是恨極了,褚寒靳也是會一步步策劃,報複回去的,可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頹廢病倒。
而卿筠哪裏知道,褚寒靳也是重新活了一次的人,在她死後,褚寒靳也跟著去了。重來一次,褚寒靳心裏怕了。他失去過一次,所以這一次,他想要護住所有身邊的人。
卿筠雖然不能夠明白他經曆過的一切,可是還是明白現在的他心裏害怕,有軟肋。
可是……卿筠不想他這樣。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已經不在乎生死了,她這一生,隻為了褚寒靳可以安然無恙罷了。
可是褚寒靳想要安然無恙一生,那必須走上一個王者的地位。現在的他,麵臨自身皇兄的猜忌威脅、南疆的人也視他為死敵、還有各種各樣的政敵……
“殿下,我一個外人不該多語,可是,人這一生太多身不由己。想要護住什麽,沒有別的出路,隻有去爭,因為你不去爭總有人自己找上門。”
卿筠這話就是因為覺得現在的褚寒靳有些選擇退步才說的,卿筠早就看明白了,褚寒靳一味的退步,那些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隻有助他走上皇權的位置上,才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他。
可是卿筠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突然開始安慰褚寒靳,於是她高冷的補了一句:“若你我曾經不是敵對,我很欣賞你。”
褚寒靳聽了卿筠的話出神,曾經的一幕幕如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曾經那樣堅定的自己此時好像都變成了亂撞的無頭蒼蠅,自己的堅持好像都變作了笑話,一切的一切都瞬間失去了意義。
存在的意義,和繼續的意義……到底他該怎麽做?
上輩子殺伐決斷、快意恩仇,可是依舊落得失去摯愛的下場。而這一世,選擇收斂鋒芒,為什麽還是如此?身邊的人,還是要失去!
褚寒靳抓緊了手下的被褥。是後悔?是迷茫?還是痛苦,是心傷?果然一開始,就不應該選擇退步嗎?你退一步,別人進三步。
“所以殿下不必自責,”卿筠見褚寒靳雖然神色黯然但是眸色已經清明,便出言寬慰道:“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說以後和為死去的人報仇。”
“殿下從未做錯過什麽,也沒有什麽值得後悔,你隻能往前走。”
“是麽……”褚寒靳聲音沉著,“我沒做錯麽?”
原來以為自己已經不用力再去做什麽、爭什麽了,結果還是失去。那既然如此,何必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