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敵蹤顯
惡趣味倒不至於,隻是——童趣?
男人至死是少年,雄龜也一般無二。
喬長老哈哈大笑。如同戲台上的青衣,長袖舞動做出一個“請”的架式,邀請蘇禾向青元而去。
雙臂沒了,一雙袖子卻靈活非凡。
“今日怎的想著回來了?”踏空而行,喬長倫向蘇禾問道。
看當日架勢,蘇華年和龍龜都是不計劃重歸青元的樣子,能再掛著一個名號,阻了青元外敵,就已經是極限了。
“來向長老求一部青元功法一觀。”
“何法?”喬長倫好奇,青元還有能引起龍龜興趣的功法?歸來半載,除了養傷,他也在竭力打探龍龜的消息。如今卻也不是半年前,對龍龜一知半解的吳下阿蒙。
諸天萬界又有幾部功法能入龍龜眼?
“盤武演道決。”蘇禾道。
喬長老望著蘇禾背上靈蛇,恍然大悟。長袖一甩一枚玉簡直接飄向蘇禾。
嗬嗬笑起來:“你此刻去藏經樓,卻也見不到這部功法,失了雙臂,以袖為蛇,此法正適合我,這玉簡卻已在我這裏半年有餘。”
宗門功法傳承自有規則,不過規則隻對普通弟子,似龍龜存在自不受規則影響。莫說一部普通功法,便是要七脈根本傳承,甚至掌門大印……
喬長倫搖了搖頭,不可能有這種好事!
龍龜若想做青元掌門,他怕不是做夢都能醒過來。
蘇禾沒有客氣,收起玉簡,轉頭問道:“我師父未有消息傳回?”
青元山內沒有葛老道的氣息,老道重走風易居道路,這會兒風易居都死了快一年了,老道卻沒有現身。
喬長倫搖了搖頭:“門中三日一次飛劍傳書,卻杳無音訊。”
還是見識淺薄了,風易居在青元長老眼中便是不可戰勝的存在,逼得葛老道重走道途,尋找破綻。
卻不知那般存在在龍龜麵前,一戰而敗,敗則身亡!
蘇禾沉默片刻。
片刻間長生殿已在眼前,喬長倫不曾邀請蘇禾入門,長生殿門太小,蘇禾體形得硬擠才能進去,太不雅觀。
此刻眾位長老齊聚長生殿外望天台上,七脈首座除了夏大力和尚未決出首座的劍居,其他人俱在。
青元掌門已經連續數代出自劍居,夏大力算是異軍突起,能以禦獸穀首座入主長生殿卻也稱得上傳奇。
“諸位長老、首座,許久不見!”蘇禾聲音沉悶,這不是他的原因。體型達到一定程度,聲音自然變得渾厚沉悶,好似聲音出口前已經在胸腔內震動無數遍一般。
莫說龍龜,便是普通獸類中的獅虎,成年後聲音都威嚴起來了。
諸位長老看著蘇禾,已有幾分局促。
這龍龜已不是當年拜師時候的小家夥了。
不是那個想出個點子來卻無可奈何,隻能讓他們一幫老家夥占了便宜,最先鼓搗出明鑒,分潤功德的小龍龜了。
如今的龍龜已經頗有當日渡劫時,破空而來山一般的成年龍龜幾分氣勢。
當日當時,有不少長老親眼見過撕裂空間,縱橫而出的古洛。那是眾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現在想來卻也可笑,那樣的存在,玄天門便有一條青龍。他們青元門到底在反抗什麽?
計設三百年,卻連對手是什麽樣的存在都不知道。別說從未曾謀麵的青龍,便是玄天門的掌教和二十八脈首座……
冬日之時,玄天門掌教破開空間直接現身青元,通知青元眾人,東雲山已經劃做蘇禾領地。
那種自玄天門一步跨空間落在青元的手段,讓人呼吸都為之困難。
眾人看著蘇禾。
嚴格來說,青元現在其實算是這頭龍龜麾下?
就像青龍同玄天門的關係?不過好像要尷尬幾分。
蘇禾看過諸位長老,目光落在身著洗劍池首座衣袍的女子身上。衣袍嶄新,當是新做的首座。
“好久不見!”蘇禾打著招呼。
古淋!
和丫丫一起將蘇禾和青蛇從蛇穀帶出來的女子。蘇華年不在時一直是她照顧丫丫。
蘇禾一直以為她身份不會太高,想不到居然做了洗劍池首座。
原來首座呢?
洗劍池上代首座是蘇華年父親,這一代乃是一位同輩師兄。
似乎看出了蘇禾的疑惑,古淋神色略微落寞:“青元大戰,錢師兄羽化了……”
戰爭怎麽可能不死人!
蘇禾不會安慰人,想了想,龍角一閃,一道劍氣凝聚的飛劍遁出,落在古淋身邊。
“蘇師姐要我帶給洗劍池的。”
古淋麵上落寞隱去,露出幾分驚喜。這飛劍上,劍意內斂,不是具體的劍法,而是師姐對劍道的領悟和理解,這才是無價之寶。
劍修大多時候無需別人傳授劍法,隻是一道劍意任憑參悟、印證,效果反而更好。
“多謝……姐夫!”她姐夫兩個字極小聲的落在蘇禾耳中。
一眾長老,臉色瞬間精彩起來,驚愕的看著古淋,古淋卻渾不在意,摸著劍氣仙劍,一臉滿足。
實錘了,蘇華年和她怕不是一直有聯係。飛劍傳書還是什麽?他居然沒發現!
這聲姐夫,蘇禾甚是滿意。一枚玉簡飄向古淋。是先前留下來準備送給蘇華年的劍道玉簡之一。
不是最核心的幾枚。而且其中內容蘇禾也已經記下,隨時可以另拓印玉簡。
古淋更喜。
旁邊侍奉的葛峰幽怨看向蘇禾。
他是葛老道的親孫兒,蘇禾的親師侄,當初真正發現蘇禾神獸身份的便是他。還在離南苑給蘇禾講了許久的課。
按道理,蘇禾與他的關係當更近幾分。
蘇禾笑了笑,一枚玉簡飛向葛峰。
一樣是長月府上代主人留下的傳承,是對禦獸一道的研究,不是具體功法但極有價值。
葛峰立刻喜笑顏開:“多謝龍龜師叔,願師叔萬壽無疆,道運萬萬載!”
蘇禾瞪眼:“詛咒我?”
葛峰不知所措。
眾人哄堂大笑。氣氛一時放鬆下來,直至夜間蘇禾才離開望天台,縱身到了蘇華年的水潭草屋,外麵霧氣翻滾,卻不曾阻礙蘇禾,縱身而入,心神一動禦物手段用出,整個草屋飛起,其內物品便全部展示出來。
些許煆器材料,靈植寶藥,還有幾策書卷。床下小箱內,有蘇華年貼身衣物,皆是比較清雅之物。
蘇禾沒變態到對著衣物留戀的地步——想看,看穿衣的人呀!
收好東西草屋複位,轉身離開濃霧又翻滾著愈合,將整個水潭連同草屋籠罩起來。
做完這些蘇禾並未著急離開,縱身沉入象水之下,直奔葛老道水下領地。尋到葛老道在領地中的小廟和塑像,嚐試通過塑像聯係葛老道,卻終究沒有反應。
這塑像是葛老道祭煉出來的類似分身的存在,可神識附體。同葛老道關係要更近幾分。
蘇禾微微皺眉,轉身離開。順著象水返回聽海湖,抬頭已在蛇穀之外。
或許隱秘,青元一戰蛇穀並未摧毀,其內完好。蘇華年令人建的亭台樓閣俱在。
不過這些自打建好,蘇華年就未曾在這兒待過一天。
蘇禾身下水浪翻滾,直入蛇穀,沉在蛇穀水池中。取出盤武演道決的玉簡,勾連龍角參悟起來。
這是青元道法,拿來修行、參考都沒問題,直接帶走就不好了,有了幾分恃強淩弱的感覺。
隻是一部化妖境功法,學來也用不了多久,掌握了玉簡還回去便是。
蘇禾閉眼,領悟法決,一夜過去略有所得,正要著手修行,整頭龍龜微微一顫,一股舒爽的感覺升起來。
緊接著龜殼上雷光大盛,一道道雷電攢射出來,劈劈啪啪劈向旁邊山穀,頓時山崩石裂。
蘇禾心神微動,雷電隱去。一切歸於平靜。
神通“天誅”傳承完畢。這道神通和神引、血咒同時接受傳承,另外兩種十來天便結束,隻有天誅半年有餘方才完成。
這是蘇禾有史以來傳承時間最長的一種神通,雷法·天誅,可逆斬本源,碎滅踏天二重以上修士的本命星辰。
得到傳承時曾擲骰出四點骰子。傳承時間這般久,不出意外是威力提升點數。
蘇禾左右看了看,縱身而起,向青元外飛去,飛出兩千餘裏落在一處無人山崗上,低吟一聲雙眸幽光閃過,一道漆黑雷霆自天而落,劈啪一聲脆響,落在遠處山崗上。
沒有爆炸沒有火焰,百丈山峰就那麽一點一點的消散,化作虛無。連飛灰都不曾落下。
逆斬本源,便是從根本上抹去這山峰的存在。
隻說破壞力,比不得山神印,蘇禾六倍山神印砸下,空間都可湮滅,但是性質截然不同。
神引太弱,對身體改造不足,逆斬本源的威力大打折扣。隻憑山神印很難滅殺踏天二重的存在。但天誅不同。
又試驗幾次,初步熟悉天誅的攻擊方式和消耗,身下水浪翻滾,蘇禾又向蛇穀返回。
還未走到,山海玄界內便傳來蘇華年的呼喚。
意識進入,蘇華年所化霜龜停在蘇禾麵前,意念凝結成成聲,直接響在蘇禾意識中。
“夫君,南明真人的友人路過長月府,你可有東西要買?”
那位貨真價高的貨郎?
蘇禾眨了眨眼,低吟一聲,青鳥在蘇華年心底做翻譯:“先別管貨郎的事情,你是怎麽做到在我意識體內發聲的?”
這玩意兒不是隻有諸位叔、祖才會的麽?他們用的還不多,大多時候都是直接吟叫聲交流。
都是龍龜誰聽不懂誰?
隻有泰祖特殊,他可以在山海內發出人聲!怎麽他家娘子才進山海,也有這般手段?感情,整個龍龜一族,就他不會?
不對,可能還要加上一個丫丫。但是和丫丫有什麽可比性?!
蘇華年輕笑一聲,龜首往他龍頭上輕輕一頂,一道法決傳了過來,同時蘇華年聲音響在意識中。
“辦法有許多,我用的是天星宮的星意決,將意念凝聚成星,傳入你意識再釋放開來,不但可以意念傳聲,用在飛劍傳書、留言上更有幾分隱秘。”
蘇禾閉目片刻,兩根龍腳間一點火星落在蘇華年眉心。
“媳婦~“蘇禾聲音響在蘇華年意識中。
對麵霜龜,眼中有一抹笑意閃過:“我在。”
“媳婦~”蘇禾又叫,響在蘇華年意識中的聲音比方才清晰了許多。
霜龜輕聲道:“我在。”
“媳婦~”蘇禾再次叫道。
蘇華年看著他。
蘇禾笑著:“我沒事,就是想叫!”
蘇華年龜首微微低下,眼中情誼流轉,聲音清澈,不厭其煩:“我在。”
遠處,青雷領域中,青雷得到意識體兩隻閃爍著雷光的巨爪,抱住龍頭想盡辦法往龜殼裏按去。
顫了!
這麽膩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自己家裏?兩個家夥,卿卿我我膩歪的時候,都不知道給自己意念加一道防禦的麽?
你們在所有龍龜麵前做直播了你們知道嗎?
別覺得其他龍龜化蛋,就對外界沒有感知了!他們隻是不能同外界交流,不是沉睡,更不是死了!
抖了半晌,青雷探出頭來,向著蘇禾小島揮了揮爪子,將小島上一切隔離,徹底屏蔽。
還是加道保險的好,免得兩個家夥,有什麽事在現實中差距太大做不來,在玄界控製不住了。
那可就真的顯眼了。
更遠處,一處火山中,一顆赤紅如岩漿的巨蛋抖了抖,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這是紅祖,正在憤恨青雷多管閑事,擋了他的大瓜。
小島上蘇禾渾然不覺,問著蘇華年:“貨郎那兒,可有你所需?”
這貨郎看起來生意不錯的樣子,三四個月了才行至長月府。
“有,我的已經采買完,你可有所需?”
蘇禾搖搖頭:“我無甚所缺,你讓祭祀看看,祭壇所需之物可足夠?若有所缺趁機補充。”
蘇華年點頭應諾:“好!”
“丫丫乖嗎?”蘇禾笑問道。血脈相連感覺便不一樣了,一日不見竟有幾分想念。
蘇華年眼中一抹笑意:“她幾時乖過?”
也不知丫丫到底像誰,自打誕生便調皮搗蛋,便是睡著了也不曾消停一刻。何時能同“乖”字聯係起來。
蘇禾哈哈大笑。正要說話,神色卻變換了,眼中一抹怪異:“媳婦等我片刻,我去救個人!”
蘇華年神色一端:“怎了?可需我過去?”
蘇禾搖頭,眼中愈加怪異了:“無妨隻是蛻凡境,片刻便好。”
東雲山中,蘇禾本體望著雲下山上,一位正被一群人追殺的女子,一身紅衣**黑豹,肩上扛著一架炮筒,逃跑之餘一顆獸牙炮彈向背後追殺者轟去。
轟完卻不看結果,拉著韁繩急叱一聲:“駕!”
黑豹雙目幽藍,迅捷如飛,急速向青元門趕去。
蘇禾眼中驚奇。
這姑娘的體質是不是有些特殊?為什麽每次見到,她都在被人追殺?因為我龍龜是掃把星,還是她常年處於被追殺狀態,所以每次見到別無二致?
一炮打完司則轉頭便跑,背後飛劍、法器呼嘯而來,直向她後背打去。司則麵色一變,身子伏下靈力急速向坐下黑豹湧去,拚命提升黑豹速度。
黑豹縱足奔逃,雙眼鼻孔有血跡湧出。
蘇禾隱在雲層中,爪子向下一壓,不曾動用任何神通,單單是爪子帶動空氣震動,一道氣態爪印轟然印下。
法寶、飛劍、追逐的敵人,同時被印入大地之下。霎時間沒了聲息。
奔逃中的黑豹,縱身一躍,摔成滾地葫蘆,司則迅速換好獸牙炮彈,看也不看一炮轟向身後。
這是積攢了許久的頂級獸牙炮彈,隻在迫不得已時用出。
一炮打出,才匆匆向後瞥去,便看到身後不知何時一頭龍龜,踏浪鎮在身後,身子不動身下水浪輕輕一翻,便將她威力最大的獸牙炮彈湮滅了去。
司則看著蘇禾驀地張大嘴巴。靜靜看著,眼淚突然飆出,如決堤之河,再忍不住。
“遲了,遲了!你來遲了,孫野死了……”
孫野,名字略熟——宗孫野?
蘇禾現在記憶很好,以前聽過見過的連一個字都不會忘記。這名字一出現,蘇禾腦海立刻浮現出一個變態來。
那是在離南苑葛峰課堂上,葛峰介紹化獸篇時,最活躍的一個弟子,曾以司則之名,問出了震驚整個青元的問題:男子化獸篇第二身,能否修出母獸身?能否懷孕生子?能否同神獸誕生後代?
記得他與司則是同村,算得上鄰家姐弟。
那樣一個有趣的靈魂死掉了嗎?
“怎麽回事?”蘇禾問道,司則卻隻哭著,不說話,翻身騎上黑豹,向來時路急速奔去。
蘇禾隨之而去,循著司則趕去的方向,神識**過。
三百裏外,一處峽穀中,一位男子拄劍而立。身上足有四五十道各類兵器的貫穿傷口。傷口暗紅血液流出,已經死去多時,但手中仙劍依舊**著劍氣,將守著峽穀,不使敵人通過。
可,死了便是死了。擋不住人了,追殺司則的人,終究追了上去。
僅看場景,就知戰況之慘烈。
這男子不是宗孫野又是何人?看去比數年前成熟了許多,從屍身上判斷,天賦不錯已經達到蛻凡第三步真血境後期,真血即將全部凝聚。
他身前,十一具屍體,一半穿著無相劍宗的服飾。
整個東雲山,也隻有無相劍宗和青元門同宗兩家了。
蘇禾爪子一揮,抄起司則,神機閃現片刻落在峽穀中。司則望著死而不倒的師弟,終於再忍不住,咬著手背,眼淚決堤。
蘇禾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朱厭、書生、封皇宮!
他從無相劍宗的屍體上,聞到了這些人的味道。最起碼在十天內這些屍體,曾經見過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