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惹那隻龜

第262章 獄卒

一道殘影劃過天空,一路撞碎空間時隱時現。終於撞踏兩座山尖,砸在山腳下停了下來。

蘇禾神機追逐,身下水浪咆哮,一頭向小侯爺撞去。

山下,小侯爺翻滾著跳了起來,大口鮮血噴出,看著橫衝而來的蘇禾,臉上一片潮紅,他封祿堂堂封皇宮小侯爺,還從未這般狼狽過!

封祿麵上一片猙獰閃過,忽地舉起手中一隻琉璃珠,其內芊芊子麵色冰冷。

“龍龜!任我離開,或今日我封祿與她同歸於盡!”

原來你叫封祿,聽名字就不是個有福相的,今日正該上路。蘇禾飛馳速度不降反升。

封祿眼中狠辣閃過,握著琉璃珠的手,屈手成爪閃著電光向琉璃球捏去。

這女子特殊,神魂內有一抹道韻,好似來自亙古之前。深不可測,隻要參透這絲道韻,大道可期!

說不定這女子便是傳聞中,轟開仙門的仙人投胎轉世!那絲道韻很可能蘊含仙門機密。

他被風易居所蠱,風易居身死尚才恢複神智,但道途怕是要斷絕了,本想趁著龍龜不在,悄悄潛伏長月府闖一闖鎮邪道宮,看看能否挽回道途。

不想半途碰到此女,卻是登天造化。

至於元義大師,乃是父親派來協助他的。本來最主要的是書生身上試驗,卻被他拉著開始研究芊芊子神魂道韻。

封祿捏著琉璃珠,看著蘇禾大喊,卻不見龍龜停下,手中雷電頓時大盛。

他不信龍龜不在意這女子!

龍龜和三相這般舍命,他們必然早就發現女子神魂中的道韻。怎可能放棄!

“退下!”封祿雷電刺入琉璃珠,滿臉猙獰。

威脅我?蘇禾望著他一聲咆哮,“龍旻!”

隻見琉璃珠中,一抹青色火焰燃起,火焰中一把梳子顯現。那火焰好似一個通道,一出現立刻將芊芊子的神魂拽走。

火焰隨之熄滅,琉璃珠中再無一物。

沒有地宮琉璃罩鎮壓,招魂祭壇再不受影響。

長月府外祭壇上,蛤蟆坐在祭壇角落,做著同聲傳令。

龍旻一把扶起身形癱軟的芊芊子。早取出一枚玉佩:“仙子且先寄身此玉,我家老爺乃是龍龜一族,蘇禾。是仙子好友,但且放心。”

這玉佩乃是南明真人離開時交給蘇禾的。龍旻主持召喚,蘇禾早將玉佩放於她處。

封祿手上閃爍著電光,喝退聲還在山間回**,琉璃珠內卻已空空如也。

招魂!

怎會!他表情逐漸歇斯底裏,琉璃珠本就有封禁、隔絕的法則,普通招魂手段根本不可能從琉璃珠中搶走這女人神魂!

是誰!是誰?!

他咬牙切齒,眼中恨意流轉,卻見對麵龍龜已經一頭撞來,龜未至,領域已經陡然張開,先前顧及芊芊子神魂。此刻芊芊子神魂離開,卻可放手一搏了。

“死!”蘇禾咆哮一聲。

頭頂千鈞與亂刃同時落下,劈裏啪啦砸向封祿,背上靈蛇遊身下水。

封祿麵色陰沉,他與龍龜戰力本就半斤八兩不分伯仲,但封皇大世界之人,在玄荒界會受到壓製。一身戰力最多能發揮八成,這龜打不過!

他掌心鐵索飛出,在麵前盤旋成圓,組成一麵巨盾,轟然撞向衝刺而來的蘇禾。

一聲巨響,空氣炸裂!

這一次撞擊沒有長輩留下的護體神光,撞的結實,封祿整個人隕石般向遠處砸去。

“跑?”蘇禾哼一聲。

這孫賊想借他撞擊衝出領域範圍,躲開千鈞和亂刃。

豈能如你所願!

封祿倒飛出去,卻在即將衝出領域的瞬間,一條大蛇自領域邊緣躥出,蛇尾破水一抽恍如一條重鞭,狠狠砸在他背後。

蛇身和龜身不能分開太遠,領域籠罩便是極限,再遠便有探手夠不到的感覺,但足夠用了。

封祿登時以更快的速度向蘇禾龜身撞去。

不是神通,是切切實實的肉身!

被蛇尾一抽,他立刻感知到龍龜靈蛇狀態,才是不外界流傳的龍龜一族又有新神通誕世。

這不是神通,是肉身!龍龜一族將自己做成了龜蛇相交,合二為一的雜交體!

手中鐵鏈翻飛,封祿滿麵怒容。

卑鄙!

有種同我去封皇大世界一戰!玄荒界消弱封皇大世界修士,封皇大世界一樣消弱玄荒界誕生的存在。

這頭龍龜生於玄荒,長於玄荒,隻要去了封皇大世界,戰力頃刻消弱三成。

一道山神印落下,封祿再次被砸進瀚海之底,睜眼便見水下靈蛇翻滾,又有數之不盡的鬼物藏身。

那個說龍龜年輕,神通一個連著一個,完全超越了他年紀該有的經驗。

一鐵索抽飛了湧來的鬼物,封祿縱身而上,破開水麵立在空中,手掌微微抖動,鐵索橫壓在整座瀚海之上。壓的鬼物不能探頭。

蘇禾眯眼看著他,封皇宮的鐵索在針對鬼物時,效果遠遠超過了其他神通術法。好似專門針對鬼物而來的似的。

封祿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蘇禾,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反而平和下來:“好奇一下,你為何不去追殺書生?”

這頭龍龜對書生的殺意做不得假,那已經不是欲除之而後快,而是殺敵一千自損十萬,也會毫不猶豫去做的執念。

但事實是龍龜沒有追殺書生,而是選擇擊殺他。

他看著蘇禾,眼中疑問更重:“拋過你與書生的過節不談,單是書生身上的實驗,作為玄荒界神獸,就該毫不猶豫鎮殺他才對!”

東雲山特殊,西臨雲夢澤,東臨玄天門。兩大勢力以東雲為界,卻也在鎮壓東雲?

東雲山下有什麽他不知曉,但是一定有機密,雲夢澤和玄天門真正的嫡係很少進入東雲。

龍龜一族又在這兒放了一頭龍龜——看這龍龜眼神,或許像他一樣,一知半解,甚至什麽都不知道。但是,龍龜一族未必沒有在這兒留下後手的意思。

書生不知哪兒來的運道,以身融合東雲山魂。想挖出東雲機密,缺不了書生。

至於挖出來的機密是天大的造化,還是天崩地裂的災難,與他何幹?

造化便搶,災難——那不更好?這是玄荒界啊!

風易居或許發現了什麽,他以身接近風易居,可惜棋差一招,反而著了風易居的道。

論起來其實龍龜還是他恩人。

蘇禾看著這位小侯爺,呲牙發出一聲輕笑:“你怎知沒殺書生?”

封祿目光驟然凝聚一起,龍龜還有幫手!

北方極遠處,一座青山之上,蘇華年仗劍而立,劍氣流轉,連空氣都凝結成冰,紛紛灑灑好似星辰散布在她身邊。每顆冰晶都散發著磅礴劍意。

仙子一身白衣,清冷目光落在跌撞而來的書生上。

書生幹咽一口,呼吸微微紊亂:“蘇師姐……”

同門三百載,蘇華年雖從不喜他,但也從未這般好似看著一個死人一般看著他。

“師姐”才出口,蘇華年手中仙劍陡然一彈,直向他刺來。

書生麵色驟變,身上華光大盛,山魂顯現化作東雲殘像,將他整個兒籠罩。

原先的東雲山魂,巍峨渾厚,堂堂正正。此刻的山魂卻已恍如騰蛇領域浸泡過一般,陰氣升騰,陰氣之下卻有佛光閃現,有鐵索橫亙將山魂捆綁。

蘇華年恍然,難怪書生已經融了山魂,卻還能走出東雲山。

山魂半被鎮壓。

蘇華年一劍落下,點在金光上,卻不能刺破金光。

書生臉上升起一抹笑意:“師姐,收手吧!你傷不得我,便是那龍龜都不曾破開我護體金光,師姐不過踏天二重又能奈我何?”

他輕歎一聲:“今日之事我權當未曾發生,若師姐再執迷不悟,師弟卻也不是泥塑之物!”

甘心做封皇宮實驗,不就是為了強大力量?今日奈何不得蘇華年,總有一日可入踏天,行於九霄之上!

蘇華年點點頭,後退幾分。

書生輕笑一聲,帶著幾分不屑。臉上得意之色尚未完全展開,便見蘇華年彈劍而來,又一劍向他點來。

這一次仙劍再不似方才的劍氣繚繞,竟然如凡鐵,隻是向前一遞,便輕而易舉的刺破金光,在書生得意中,一劍點入他眉心。

得意變作驚愕,書生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蘇華年。

這一劍蘇華年沒用劍意,沒用劍氣。隻用仙劍本身力量,他一身金光卻連紙糊的都不如!

這是……什麽劍?

書生想大喘息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隻覺得仙劍上冰冷徹骨,一點兒冷意自眉心透開流轉全身。

整具身體都被凍徹,眨眼間化作一座冰雕。仙劍一**,書生冰雕徹底震碎,化作齏粉。

這冰法,是逆斬根源。

腦海裏一道意念:殺我一個化妖境,師姐也要用出逆斬根源的手段?

我,配嗎?

意識閃過,頃刻隨著冰粉消散。

蘇華年瞥一眼,確認斬殺徹底,禦劍而起直向南去。

蘇禾那兒戰鬥必然艱難,不然不會連個書生都攔不住,還要山海玄界通知她截殺。

蘇華年遁光極快,一對兒淡青泛藍的虛幻翅膀在身後浮現,輕輕一扇便要穿透虛空一般,若有古老存在或能認出,這是上古之前的青鸞遁法。

……

封祿徹底變了臉色,果然還有同謀,書生被人斬殺了!

那幫手能破書生護體金光,至少也要踏天四重。這會兒該向這裏趕來了吧?

他望著蘇禾,再不做保留。手中鐵鎖驟然崩碎,化作精純氣息湧入身體。

一股危機感陡然升起,蘇禾咆哮一聲外相山影閃起了熠熠光輝,靈蛇遁回盤踞山上,嘶嘶吐著蛇信。

就見封祿借著鐵鏈崩碎帶來的精氣,一身氣勢暴漲,恍如神靈,前踏一步:“神說,臧!”

這聲音不似出自他口,反而像來自冥冥之中的未知。

一柄極古老的戈頭,泛著青銅光芒,緩緩浮現,好似從水中撈起,淌著流水懸在封祿頭頂。

血脈本源!

作為神獸對血脈的感知太強烈了,蘇禾立刻察覺異樣,這人將沉浸在他血脈中的力量提了出來!

這種感覺,就像蘇禾提前將還未掌握的龍龜神通,從血脈中生生剝離下來。

血脈廢了!

他要拚命!

蘇禾心中警鈴大作,咆哮一聲山神印轟然砸出,頭頂烏雲籠罩,一道漆黑雷霆向封祿劈去。

卻見封祿似是看不到迎麵而來的攻擊,戟指向前一點,再次大喝一聲:“臧!”

青銅戈上血光一閃,蘇禾眼前霎時一片黑暗。

目不能視!

青銅戈上法則顯現,封禁了他的雙目。驟然陷入一片漆黑,蘇禾一驚卻未慌張,神識**出,卻依舊看不到外物。神識就像被閹割過一般。

青銅戈剝奪了他一切看的能力。

蘇禾身形驟閃,神機用出左右橫跳,這種剝奪不是範圍技能,並不是離開封祿就能恢複。是烙印在蘇禾身上一般。

躲不開!

蘇禾閉住雙目,微微歪頭雙耳運至極致,聆聽封祿動靜。同時悠長吸氣,四方氣味同時湧入鼻腔,在腦海勾勒出外界景象。

卻聽四麵八方又一聲:“神說,劓!”

與先前一般無二,一把青銅戎刀浮現在封祿頭頂,前踏一步戎刀上血光閃過,落在蘇禾鼻腔中的氣味徹底消散。

空氣依舊吸入,卻聞不到氣味。連神識都感知不到任何氣味的存在。

這神通斬他的嗅覺!

看不見聞不到,危機頓起。

蘇禾咆哮一聲,雙爪向下一踏,周身大水翻滾一道旋窩將他包裹,急速旋轉,好似一柄柄水刀飛舞,斬斷了外人襲擊的可能。

蘇禾思緒翻飛。

這種手段他沒見過,封祿斬斷自身血脈,將血脈中他還未曾掌握的傳承爆發了出來。

臧、劓……

皆是凡人刑罰,一個剜眼,一個割鼻,封祿用出來便是斬去了視覺和嗅覺。

獄卒?還是劊子手?

這種東西留在血脈中,封皇宮始祖怕不是獄卒出身!還有那鐵索,也不是正經血脈該有的傳承。

封了眼鼻,下一步恐怕就是封禁聽力了。

這神通該怎麽破?

蘇禾加大千鈞和亂刃的輸出,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同時幽冥通道直接開在身下,無盡鬼物蜂擁而出。瞬間將蘇禾淹沒。

但湧出的鬼物,卻有八成直接被亂刃斬殺,隻有兩成還能頂住亂刃,拖著殘**軀向封祿殺去。

封祿望著滿目鬼物,雙目微凝:“神說:截耳!”

來了!

蘇禾咆哮一聲,六倍山神印瞬間向聲音方向打去。

封祿很聰明,聲音掩飾,自四麵八方傳來,但……這兒是蘇禾的領域!

一記山神印,蘇禾聽不到看不到連神識都感知不到,但山神印傳回來的反饋,已經擊中目標,不是封祿就是鬼物。

蘇禾掀起的旋窩外,封祿頭頂戈、戎、牛耳刀來回翻轉,鮮血染紅了胸膛。臉上一絲苦笑。

果然麵對龍龜可一不可再,這頭龍龜直到第三次才確定定位他,已經是經驗薄弱。

可惜“神印”自有儀式,他藏不住。

沒能躲開隻能生受一擊山神印,但是一切都值得!

封祿看著徹底陷入混沌的蘇禾,臉上一抹笑意。鎮邪道宮進不去,女人神魂又被召喚走,便借你龍龜血脈一用。

以形補形,以用補用,龜本就是大補之物,用龍龜補自身血脈,重續道途,或能更進一步!此後隱於封皇大世界不至巔峰再不出來!

他探手一撈,自虛空抓出長槍,縱身而起直向蘇禾紮去。

蘇禾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僅憑瀚海水域震動感知外界。

看不見聽不見聞不到,但身體本身感觸還在,獸類對危機的感知,在這一瞬間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愈加敏銳

靈蛇柔若無骨滑入瀚海。周身舒展,對水麵感知更是龜身數倍。

水麵震動,殺氣凜然。

來了!

蘇禾身體驟然繃緊,就覺繞在身邊的旋窩頃刻間便被斬碎,一道銳利直刺而來。他將頭一縮,便覺身上巨力襲來,熟悉的槍尖,穿透、銳利、不折……

諸般法則隱現。

就覺外相震動,頃刻被生生戳穿,長槍紮著脖根刺在龜鱗上,鱗片阻擋片刻便被刺入。

入肉三寸。

封祿慘白麵目上一道喜意閃過,但歡喜才起來便覺不對,紮入龍龜的長槍收不回來了!

被他紮穿的外相,一瞬間強大了無數倍,生生將槍頭夾住。

小侯爺心底大驚,放開長槍便要後退,水下卻一條靈蛇躥出,蛇頭與饕餮食法龍首相合,饕餮龍首近乎凝實,雙目緊閉陡然衝了上來,一口咬下。

靈蛇對震動的感知,絕不會出錯!

便聽封祿一聲慘叫,兩條腿自大腿之下,被一口咬去。

直至此刻,才聽龍龜一聲咆哮,神威向四方震**。不再分敵我,四方通殺。

封祿腦海一陣眩暈。

便見那龍龜人立而起,雙爪向下一砸,一身龍龜氣勢磅礴迸發,身後一頭龍龜道影凝聚,仰天一聲咆哮。

封祿頭頂三把刑具同時顫抖起來,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小侯爺麵色霎時慘白,龍龜要破開刑罰!

他找到衝破刑罰的方法了。

蘇禾咆哮聲一聲接著一聲。他不知道封皇宮的刑具該怎麽破除,但封祿既然是從血脈中凝聚的刑具,那就以血脈之力衝破!

比血脈龍龜不遜於任何人!將一身血脈湧動真血成軍,衝眼耳鼻,隻要血脈力量足夠強大,何懼之有?

“昂!”一聲龍龜長吟,刺破雲霄,**向四方。

東雲山上,蘇華年臉色一變,身後翅膀驟然扇起,臉色一白速度更快幾分,已經徹底看不到仙子身影。

聽著蘇禾長吟,封祿麵色猙獰,雙手在水麵一拍,縱身而起:“開!”

身上黑衣崩碎,氣機蠕動在體外凝出一道破敗不堪的衣服,那衣服恍如凡間獄卒所穿,一身破爛油汙不堪,還沾著血漬。

但獄卒衣衫出現,封祿氣勢登時攀升,好似鎮壓萬界的大能,嘶吼一聲,縱身向蘇禾射來。人在半途抬手一抓,將頭頂青銅戈拽了下來,以身化槍向蘇禾直刺而去。

青銅戈刺破虛空,閃著暗紅光芒,殺意滔天,直衝龍龜,頃刻近身。

卻在此時,蘇禾迷蒙的雙眼,陡然睜開,刑罰再禁不住目光。

一聲咆哮。龍頭一轉躲過致命一擊,青銅戈斬出的紅芒不曾落在頭上,自龍龜肩胛處劈開外相斬入血肉龜殼。

一股鮮血迸出,落地卻化作戰士向著封祿殺去。

蘇禾轉頭,血盆大口一口咬在封祿胸膛,任憑封祿慘叫掙紮,緊咬不放口中一聲極致神威。

“吼!”

神威如海,浪濤一般轟在封祿腦海。

繞在身邊的青銅戎和牛耳刀,霎時崩碎。

鼻耳刑罰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