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侮辱性極強
周南川漆黑的眸中湧起風浪,剛正的俊臉當時就沉了。
他看了看陳立明身上溜光水滑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打了補丁的破外套,眸色更深了。
大雨過後,屯子裏能供人走的道兒,隻有幾個踩出來的道眼兒(足跡),別的地方都是稀泥。
桑榆實在躲不開,又生怕被陳立明碰到,開口便罵了一句,“陳立明,你不是人!”
她的聲音清脆中帶著嬌軟,此時聽在周南川的耳朵裏,仿佛是她對於陳立明背信棄義的討伐和控訴。
周南川默了默,沒作聲,轉身悄悄的離開了。
桑榆這邊兒眼看著躲不開陳立明,就要被他碰到,情急之下,想也不想的就喊了句,“南川,救我!”
走出一段距離的周南川虎軀一震,眸中立即湧上一層寒氣,無暇多想,轉身就跑了回去。
在陳立明的手碰到桑榆之前的最後兩秒,他一把薅住陳立明的衣服領子,拎著陳立明猛地扔了出去。
陳立明在半空飛了一段兒後,撞在自家的杖子上,將杖子撞倒一片。
他的個子本不矮,但在鐵塔般強壯的周南川麵前,毫無還手之力,像隻弱雞。
黃淑娟看著出事了,半分猶豫都沒有的跑回屋兒躲災去了。
陳立明的母親趙三妹聽到動靜,連忙跑出來看。
好嘛,不僅院杖子倒了,二小子躺地上像根蝦米似的,蛄蛹著直哼哼。
她當即嚇得頭皮一炸,血的呼啦的喊,“媽親哪,這是咋地啦?立明啊,快起來,傷著哪沒有啊。”
陳立明被趙三妹扶起來,看著自己那一身髒汙,還有準備婚禮穿的新千層底兒上糊的大泥巴,一口氣兒沒上來,差點兒抽過去。
說實話,周南川這一扔,對他的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除了長著一張好看的臉和一張高中畢業證,陳立明啥也不是。
上輩子,他的那些成就完全來源於他娶了旺夫體質的桑榆為妻。
這輩子,他起了花花心眼子,轉娶個攪家精,能順當就怪了。
桑榆剛剛隻是想用周南川來嚇退陳立明,卻沒想到周南川來得這麽快。
但幸好他來了,又一次幫了她!
剛才的她是真的害怕了,感覺到萬分的屈辱,淚水就在眼眶子裏頭轉悠。她倔強的咬著嘴唇,死死的忍住眼淚。
然而,眼淚並不聽她的話,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很快沾濕了因氣憤和著急而有些發紅的臉蛋兒。
這還是她穿越過來以後,第一次真正的落淚。
她顫動著肩膀,哭得不能自已。
周南川的心口一滯,不自覺的抬起手臂,想要擁抱桑榆。
但手抬到半空,又渾身有些突兀,便隻是輕輕拍了一下桑榆的肩膀,“不怕,我在。”
男人的聲音很低沉,似乎還帶著隱約而不可忽視的壓迫感,卻給了桑榆滿滿的安全感。
趙三妹一邊瞟著桑榆和周南川,一邊連聲的問陳立明是怎麽回事,還提高聲音說後天就是他兒子的結婚酒席,要是誰敢這時候傷了他兒子,她一定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趙三妹這一喊,前後院兒左鄰右舍的,出來不少人,都扯著脖子看熱鬧。
陳立明有心實話實說,卻害怕讓人知道自己是為了幾個蘿卜才變成這樣,忒掉價。可是不說,又咽不下這被扔的悶虧,兩下為難。
他抬眼看了下前院的桑家,沒看著剛才慫恿他的黃淑娟。這才發現自己被丈母娘當槍使了,心裏更加鬱悶難當。
“說呀兒子,咋回事!”趙三妹盼著二小子提到桑榆,那她就可以借著由頭,和桑榆掰扯掰扯。
二百塊錢彩禮,鬧一鬧,能要回來點最好。
就算是要不回來,也得想招兒把桑榆手裏的蘿卜留下。
可惜的是,周南川一個眼刀甩過來,陳立明登時就秫米(沒能耐了)了。
陳立明訥訥半天,最後隻說了一句是他自己不小心,和誰都沒關係。
前陣子挑水那個事兒,周南川給他的警告還曆曆在目,眼下他是真不敢惹這尊鐵塔。尤其剛才那一扔,是真把他鎮住了。
趙三妹氣兒子窩囊,卻也無可奈何,使勁兒打了兒子幾下,要他趕緊把杖子修好,然後就氣哼哼的回屋兒了。
看著趙三妹的憋屈樣兒,桑榆悄悄的轉過身,破涕為笑。
周南川俯身端起蘿卜,向著桑榆問道,“還去周叔家嗎?”
桑榆看著周南川的眼睛,認真想了想,搖頭,“不去了,回家。”
陳立明這一鬧,倒是提醒了她。
陳家和桑家的人都看著,她簡單的一點謝意可能會被兩家人添油加醋,倘若再給村長帶來莫須有的麻煩,那就不值個兒了。
兩人一起回了家,到了晚上,桑榆躺在屏風後邊,摟著周星睡下了。
不知為何,經曆了白天的鬧劇,反而睡得格外香甜。
桑榆做夢了,夢到原主,那個和她同名同姓但不同命運的女孩子。
原主的身後有著五彩霞光,她站在半空中,笑得溫柔而滿足。
多情的桃花眼裏含著清澈的淚水,她說,“小榆,我要離開了。”
她說,“周南川是個非常好的人,你會幸福的。小榆,想做什麽就勇敢的去做吧。”
她還說,“來生,我希望還做個小姑娘。如果你見到眉心有一顆紅痣的女孩,那就是我。”
說完,她像仙女一樣飛走了。
在她的身後,出現成片的花海,花朵開得無比絢爛。
“不要走,我們一起不好嗎?”桑榆想要大喊,留下原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一著急,桑榆就醒了。
外邊的天還黑著,屋子裏安靜得隻聽得見幾個人輕微的呼吸聲。
過了今天,就是桑小晚和陳立明的婚禮了。
她坐起身,給小星星掖好被子,穿好衣服下炕,準備洗漱後先處理白菜,再做個早飯。
下了炕,她發現周南川居然不在炕上,一雙被子疊成邊角鋒利的豆腐塊,擺在枕頭上。
他比她起的還早,她連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桑榆走出家門,看到整個東方的天空都被水紅色的朝霞覆蓋住了。天地相接之處,一小溜兒紅日放射著柔和的光芒。
不知哪家的炊煙已經升起,隨著風,送來溫暖的飯菜香。
東北的十月,清晨溫度很低,桑榆穿的不多,她抱住雙臂走向朝陽。
走了沒多遠,就聽到有人在說話。
其中,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熟悉。
她腳步一頓,心頭湧出奇怪的預感。
在這樣一個寂靜無人的清晨,周南川在和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