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誰家用盆吃飯?
在這樣一個寂靜無人的清晨,周南川在和誰說話?
桑榆是這片仙境中,踽踽獨行的探險者,她順著聲音向前尋找那兩個說話的人。
走出不遠,就是村西頭的井台。
周南川站在井台邊上,手裏拿著扁擔,兩隻水桶裝滿了水,安靜的坐在地麵上。
在他對麵兩步遠的地方,站著個短發女人。
女人穿著件洗得發白的深藍色外套,黑色褲子上打著補丁,腳蹬手工千層底布鞋,整個人顯得幹淨利落。
桑榆走得很近,可以將他們的對話聽得差不多。
“今天我有事,明天是老陳家和老桑家的酒席,後天我去你家,給你把酸菜醃上吧。”
女人的聲音好賢惠,也好溫柔。
隻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女人的說話聲聽著有點做作似的。
“不用了,我自己能醃。”周南川定定的站著,嘴上說著拒絕,人卻沒有動。
“年年都是我給你醃,今年怎麽就不用了呢?”女人似乎笑了,抬手拍了一下周南川的胳膊,“別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外人,和我客氣啥呀。孩子的作業做了嗎,不會的問題記得去我家問我。”
之前在劉景堂的嘴裏,周南川是根不解風情、冷漠無情的棒槌。
但今日可見,他好像,也不是不溫柔。
再想想他們那笑話一樣的換親和聯盟,桑榆心裏有點發澀。
搖了搖頭,桑榆抬步想往回走,不想碰到一根木頭棍子。
木棍子倒了,發出啪的一聲,那兩個人都受到驚嚇,同時齊齊的看過來。
周南川見是桑榆,眼神兒凝滯片刻,似乎有些意外,但沒有絲毫慌亂。
林春花見到桑榆,嫉妒從眼中一閃而過。
桑榆認識林春花,原書裏提到過一嘴,她是林木匠家的大丫頭,也是村裏的小學老師,目前教周山和周海。
林春花本來是桑小晚的好朋友,後來不知因為什麽鬧掰了,不再來往。
林春花見到像株嫩柳似的桑榆,抿唇朝著她笑了,“小榆你起得可真早,聽說你搬到南川家了,住得還習慣嗎?”
桑榆一愣,這副作派和口氣,分明就是周家的女主人啊!
“嗯,我起來轉轉,正好走到這裏,碰巧看到你們在忙,那我就先回了,你們繼續哈!”
周南川看著桑榆的背影漸行漸遠,連忙和林春花說了聲謝謝真不用,便追著桑榆的背影離開。
林春花盯著空****的小道兒,抿抿唇,目光晦澀。
等到進了家門,桑榆也打算好了,以盡快的速度搬出周南川家,不能做別人感情路上的絆腳石。
這是作為一個人,必須要有的道德底線。
目前她的東西有點多,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挪得走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住的地方。
她決定醃完白菜,就去找村長問問,村北頭有個院子空了很多年了,她現在單獨立戶,是不是可以分給她。
這樣想著,她坐下來,開始認真清洗白菜。
東北醃酸菜之前,會將白菜在陽光下曬個一兩天,目的是揮發白菜表麵的水分。
這是保證入缸的白菜在醃製的過程中,不會腐爛的一個前提。
就為這一點,昨天先醃的是蘿卜。
因為蘿卜的水分不能流失,不然會導致皮軟,口感發囊,這個特點在東北叫做糠。
用糠了的蘿卜做鹹菜,會極大程度的影響口感。
所以,她選擇在昨天先醃製蘿卜,今天醃製酸菜。
洗好的白菜需要瀝幹多餘的水分,按照醃蘿卜的方式,整齊的碼在缸裏。
一層白菜一層鹽。碼到缸頭,用掉下來或被淘汰的白菜葉子碼在最上邊。這樣做,可以保證下邊的酸菜遇光生成光和作用,從而影響成品的顏色。
食物嘛,必須色香味俱全。
剛洗完一棵白菜,周南川就回來了,肩上擔著滿滿兩桶水。
他將水倒進水缸,挑著空桶又走了。
今天要洗白菜,需要大量的水。
來回三趟,周南川不僅將水缸裝滿了,還又多挑了兩桶放著備用,桑榆抬頭笑了笑,客氣的說,“辛苦你了,南川,謝謝。”
周南川怔了半晌,那種生分的感覺又出來了,比昨天還要強烈。
這讓他很別扭,試圖緩解這種別扭的局麵,但因不知原由,無從下手。
院子五個當凳子的小樹墩,周南川隨便選了一個,離得桑榆不近不遠,也開始幹活。
就這樣,兩個人各懷心思,各做各的事。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屋子裏也傳來孩子們翻騰著要起床的聲音。
桑榆放下手裏的活兒,準備進去做早飯。
今天早飯做得比較簡單,苞米麵加水打成小指甲蓋大小的疙瘩,小蔥熗鍋兒,杮子炒成砂狀,添上寬寬的湯兒,再把苞米麵疙瘩下到湯鍋裏,煮熟後灑入香菜和蒜末兒提香。
這個食物在東北很常見,幾乎每家飯店都有,名字叫做珍珠湯。
隻不過,二十一世紀的疙瘩是用白麵打製的,配料也豐富得多。桑榆做的是苞米麵的,用的是粗糧。
周南川本就長得威猛,又是個男人,自己一頓飯的量,就相當於差不多全家人的量。
桑榆給自己和孩子一人盛了一碗,剩下的大概兩碗半以上的量,直接盛在一個小盆裏,放在周南川麵前。
周南川看著那個幾乎比他腦袋還要大一圈兒的盆,神色一頓,眸底深黑翻滾。
誰家用盆吃飯?
這是還在和他鬧別扭?
可是,為啥呀?
他抬眼看了看桑榆,但桑榆隻顧著低頭喝湯,根本看不到她的臉。
又忙了一天,把酸菜醃完,已是傍晚。
桑榆走出家門,在前後院兒轉轉,活動酸痛的手腳,抻一抻僵硬的身體。
昨天陳立明的事讓她意識到危險,便想著鍛煉身體、增強體魄,等到身體適應了,就把跆拳道和散打重新練起來,最起碼再遇上陳立明,不至於無力反抗。
這幾天幹了太多的活,她真的累了,想要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走了沒一會兒,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她。聲音柔柔的,回頭一看,是早上才見過的林春花。
“叫我有事?”桑榆回以禮節性的笑。
林春花追上幾步,和桑榆並肩走著,想了會兒,說道,“小榆,有件事,我需要和你說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說說看,能不能理解得看是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