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熱辣滾燙
這是元旦前的最後一個集,該賣的貨賣出去,該賺的錢拿回來。
年貨什麽的,也該準備起來了。
賺錢固然重要,但生活也要美好。
還有蘿卜鹹菜,雖說極其的受歡迎,因數量有限,靠它賺錢的路,今年冬天算是走到頭兒了,得想新的掙錢道兒。
大集的前一天,她去了一趟供銷社,買回來豬肝、豬肺各一掛,還有一條三斤重的上五花,回來用白水煮熟了,分別切成薄片。
又撈出四大棵酸菜,洗幹淨,切成細細的絲,蔥蒜什麽的切了一小盆兒,把下屋裏一直閑著未用的大鍋,和之前偷摸兒買回來的大爐子準備好,還撿了不少塊頭兒不大、看著就易燃的柴火一起準備好,明天有大用。
周南川早早的把驢車牽到家門口,桑榆把準備齊全的東西裝上車。
醃蘿卜沒剩多少,她帶了剩餘量的三分之二,餘下的三分之一留著自己家吃。
一大冬呢,七口人,且得點吃的。
周南川猜出她是準備賣酸菜,他對於吃食之類的沒什麽要求,市場觸覺自然不敏感。
畢竟這個時候,家家戶戶無論窮富,冬天都要醃一大缸的酸菜,那是他們冬天的主要食材之一。
麵對周南川的疑問,桑榆調皮的眨眨眼,說了聲,“保密。”
到了集上,天色已經微亮,周南川停好車,按照桑榆說的,鹹菜擺在車上,人流上來之前,用被子蓋住,防止冰凍。
找個平坦的地方,清除掉附近的積雪,爐子和鍋擺好,引著火之後,周南川被桑榆安排著去找碳或煤塊兒。
一切準備就緒,輪到桑榆大顯身手。
在周南川做這一切準備工作的時候,她做原地快速小跑十五分鍾,把僵硬的身體活動鬆快了,再把凍得連屈伸都異常困難的雙手搓熱。
等到時機成熟,鍋也熱了,她往鍋裏舀了一大勺昨天晚上熬出來的葷油,在吃肉還是一種奢侈的時代,葷油是燉酸菜的靈魂。
葷油化開,灑一勺蔥花兒爆鍋,花椒麵兒放上,香味立刻在空**的集市上空散了開來。
攥成團的酸菜絲捏開,放在鍋裏大力翻炒,等到把酸菜炒透,加入大量清水,蓋上鍋蓋開始燉。
這道菜是東北特色菜的頂尖級代表,名叫殺豬菜,也稱作燴菜。
最正宗的做法,是農村進了臘月以後殺豬,取膘最厚的幾塊肉扔在大鍋裏用白水煮,肉熟撈出切片,把切成細絲的酸菜下到鍋裏燉熟,出鍋前放入準備好的包括內髒在內的各種肉片。
這道菜的靈魂是血腸,把新鮮的豬血經過特殊處理後,灌入清洗幹淨的豬小腸裏,整根放在大鍋裏煮,一邊煮一邊用針紮著放氣兒,什麽時候針眼兒不再往外頭冒血水,那就是熟了。
關於紮眼兒這事,需要十足的經驗,火候太輕,血腸切不成個兒,火候太過,豬血會老,出現蜂窩,吃在嘴裏發紮,嚴重影響口感。
桑榆在前世,被人帶著吃了一次,從此愛上這道菜,隔三岔五的就要吃一頓,後來為了方便,幹脆學會了自己做。
然而,這裏是集市裏,也還不到殺豬的時候,並沒有血腸賣,所以她隻準備了豬肝和豬肺用作搭配。
周南川拎著一大袋碳回來時,酸菜鍋已經開了,桑榆調好爐火,正在給顧客稱蘿卜鹹菜。
先前的大姨和大爺都沒有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年輕男女,說是這幾天太冷,下雪路也不好走,害怕老人感冒或摔著,倒是子女的一份兒孝心。
因為是老顧客了,桑榆一家多給了一斤,樂得人家眉開眼笑。
尤其大爺的女兒,笑嗬嗬的說前兩天,她在省城的老叔過來串門兒,吃著這個鹹菜了,讚不絕口,說要是在他們那兒也能吃著就好了。
“這不是嗎,剩下那點,我爸都給我老叔拿回去了,這兩天沒啥吃的,饞壞了都。”
“是啊,要是常年都有賣的就好了,隨吃隨買,省著我媽成天念叨。”
開一家前世那樣的醬菜廠,是她的創業規劃之一,隻是東北這裏一年隻收一季,蘿卜啥的,不易儲存,必須現收現做。
桑榆覺得自己的思路被打開了。
莊稼一年一收沒辦法改變,那就想辦法一年多收唄。
外邊不行,那就屋裏種唄。
於是,桑榆又開始琢磨種大棚。
不過,這是以後的事,當下還是要把她的殺豬菜和醃菜賣好。
酸菜燉的差不多了,桑榆把切好的腰條肉、豬肝和豬肺分三個不同的位置下到鍋裏頭,鍋蓋一掀,香氣和熱氣迅速向四周擴散。
人們三三兩兩的從四麵八方漸漸聚攏,不遠不近的圍著,沒有人上前。
桑榆揚起笑臉,脆聲吆喝,“燴菜,剛出鍋的燴菜,瞧一瞧看一看了奧,幹淨實在味道香了奧。兩毛錢一大勺,好吃實惠奧。不買不要緊,你來嚐嚐奧。”
這是大集上第二份現做現賣的吃喝,第一份是油條那家。
周南川站著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那些人是有心試試,又害怕不好吃白花錢。
說實在的,在大東北,燉酸菜,真不算啥新鮮東西。
沒有誰願意花好不容易賺來的錢,去買家裏自己就能做的玩意兒,犯不著。
這也不怪他們,錢難掙,屎難吃,兩毛錢也是錢,不能隨便禍害。
觀望的人不少,走走看看的,沒有人搭茬兒。
桑榆倒是不急,想讓人們接受一種新的事物,是要有過程的。
周南川不行啊,他一見沒有人問,有點擔心桑榆會因此上火,挑起眉鋒想了想,默不作聲的拿起裝熟肉的小盆兒,連菜帶湯盛得滿滿的,又打開個小布袋子,打裏頭捏出一些自製幹辣椒碎,俗稱辣椒麵兒,扔在湯盆兒裏頭。
辣椒麵兒的原料是秋天時園子裏收的辣椒,因為吃不完,就掛在房簷下曬成幹辣椒。
冬天想吃的時候,拽下來幾個,放到爐子邊烤,烤出焦香的味道後,再搗成小碎片。喝個湯啥的,灑裏頭點兒,那味道,那是真上頭。
尤其是剛出鍋的熱湯,自己家種的辣椒辣味兒足,頂著一身寒氣回來,悶上那麽一碗加了辣椒麵兒的湯,又鮮又辣又爽口,真正的熱辣滾燙。
此時的酸菜湯就是剛出鍋的,辣椒灑得多,湯麵兒紅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