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女尊國

—貳拾陸— 誰為棋手誰為棋?

薑還是老的辣,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比起那對矯情男女,這個老太太才算是幕後大黑手,翻手為雲覆手雨,垂簾聽政的風範哪!

紜舟跪在下麵,心中把驕陽公主當靶子踹,麵上還得恭恭敬敬誠恐誠慌逼出一腦額門的冷汗,擺出一付任人魚肉的譜,不過這樣一來,倒也了然自家性命無憂,否則這老太太何苦繞這麽個大彎來試探她?

好象聽見紜舟心中所想一樣,驕陽嘴角一挑:“那丫頭,我告訴你,不要以為我提婚約是隨便講講,我這孫子,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紜舟唯有閉上嘴巴裝聾作啞,果然老太太還有下文:“不過嘛,鑒於你已成婚多年,傳出去叫天下人笑我家孫子仗著鳳子身份欺壓平民,就不要立主夫了吧,平夫也可,但是……”

驕陽話鋒一轉,語氣嚴厲:“平夫也隻能立那‘紅發戰神’,揚我鳳漢之威,這身份倒也說的過去,其他人一律隻能作男從!”婚後的男從,比三妻四妾中的妾還要低等,不可認子,不可繼業,不可退婚,形同玩物。

知這大概是驕陽底線,紜舟唯有高呼“皇恩浩蕩”,心裏把老太太腹誹成慈禧,如果是官宦人家的,沒有二話,肯定得休夫娶皇子了,隻可惜紜舟是一介平民,而且人前人後都知已娶丈夫,硬逼下去,未免讓旁人恥笑。

這話轉回來說了,紜舟也十分不解,為何一定要塞個皇子過來?聯想到她的晦男運,難道這個皇子有什麽隱疾?比如不能人道之類……那也沒有理由塞給她啊,等著消化皇家殘次品的小官們無數個,何苦來為難她這出頭鳥!?

當下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老太太一個眼神,兩名活招牌就揮手示意她下去,自有人來接待這位新出爐的皇家新貴,那態度,那眼神,和入宮前哪能比,不過這也看出,驕陽這一計劃並未對女帝男皇透lou。

走了半晌,紜舟雖然對這迷宮般的皇家不熟,也看出方向不對,看慣了眼色的仆從立刻附身過來恭敬的說道:“羽公主,驕陽公主交待過,帶您先去見十七王。”

羽公主原稱為“禦龍公主”,大概哪位男皇看的惱火,把龍字去掉,改禦為羽,即為娶了皇子的女子,本該婚後再稱,仆從這時稱了,顯然存著巴結的心思,

“這個,男女婚前似乎……”紜舟越發看不透那位假慈禧的想法了,皇家可以如此不守禮俗嗎?

那仆人低眉順眼道:“小人不知,隻遵公主吩咐。”

十七王,也就是說這是個一輩子注定無緣至尊寶座之人,“封王慳君”,自古以來,封了王,這輩子就做個富貴閑人吧,連官員都不可以做,雖然傳至今日,這條規矩有諸多鬆動之處,但大體上還是被公認的。

趙謙給紜舟惡補政治時,曾經說過一個猜測,封王的人應是朝廷暗線,做一些政權不方便做的事,比如殺政敵搞恐怖活動之類,但也隻停留於猜測上,事實如何,恐怕全天下也隻有那麽一小撮人知道。

又這麽磨磨蹭蹭走了半個時辰,紜舟開始覺得腹中空空時,仆人一聲喚,把她神遊太虛的思想拉了回來,定晴一看,眼前一道矮牆,圓門緊閉,似在等人推開。

“羽公主請進,小人在此處等候。”

紜舟進去後幾乎立刻又出來了,臉色鐵青,那仆人見著不敢多話,引著這位新貴一路狂走,出了宮城。

騎上馬,直奔客棧,在旁人驚異的眼光中闖進房間,也不與同伴多言,叫來一通酒菜塞飽了肚子後,空落落的小心肝兒方歸了原位,長歎口氣,才對著神色緊張的奚南趙謙吐出一句話:“真是老妖婆一個!”

男人們麵麵相覷,催促紜舟把原委一說,怎樣走的腿都酸了,跪的膝都破了,等的發都白了,又被老妖婆戲耍的惱火,直到圓門前。

“那門後麵是個小花園,我順站小徑往前走,有亭,亭邊有竹簾,那十七王就呆在裏麵,我是連他高矮都沒看出來,隻對我說了一句話。”紜舟講到這兒,似心有餘悸,“他說,周淵的三年太少,你該多要些時候才是。”

饒是趙謙,臉色也變的難看無比,按理說這事該天知地知我知周淵知,可偏偏被千裏之外端坐深宮的老妖婆一語道破。

“先冷靜下來。”趙謙嘴上這樣說,他的神色卻緩不過來,“目前最要緊的是,確定你並沒有性命之憂。”

紜舟說出麻煩後,心裏輕鬆了不少,腦筋也活絡了起來,沉吟一會兒道:“我有個感覺,這事兒是周淵那家夥告訴老妖婆的。”

“我們先不管驕陽公主是怎麽知道的,就假設她全知道了。”趙謙站起來走了兩步,手背在身後打拍子,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從驕陽公主的態度上,可以看得出她並非反對你,而是支持的態度。”

“嫁皇子?”紜舟撇撇嘴,雖然奚南沒說什麽,但她從他眼中可以看出一絲不滿,卻有苦說不得,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這是其一,她要抬你的身份。”趙謙從最初的驚疑中拖離開,也漸漸恢複正常,“其二,她在提醒你,無論是殿上的話,還是通過十七王傳的話,都在提醒你,她是因何這樣提拔你的。”

“行,就算她知道了周淵的心思,想順水推我去打王巍,但她就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她相信的不是你,是周淵的眼光。”趙謙瞥了紜舟一眼,把她溢於言表的得意消散無形,“況且還有三年時間,她可以慢慢觀察你、培養你,如果失敗,一個皇子而已,對她來說算得了什麽?”

“而且有一點是你沒想到的,也是周淵和驕陽公主都放縱你的原因。”趙謙真視端詳紜舟的臉,令她倒有點不好意思。

“周淵或者是瘋了,希望北巍滅亡,可是,他絕不希望看到鳳漢由此獨占天下,於是他選擇你,也許他看出來,你絕不是那種滅了北巍後,會乖乖被兔死狗烹的人,而他很清楚,驕陽不會容忍一個手掌重兵的女子!”

“那驕陽為什麽還扶持我?”

趙謙詭異一笑:“象驕陽這樣的女人,怎能不懷有超越千古女帝的想法?她的局,布了一輩子,先積富,滅趙家,蠶仙門,她做好了準備,可是,沒有人能做她的將臣,她年事已高,不能再等了,孫子孫女又不爭氣,這時候,你出現了,她可以讓你去狂,讓你去占盡天下,然後隻需輕輕一捅,叛國通敵的罪名就落在你頭上,與周淵之間的約定便是鐵證,誰會信你和北巍皇帝約定去滅他的國!?”

“這也是為什麽你如果是男子還可逃過一死,但你卻身為女子,驕陽怎可能放你一條生路?你功成之日,便是死期,周淵知道,驕陽知道,他們相信自己是下棋的人,棋盤就是天下,而你,就是棋子!或者說,反過來,你要做棋手?”

紜舟被趙謙一連串的分析打懵了頭,如果說以前她是因為熱血和希望而奮鬥,現在則是為了掙拖命運而努力,後者會如磨刀石,讓她迅速成長起來。

趙謙續道:“舟兒,你沒有發現,當你說起未來時,眼中的光彩,比日月更盛,比星辰更輝,就連我,也不相信擁有那樣眼神的人,會是一個甘於平凡的……”

“雲弟。”奚南低沉的嗓音打斷了趙謙的敘述,平淡的聲音也稍稍降熄了紜舟紛亂的心情,“你站了半天,坐下來歇歇吧。”

室內一片靜默,接著響起衣服摩擦聲音,趙謙坐在桌邊,似把全身力氣耗盡般坐在椅上,紜舟剛想說點什麽,他卻突然站起來,道:“我還有事,你……自己想想吧。”

紜舟眼神追隨著高瘦的背景消失在門後,五味雜陳,奚南握住她的手,令她稍感溫暖,剛想把用輕薄美男來消解煩惱,他卻也站起來說道:“我有事出去一下。”最終她仰天一躺上床鋪,惱火的亂蹬被子出氣。

奚南找著趙謙時,對方並不意外:“為何不聽她說?”

“聽了又如何?”趙謙頭也不抬,盯著手中書本,“我知她要說什麽,我又能應什麽。”

兩人沉默片刻,紅發男子道:“你仍是我兄弟,救命之恩我不會忘。”

但,我也會用我的方式去影響紜舟的選擇,至少我會替她淌過鮮血之河,因為我懂那種罪惡。

“過去的事不用再提,我很感激你。”

但,她的路早已確定,不為你,不為我,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化身惡鬼,為她揮起黑暗的屠刀。

毋須言明,奚南與趙謙已做出了選擇,雖然不讚同對方,但仍然認同對方的地位,因為他們同乘一艘名為天紜舟的小船,於塵世駭浪裏努力劃向光明的彼岸。

首先得麵對的問題就是,無根無基的他們,該怎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按紜舟的想法,先休息一下,占個地,養點兵,發明發明,創造創造,最後領兵滅北巍篡鳳漢,被趙謙怒斥為胡鬧。

“鳳漢士兵為何要替你攻擊自己的家人?甫天之下,莫非皇土,你建什麽造什麽能瞞過去?更何況驕陽還整日裏盯著你,簡直是白日做夢。”

紜舟尷尬的呆半晌,還是老實低頭請教,趙謙這才稍稍減了氣,道:“你蒙聖恩寵,但出身貧寒,與豪門大戶間沒有瓜葛,這是優勢,也是弱點,一,絕不可以與其他大臣交往過密,娶了皇子,最好的姻親方式就斷了,這也是驕陽老辣之處,二、盡力表明對驕陽的忠心,不管做給誰看,必須演的滴水不漏。”

紜舟道:“那其他豪門不會給我找茬?”

“當然會,那也是你活命的保證,如果你在群臣中混個臉熟人熱的,你覺得驕陽還會給你掌兵嗎?”

細想確實是這麽個理,紜舟也努力清除腦中的雜草:“那我接下來是不是該去努力積攢功名……”

“驕陽需要一個將,你就得是將,但她也不可能一上來就給你十萬兵,機會是要慢慢爭取的,飯是要一口一口吃。”趙謙想了想,“除了北巍、南齊,這天下,還有其他可以給我跑馬的地方,不過首先,我想驕陽會讓你去辦的肯定是那件事……”

奚南一直默不作聲聽著,他不擅長這些分析,此時卻憑著野獸的直覺,說出趙謙未盡的話:“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