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百歲客留
“你說她最後嘟囔了一句這個?”
老道士一邊把賣了五色絲線和菖蒲的錢裝回到錢袋裏,一邊問滿臉疑惑的孟極。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說給我聽。”
要是說給它聽,那老媼是怎麽知道它在屋外的?
孟極對自己的能力很清楚,它去得悄無聲息,那老媼絕對不可能發現才對。
“不是說給你聽,她可能真是自言自語。”
老道士掂了掂錢袋,錢雖少,卻是自力更生得來的,欣慰啊。
“什麽意思?”孟極眼睛在那錢袋上轉了一圈,想著東西都是自己背來的,錢是不是也該有它一份。
“咱們今天進村可沒遮掩,那老媼一定聽到了風聲,加上之前鍾貴的死被何娘子這麽一傳,你說村裏的人會怎麽看她?”
老道士活了這麽大歲數,有一半時間都在外遊曆,所見所聞不少,自然懂得人心的可貴和可怕。
孟極還是不大明白,老道士恨鐵不成鋼地歎了聲,“你好歹也跟在鬱離身邊二十多年了,就沒學點什麽?”
“燒香拜佛算嗎?”
老道士一噎,下意識想甩袖子,卻發現這身道袍的袖子它甩起來不好看,隨即作罷。
“你就是故意的。”
孟極聳聳肩,它就是故意的,很明顯嗎?
“村中少年郎的出路不多,能在東都的公廨裏有一份差事是較好的選擇,但老道今天說了村裏有妨礙,這些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老媼,再加上何娘子的話,他們一定會把矛頭對準這個外來客。”
孟極似懂非懂,“你的話讓他們覺得老媼就是這個妨礙,為了家中郎君們的前途,他們會想辦法清除這個妨礙?”
老媼最後那句話便是這個意思嗎?
“什麽叫老道的話。”老道士不樂意了,“那分明是人心作祟,老道不過說那些人有些麻煩,可沒說村中一定有妨礙。”
他當時就隻是詐一詐,想知道此前在城中流傳的話是不是出自紅山村。
“不過這老媼還真有可能有問題。”
老道士把錢袋在手裏揉了又揉,最後還是忍痛丟給了孟極。
孟極也不客氣,接了就往懷裏揣,“可紅山村裏沒人短命,即便那老媼已經百歲,也不一定就是她。”
城中傳言城外有一百歲客,曾在河東道一村中住了一輩子,六十歲時被親生兒子背到了山中,一日一頓飯食的吊著命。
後來那百歲客卻先熬死了自己的兒子,兒媳見她這麽都不死,反倒是自家夫君先沒了,一氣之下就斷了她全部吃食。
可令人驚訝的是,十幾年後,村中樵夫上山,再次見到了那百歲客,彼時她已經近九十歲,滿頭的銀發,一個人獨自坐在山中鬆樹下。
樵夫以為遇到了仙人,便將她帶回了村中,當夜她那兒媳便咽了氣。
此後村中更是怪事頻發,幾年之內五十歲以上的老者陸續死得七七八八,而這百歲客卻一年比一年精神。
樵夫察覺到異樣,卻已經無能為力,還是村中的年輕郎君們商議決定,將那百歲客重新送回到山中。
說來也奇怪,百歲客離開後的第二年,村中就再也沒有五十歲朝上就死的人了。
當時聽到這個傳言,老道士心裏就有一個想法,也許這個百歲客有什麽苦衷,她不是不想離世,而是沒辦法離世。
於是找了孟極商量,趁著七月未到,他們先把此事查清楚,等將來鬱離上來了,再讓她簽了契約,這報酬不就賺得輕鬆些。
當然了,也是因為他和孟極折騰了一年也沒能找到紫衣天女的另一個後人,王灼那邊也沒動靜,這才敢抽身做這些事。
“不管是不是,咱們來都來了,暫且就這麽著吧。”
老道士心下有預感,那老媼身上一定有什麽秘密,也許這秘密就是鍾貴死的原因。
他決定先查查,起碼先把鍾貴的死查清楚,與此同時要是能把那老媼的來曆查清楚再好不過。
想到這裏,老道士看向孟極,河東道距離東都還有些距離,他做不到快速往返,孟極可以呀。
“你幹什麽?”孟極警覺地往後縮了縮,直覺老道士肯定沒好事。
“沒什麽,幫忙查個事兒唄。”
好說歹說送走孟極,老道士獨自坐在屋中琢磨,接下來他該怎麽忽悠村裏的人,才能把鍾貴的死弄明白呢?
第二天天還沒亮,村裏的雞先叫了起來,接著老道士迷迷糊糊聽到院子裏有人走動,片刻後那人推門走了出去。
他翻了個身,心想村子裏的農戶果真都很勤勞,這一大早就要去地裏勞作了。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老道士被一陣陣飯香給勾醒了,他麻溜地起身,嫌棄地將那身道袍穿到身上,慢悠悠地踱步出了門。
高娘子正和一個老婦在灶間忙活,老道士遠遠看了眼,都是些尋常食材,但那香味卻是比宮中禦膳更能令人食指大動。
“道長起了,這邊朝食馬上就好,道長稍等片刻。”
高娘子同老道士笑嗬嗬地說著,手腳麻利地幫著老婦將粥和餅往外拿。
老道士和老婦點了點頭,抬腳進了小廳,“高娘子辛苦了,這朝食比之東都的美味一點不遜色啊。”
“那可不是嘛,這都是自家種出來的糧食,菜也是新鮮摘的,東都城裏可不一定能吃得這麽及時。”
高娘子笑著請老道士先坐下,轉頭朝灶間看了眼,見那邊還在忙活,壓低了聲音道:“道長說咱這村中有麻煩,會不會妨礙到我那不爭氣的兒子?”
“應當不會,隻是還沒到公廨去的那三位郎君有些麻煩。”老道士沉吟一聲,頗有些為難地道:“昨日聽娘子們說村後那老媼,老道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但何娘子說鍾貴鍾郎君因她而死,若真是如此,此事不定怎麽麻煩。”
高娘子一聽神情緊張起來,“這話我也是頭一次聽何娘子提起,不過那時鍾貴確實死得蹊蹺,他可一向身子骨硬朗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