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205章 蝶夢寧氏

吹漏未可停。

弦斷當更續。

俱作雙絲引。

共奏同心曲。

虞蘭夢聽著台子上的伶人唱的期期艾艾,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今日出來的久了,精神稍有不濟。

“阿娘,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身著銀紅色長裙的小娘子擔憂的看著身邊有些坐不穩的虞蘭夢,她今日及笄,這才央求阿娘帶她出來看戲,卻忽略了阿娘近年來身子不適。

虞蘭夢點點頭,她確實有些乏了,“阿綰想看就再看會兒,阿娘自己回去即可。”

寧綰搖頭,“那可不行,阿爺知道了會怪我的。”

她笑嘻嘻的挽住虞蘭夢的手,想同自家阿娘一道回家。

虞蘭夢沒有再說什麽,順著她的意思起身,母女二人緩緩走出園子,未曾察覺身後兩雙眼睛隨著她們的離開而移動。

鬱離歪了歪身子,“你看見她頭頂上那隻蝴蝶了嗎?”

孟極極不情願的放下手中的果子,“看見了,藍色的,不常見啊。”

“確實不常見,且這個時節蝴蝶不都銷聲匿跡了嗎?”如今已經七月中,秋風瑟瑟而起,蝴蝶早該飛走了。

可那娘子頭上卻盤桓著一隻蝴蝶,似乎那隻蝴蝶隻認準了她,無論她安靜的坐著看戲,還是起身要走,那隻蝴蝶都緊緊跟隨。

即便方才小娘子去攙扶她,那隻蝴蝶也絲毫沒有被驚嚇到的樣子,仍舊繞著她頭頂飛舞。

“啊,是啊,也許是個小妖來報恩的。”

孟極不以為然,今日難得來看個戲,它都還沒吃夠,哪有閑心管別人頭頂上的蝴蝶呀。

鬱離坐直了身子,再次朝門口看去,那對母女已經不見了。

她反正不相信孟極所說什麽小妖報恩,那隻蝴蝶頂多有了些靈智,似乎還未修煉成妖,而且整個園子就她和孟極看到了那隻蝴蝶。

鬱離環顧四周,眾人都沉浸在伶人的表演中,根本沒注意到那對母女的離開。

一場戲看完,鬱離心中還是對那隻蝴蝶興趣不減,便問了園子的夥計,夥計告訴她那對母女是城西安業坊寧家的娘子和四娘。

寧家娘子閨名虞蘭夢,早年也是長安有名的才女,後來下嫁給寧郎君,二人一共有四個孩子,寧四娘子寧綰今年應是要及笄了。

寧綰上頭還有兩個阿兄和一個阿姊,寧大郎和寧三郎如今外放為官,寧二娘子前些年嫁去了越州,如今是越州別駕的兒媳。

“我瞧著寧娘子身子似乎不大好,病懨懨的。”鬱離多問了一句。

夥計歎了口氣,“寧郎君早些年得了病,寧娘子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他多年,誰知道寧郎君病痊愈後,寧娘子卻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頓了頓,夥計遲疑著又道:“其實外間也有傳言,說其實是因為寧郎君病好之後性情有了些變化,從前未有納妾的心思,如今三五不時便會同哪家的小娘子傳出些不好聽的閑言碎語。”

“明白了,哀莫大於心死唄。”

孟極插了句嘴,鬱離仔細想了想,這話是用在這裏的嗎?

不過也不重要,她隻想知道那隻蝴蝶是怎麽回事,旁的沒打算管。

離開園子,鬱離和孟極在街上慢悠悠的晃**,不少年輕的小娘子從他們身邊經過,都會對孟極側目,好在孟極年歲尚輕,否則真不知道會不會有上前搭訕遞信物的。

而孟極完全一副狀態外的樣子,隻顧著在兩側商鋪尋找吃食。

鬱離暗歎一聲,默默搖頭,有種自家孩子將來找不到媳婦兒的擔憂。

“阿離!”

正憂心呢,鬱離聽見秦白月叫她的聲音,忙一回頭,果然見秦白月站在一家首飾鋪子前正衝他們招手。

鬱離伸手把還要往前走的孟極揪了回來,和它一道朝秦白月走去。

“阿月,你怎麽在這裏?”這個時辰她不該在白月茶肆看賬本嗎?

秦白月一邊把鬱離往裏讓,一邊朝裏頭努了努嘴,“剛才在街上遇到個客人,正巧今日又有新的花樣,便隨同一起過來看看。”

鬱離點了點頭,不經意間看了眼在裏頭挑首飾的客人,咦了一聲。

“怎麽?你們認識?”秦白月挺驚訝的,鬱離在東都的朋友極少,也就她和九靈真人而已,這寧家母女應該不會同鬱離打過交道才是。

“不認識,就是剛才在園子裏看戲見到過。”

鬱離如實回答,隨後湊近秦白月問了句,“你看見那位頭上的蝴蝶了嗎?”

秦白月啊了一聲,“誰頭上有蝴蝶?”

“好吧,你看不到。”鬱離想了想說道:“那個娘子頭上有一隻藍色的蝴蝶盤旋,我和孟極都看得到,但園子裏的人看不到,你也看不到。”

秦白月聞言再次盯著虞蘭夢頭頂看了片刻,確實什麽都沒看到,“是妖怪嗎?”

“不算是吧,還未修成,隻是有些靈智的樣子。”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半晌,孟極靠在門邊聽的直打瞌睡。

末了還是寧家母女挑完首飾出來,鬱離和秦白月才結束了交頭接耳。

虞蘭夢先謝了秦白月之前給寧綰那一套及笄所打的首飾,誇讚秦記的做工就是好,又說方才又定了一些,等將來她家四娘出嫁也會在此處定首飾。

寧綰被說的一臉嬌羞,但卻沒有出聲,隻依偎在虞蘭夢身側,笑的如三月桃花般好看。

“那就多謝寧娘子照顧我生意了。”

秦白月笑嗬嗬的同虞蘭夢說了幾句,期間鬱離和孟極坐在不遠處看著,孟極表示它如果跟在秦娘子身邊,大約會被嫌棄的不成樣子。

鬱離深以為然,且有和孟極一樣的感覺。

起碼他們是無法對客人如此毫無痕跡的恭維。

等送走那對母女,秦白月臉上的笑立刻便收了起來,轉頭朝鬱離說道:“她好像病的不輕,才不過這會兒功夫,臉色怎麽差成那樣。”

“聽你園子裏的夥計說,她病了許久,也不知道是什麽病。”

鬱離半撐著腦袋,極其認真的說道:“會不會跟她頭頂上的蝴蝶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