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511章 咎魅·算計

寡婦一聽要寫字據,當即就冷了臉,“這可是你給我們的補償,怎麽能讓我們寫字據,莫不是以後還要我們還?”

“自然不是,我說的字據是指這錢你們拿了之後,你們同我,我們就再也沒有瓜葛了。”

夏榕笑看著寡婦,“五十金並非小數目,買我個自由總是可以的吧,當然了,如果你不願意,或者拿不定主意,那就等你那兒子回來後你們再商量。”

她說著起身,“當然了,要是時間長了,那這錢可就不作數了,到時候鬧得難看了,你們一分也拿不到也是可能的。”

“慢著......”

寡婦攔住夏榕,這是她今日第二次攔住她,“寫字據沒問題,但要等那錢到手了再寫,如何?”

“可以。”夏榕很痛快地答應了。

“好,那就一言為定,明日朝食後你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字據。”寡婦等夏榕點頭後,這才笑起來,和和氣氣地將人給送了出去。

看著夏榕遠去的背影,寡婦轉身回了宅子,進門和躲在屋中的兒子坐在一處商量。

“你說她會不會耍詐?五十金買自己自由,她的自由值這麽多錢?”寡婦覺得夏榕就是個傻的,五十金做什麽不好,買什麽自由。

“你懂什麽,她今非昔比。”

說話的郎君臉上有一道不明顯的紅痕,像是被什麽東西正正打在了臉上,說起話來那紅痕一抖一抖的,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大郎的意思是?”寡婦對自家兒子十分信任,這些年要不是兒子與神都一些高門的公子混在一處,家裏哪裏能過得這麽舒服。

“這錢咱們要少了,不過也沒關係,明日等她來了之後咱再漲價。”

既然自由對夏榕那麽重要,那她一定願意為了這自由再多花一些錢,畢竟她現在有的是錢,五十金都能眼也不眨地答應給。

“大郎說的是,咱可不能便宜了那個賤蹄子。”

母子的商量讓飄在半空的鬱離忍不住想罵人,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而另一側的夏家阿舅緊緊抿著唇,似乎很擔憂夏榕接下來的處境。

隻是鬱離覺得,夏榕既然能躲在這裏聽牆角,便是一早就知道這事兒沒那麽容易辦成,她該是有其他法子才對。

夏榕聽到此處沒有再繼續逗留,她一邊走一邊想,果真如那位先生所料的一樣,這兩人當真是貪心不足。

回到自己的宅子,這一夜夏榕睡得很安穩,第二日一早便起身自己做了朝食,細嚼慢咽地吃完之後才往寡婦家去。

等到了門前,寡婦已經等在那裏了,看樣子還等了許久,一見到她還鬆了口氣。

“你總是這麽慢,也不知道當初在家裏你阿娘是如何教你的,還讓我一個長輩在此處等著。”

寡婦絮絮叨叨地說著,夏榕竟沒有覺得她有多少冒犯之處,要知道當年因為她對她爺娘出言不遜,夏榕沒少和她爭吵。

也許是看淡了,夏榕在心裏淡笑,也許是在被嫌棄、被趕出來那一日,她就不那麽在乎了。

瞧,過去多年,她竟一次也沒想起他們,也沒想回去看他們一次。

夏榕任由寡婦絮叨,一句都沒搭理她。

二人進了宅子,夏榕第一眼就看見坐在廊下那個挺直了脊背扮作書生的郎君,從前他也是這樣一本正經,卻抬手毆打自己的妻子。

妻子?夏榕呸了一聲,心想自己怎麽還這麽犯賤的想起那些往事。

“你怎麽來得這麽遲?害某再此等了許久。”那郎君起身,拂了拂衣袖,頗為不耐煩地看著夏榕。

“怎麽?我若不來,你連你家都不待了?”

夏榕一句不肯讓,這本就是他們家,在這裏等著,有什麽抱怨的。

“你!”

“我很好,郎君不必惦記。”

夏榕自己找了地方坐下,將抱著的匣子也放下,咚的一聲,頗為沉甸甸的樣子。

寡婦的眼睛從夏榕進門就一直盯著那匣子,這會兒聽見匣子放下的聲音,頓時樂開了花,心想裏頭一定給他們的錢,五十金呐,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麽多的錢啊。

那郎君聽見這一聲,本到嘴邊的詆毀之語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今日是要錢的,其他的都是小事,權當他讓著這賤婦。

“莫說別的,錢帶來了嗎?”

他站起身,趾高氣昂地看著夏榕,仿佛在看一隻螻蟻。

夏榕任由他看,目光清冷地回視,比他還淡定自若,比他還傲然。

“自然,希望我所要的字據也能已經寫好放在郎君身上。”

她不在乎這五十金,於現在的她而言,五十金實在不算什麽,若是能用這點錢便讓眼前這倆人無暇顧她,還能和離,何樂而不為。

“寫好了,給你。”郎君將字據直接朝前一甩,不偏不倚落在了夏榕腳邊,這才微微仰了下巴,想看著夏榕惱羞成怒。

結果夏榕很從容地屈膝將字據撿起,仔仔細細看了看上麵的內容,這才笑道:“郎君守諾,我也守諾,這錢我便留下了。”

夏榕抬腳要走,被寡婦朝前一橫攔住,“慢著,等我們看過再走。”

那郎君在寡婦攔人的時候便已經將匣子掀開,裏頭金光閃閃,正是五十金。

他朝寡婦點點頭,寡婦才將路讓開。

“點清楚了好,免得抵賴。”

夏榕抬腳往外走,臨出門回頭看了眼,那對母子已經圍在了匣子前,那嘴臉看著都讓人覺得市儈。

“餌放了,魚也咬鉤了,我便等著真正自由那一日。”

她抬腳離開大同坊,這錢他們母子不要,她本也要給,若是不拿,如何能讓人知道他們母子窩藏匪類,還因此得了好處呢。

夏榕嘴角微微向上,離開的步子越發輕快了些。

鬱離看了眼夏家阿舅,他一直很沉默地看著夏榕做這一切,看著夏榕算計這對母子。

“有何感想?可放心了?”

“放心了,阿榕有能力保護自己,某便放心了。”

夏家阿舅沒想到自己還能看到夏榕多年後的模樣,她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