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叔嫂,背道
而此般時刻,宋珩受沈戮之命送了佛像去丞相府,隻因宋沅如今已被囚在府中,丞相一位,必須要有他親筆手印才能讓賢,宋珩此行,便是替沈戮完成此事。
宋珩練兵而歸,來不及褪下戰甲,提著樽一吃高的翡翠佛像去見宋沅。
老奴將他帶去廂房裏頭,燭光微弱的暗室內,宋珩不由地屏息,他被眼前所見光景驚住了。
身穿喪服的宋沅竟然坐在屋子裏練字,滿地都是潦草字跡的紙張,牆上的潑墨更是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
聽奴才通報說是宋珩來了,他頭也不抬,隻繼續提筆寫字。
宋珩打量著他瘦如枯竹的臉龐,眼窩深陷、胡茬頹廢,哪裏還是那麵如冠玉的堂堂宋丞?
這一刹那,宋珩竟心裏大恨——不過是個妾室罷了,死就死了,怎值得他這般動情?難道嫂嫂連個妾,都不如嗎?!
“長兄。”宋珩強壓內心的憤怒,他將手裏的佛像擱置在宋沅的桌案上,沉聲道:“陛下托付,還請節哀。”
宋沅仍舊默不作聲。
宋珩忍不住蹙了眉頭,“長兄,你忘記回一句叩謝皇恩了。”
“把我囚在此處,剝奪我丞相的職權,又不準我厚葬愛妾——”宋沅抬起滿是血絲的雙眼,對宋珩冷笑一聲,“我卻還要謝恩?”
宋珩握緊雙拳,冷聲道:“長兄,注意你的言辭。”
宋沅毫不在意,輕蔑地哼一聲道:“陛下派你來是送佛像的,你既已送到,為何還不走?還是說,我這副頹唐的模樣讓你心裏舒爽,便舍不得走了麽?”
宋珩隻道:“人死不能複生,長兄理應看日後。”頓了頓,又道:“更何況,你與嫂嫂的孩兒——”
“別提那個女人。”宋沅猛地將手裏的毛筆扔向宋珩,墨水灑了他滿身,宋珩不動聲色,聽見宋沅恨絕道:“若不是她,愛妾腹中孩兒便不會失!她手段歹毒,空有一副花容月貌,也隻有你這愚蠢的庶子被她迷惑至今!”
“長兄既不要她,何必還在乎我是否被她迷惑。”宋珩抬了抬下巴,“你視她如臭蟲,我視她如珍寶,便不可在我麵前汙蔑她。”
宋沅驚愕地望著宋珩,“你……你竟真是為了她?宋家待你不薄,即便你是庶出,我也不曾虧待過你,你怎能背信棄義,宋家決不允許叔嫂**!”
宋珩麵不改色地扔出一份和離書,他挑眉道:“陛下已準你休妻和離,從此以後,她與你再無瓜葛——而是我宋珩的女人了。”
宋珩無法接受地瞪著眼睛,什麽難聽話都罵了出來,作勢要撕那和離書。
便是此時,宋珩一聲令下,門外湧進數名燕山衛,他們將宋沅捉住並死死地按在地上,抓了他的手,一劍割破,強迫他在那和離書上按下了血紅的手印。
“宋珩!”宋沅動彈不得,隻能破口大罵道:“你齷齪!下作!棄明投暗,宋家沒你這等孽畜!”
宋珩俯身拾起和離書,滿意地勾唇淺笑,他合了冊子,對燕山衛留下漠然一句:“再讓丞相於讓賢書上按了手印,之後便不要擾了丞相清淨,鎖緊宋府大門。”
燕山衛謹遵旨意,他們稱呼宋珩為“宋隊長”。
如今的宋珩已是燕山衛的領頭人,又被沈戮封了爵位,論權勢,雖不及宋沅做丞相時可呼風喚雨,但他眼下是沈戮身邊的紅人,免不了要被許多朝臣、權貴與宮人巴結。再加上宋沅也遭囚禁,自是與宋珩有雲泥之別了。
他手裏緊緊地握著和離書,滿心喜悅地朝宋府偏院走去,他知廂房裏關著的是他嫂嫂雲氏,今日得了這休書,他終於能把人光明正大地帶出宋府了。
同一時間的舒卷宮內。
容妤抬袖拭了拭眼角淚水,她望著被自己扶起的阿滿,也見他眼裏噙著淚光。
孩兒已經長得快要與她一般高了,麵容的輪廓也不再是幼童,竟顯現出幾分少年姿容。
想沈容都已會跑會跳,阿滿自然也是懂事理的了。
“娘娘,莫要流淚。”說這話的時候,阿滿的聲音很輕,目光也時不時地觀察著周遭,生怕會被有心之人瞧見了端倪,“孩兒今日來見娘娘,是因為太過想念,並不是想要讓娘娘憂心的,即便是此後,娘娘也不必掛念著孩兒,隻管按照你想做的去做。”
這哪裏會是孩子說得出的話?
容妤略有震驚地打量著阿滿,隻覺自己不在他身邊的這段時間裏,他像是遭受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苦痛,小小年紀,竟已看得如此通透。
誰料下一句,卻令容妤背脊發涼。
“隻是——孩兒有一事相求。”阿滿陡然抬了眼,那眼神中的陰鷙不符合他的年歲,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娘娘,容弟畢竟還小,太子一位怕是會累了他身子,倘若還有回旋的餘地,孩兒願意為容弟分憂。”
容妤大駭。
阿滿……竟想要取代沈容成為太子?
容妤動了動嘴唇,她顫抖著手,抓住了阿滿的臂膀,到底是開了口:“阿滿,難道你做襄王還不夠?”
原來啞婦的稱呼是彌天大謊。
阿滿沉了眸色,他漠然地注視著容妤道:“為何要隱瞞父皇?為何要在父皇麵前裝啞?娘親,你不要害了我和容弟。”
容妤咬緊了牙關,她不敢相信這是她的阿滿,方才的乖順與體諒仿佛隻是為了引容妤到絕境,令她在麵對自己的骨肉時情難自抑,才會放下了戒備。
而她的聲音飄去了假山後,藏身在此的人低低吐息,沈戮眼神黯著,低頭望著手中撚動的玉珠子,聽見容妤再次同阿滿開口道:“你隻管當做什麽都不知情便是,不可把今日之事說給旁人聽,更不能告訴你父皇,聽懂了嗎?”
阿滿卻道:“你對父皇處心積慮,便是對我和容弟有所隱瞞,娘親,你莫要不識好歹,如今這一切都是父皇給予你我的,就連我這襄王的頭銜都是父皇賜予,你別想害我丟了這旁人幾世都求不來的福分。”
容妤臉色煞白,她猛地起身,抬手打了阿滿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