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339章 折磨

柳心玉心下轟然,若有所失,就連那抹極為微小的期盼都沉甸甸的墜空了。她抬起手,緩慢地扯掉了紅色的頭紗,對侍女說:“去把蠟燭熄了。”

侍女哎了聲,乖乖去做。紅的蠟燭被吹滅,黑暗中,柳心玉拚命地絞弄著手指,命令自己,不許哭!現在就哭,今後要怎麽辦?這還不算什麽,她答應嫁了他,就得知道,這根本算不上什麽。她是不會認命的,永遠都不會。

窗外的夜色靜謐,月涼似雪。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釵分鳳凰,人拆鴛鴦,哥舒亭與他心心念念的柳家庶女就此被拆散分離。

自那之後過去了足足三年,哥舒亭再未有機會重返中原,更沒機會與柳似雨相見。

她如今身在何處、過得好好,他一概不知。

也屢次想要尋到時機前往中原去找到柳似雨,但兩族戰勢接二連三,哥舒亭忙於戰亂,根本難以抽身。

待時間久了,他竟也開始放棄了能與柳似雨重逢的想法,甚至,覺得那已是他的奢望。

唯獨一直冷落著柳心玉才能讓他的心裏好受些。

尤其是柳丞相倒台之後,柳家大勢已去,再加上中原數次入侵哥舒,導致柳心玉在哥舒族的處境很是難受。

族人們都知哥舒亭不待見她,隨風倒的牆頭草也就統統低看了她。

一直到了今日,柳心玉都很難見上哥舒亭一麵,更別說能為他生兒育女了。

當跟著哥舒岐來到哥舒部落裏的三公主見到柳心玉時,她根本就沒有認出這個曾經的柳家貴女。

要知柳丞相在位時可是很寶貴他的這兩個女兒的,一個柳心珠,一個柳心玉,姐妹二人都是如花美眷,裙下臣皆是權貴皇室。

奈何風雲驟變,柳丞相出了變故,柳家也就徹底退出了朝廷舞台。

隻是,三公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嫁到哥舒族的柳心玉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她穿著異族衣衫,麵容憔悴,再無曾經的嬌媚神采。

這會兒的柳心玉正親自將銅盆裏的水端出帳篷倒掉,聽見不遠處有人喚自己的名字,那是她許久不曾聽到的中原話。

柳心玉猛然一怔,呆滯地循聲望去,在看清三公主的刹那,她手中的銅盆跌落在草地裏頭。

此時的哥舒岐正牽著馬走來,遠遠地見到三公主在與弟妹交談,弟妹的情緒激動,滿麵淚水,卻在瞥見他的刹那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說。

三公主也轉過頭來,一見哥舒岐,她的笑容略顯尷尬,示意身邊的柳心玉,低聲道:“她是我從前認識的故人,許久不見,自然是十分想念……”

哥舒岐眯了眯眼,他似乎並不想讓三公主與柳心玉聊得太久,便走上前來抓住三公主的手,用力一扯,拉到自己的身邊道:“走吧,去我的帳篷裏。”

三公主不得不與柳心玉告別,她瞧見柳心玉欲言又止,就與其使了個眼色,待到找到了脫身的機會,她一定還會趕來同柳心玉細聊。

早在剛剛成婚的那段時間裏,柳心玉倒也不是如此淒涼。

那會兒的她還能與哥舒狼王的幾個妾湊成一處,也算相互有個照應。有時也會有人問她哥舒亭的去向,畢竟一天天的,總是不見你他的人影。

每當被這樣問,柳心玉都是笑的不太自然,努力裝得若無其事:“他近來軍務繁忙,總與父汗商議其他戰事。”

那人便沒心沒肺地道:“世子妃,你可要把世子給看緊一些,黏緊一些,早點給大漢生個孫子嘛。你看你也嫁過來一年多了,肚子都沒個消息,等得急死人!”

見柳心玉的臉色不對勁了,旁人便瞪那人一眼,道:“世子不回家,你讓世子妃自己和誰去生?”

柳心玉的心中卻委屈得很,太不是個滋味。她當然也知道嫁過來這麽久,是該有個孩子了。可光是她想又有什麽用?他不放在心上,整日讓她在無聊發悶,日日相似,沒半點新鮮。

正是此時,帳子外麵忽然傳來說話聲與腳步聲。婢女們三言兩句的都是“世子回來啦”,柳心玉立刻抬頭去看,竟真的是哥舒亭回來了。

眾人轉頭望他,“世子來的真是巧,我們方才還在談論你呢。”

哥舒亭則是繞到柳心玉身後,笑問四道:“趁我不在時都說我什麽壞話呢?”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指輕捏著柳心玉的耳墜,動作曖昧熟練。

“瞧你,我們能說你什麽壞話啊?巴結你還來不及呢。”幾個妾室瞥他,嗤嗤一笑,“剛回來就和世子妃黏糊著恩愛,有這興致就快點回房去用功嘛。你們年輕氣盛的,弄出孩子還不容易?”

這話令柳心玉害臊地紅了臉。哥舒亭倒不以為然,鬆開柳心玉朝外麵走去。有人喊他又要去哪,他回過頭來隻微微一笑,打趣道,“世子妃都不管我,婆姨管我做什麽?”

聽聞這話,柳心玉心下一驚,她坐不下去了,便趕忙起身追上他。

哥舒亭已經走出了帳篷,正打算翻身上馬,柳心玉不顧禮數,隻管跑著追上他,喊了聲:“你又要對我不聞不問了麽?”

哥舒亭略一側身,冷漠地掃她一下,繼而像什麽都沒聽到似的騎到了馬背上。

柳心玉卻不甘示弱的上前來攔住他:“要是再這樣下去,我不會替你瞞著了!”

“替我?”他笑,“那自然是不必‘替’了。”

她氣壞了,“你以為當真父汗毫不知情?他早就什麽都知道,不過是顧忌顏麵沒說你什麽,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他問:“你倒說說看——我是怎麽得寸進尺的?”

“你和我人前做戲就算了,你起碼也該懂得適可而止,你別太欺負人了!”

他不由冷笑起來,上下打量她一番,卻是一言不發。

柳心玉氣得雙手發抖,他仍舊是這副搪塞她的模樣。對她,他向來冷酷無情,他根本就當她說的話是耳邊風,不痛不癢的,吹過去就算了!

人人都以為她與他恩愛無比,念及心中尊嚴與驕傲,她與他人前互相配合,人後卻隻能獨自淒涼,柳心玉快要被他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