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36章 到底是年少夫妻可同心

“夫人……夫人她要把我送去宮裏的天牢,侯爺你可要護我周全呀!”梅香那雙淚眼著實無辜,她以袖掩麵,自是哭得梨花帶雨。

沈止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先入為主地看見梅香這般可憐,再一抬頭,就見容妤腳邊的兩截竹條,而她身旁的宮女曉靈雙頰血腫,定是剛剛被罰了一通。

“侯爺,此事並非側夫人所言那般。”容妤試圖同沈止解釋,“是她先對我的丫鬟——”

話還沒說完,就被梅香哀戚的哭聲截斷了。她忽然放聲大哭,上氣不接下氣的,期間還有她的貼身丫鬟跑過來勸慰著:“側夫人莫要傷心了,小心你的身子,昨日不還說了,這月的月事都沒能來……”

此話一出,令容妤滿臉驚色,就連沈止也有些無措了。

反倒是梅香的哭聲裏竟顯出了幾分炫耀之意,她顛倒黑白道:“倒是我不對在先,姐姐的奴婢對我出言不遜,我一時沒能忍住,便教訓了她一番,誰曾想姐姐護奴心切,非要將我送去天牢裏嚐盡苦頭,好讓我知道這南殿裏誰是大,誰是小……”

沈止越聽越不耐,他猛一揮手,“不要再說了,夫人絕非心胸狹隘之人,你再要栽贓陷害,我便圓了你的願,直接送你去天牢!”

梅香心頭一震,嚇得停頓了哭泣。

容妤倒是略有動容地看向沈止,眼裏流露出對他的感激之色。

梅香瞥見他二人那副你儂我儂的模樣,氣得一咬牙,幹脆將事情鬧得更大:“侯爺可以不信我,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既已有了夫妻之實,作為夫君,你便要一碗水端平,怎就隻是偏向姐姐而對我不管不顧?”

沈止冷眼看向梅香:“就當我是對你不管不顧了,你又能如何?”

梅香瞠目結舌,全然不敢相信沈止竟會當眾讓她難堪。

她那丫鬟還非要不知死活地湊道沈止跟前多嘴:“侯爺,側夫人火氣是大了些,定是因為身子不爽造成了,莫不如請太醫來殿裏診上一診,說不定真的是有喜——”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止抬手喝停,“你家主子三天兩頭地喊著懷了身孕,也不知到底是懷了哪個的,若不怕太醫來診出禍端,我這就傳人來殿!”

梅香再如何低賤,也是受不了這番羞辱,當即從地上爬起身來,哭哭啼啼地跑開了。

剩下一群下人也鳥獸群散,容妤鬆了口氣,轉身扶起曉靈,要帶她回去好生清理臉頰的傷口。

沈止卻挽留容妤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容妤回頭看著他,見他眼神真摯,她自然是於心不忍,就點了點頭。

沈止露出釋然笑容,上前來握住容妤的手。

容妤卻不留痕跡地將手掌抽了出來,小聲說了句:“夫君莫要碰我了,我染了風寒……身子不幹淨的。”

“區區風寒罷了,我又怎會嫌棄夫人呢?”沈止再度拉過容妤,與她一同走進長廊,“來,去我房裏吧。”

一進沈止的房,容妤就聞到了熟悉的清香,是他身上常年都會有的梅花香。

再一看桌案,果然擺著裝有白梅的青瓷玉瓶,容妤抬手輕撫了那枝椏上柔弱卻怒放的花朵,心中竟有淡淡的感傷。

沈止緩緩走近她身旁,探出雙臂,從身後將她輕輕地攬進了懷中。

他深嗅著她的鬢發,沉醉道:“妤兒,我好久都沒有這樣抱著你了。”

容妤有短暫的沉溺,她閉上眼,極為放鬆地靠在他懷裏。可不出片刻,她就驚醒一般地睜開了雙眼,轉而推開了他的手臂,心神不寧地避開他。

沈止迷茫地繞到她身前,捧起她低垂的臉,細細端詳著:“妤兒,你還在生我的氣麽?”

容妤別開臉,似不想看他的眼睛,餘光瞥見他仍纏著紗布的手,瞬間心疼起來。

沈止察覺到她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手,苦笑道:“已經好多了,隻是半截食指罷了,人還活著,足以。”

容妤悵然道:“你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及生死?”

“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即便是賢君帝王也逃不掉的。”

容妤心覺他這話晦氣,就要他收回。

沈止笑了笑,垂下雙臂,摟著容妤的腰肢,點頭道:“好,妤兒要我怎樣,我就怎樣,我還得和妤兒白頭偕老呢。”

他越是對自己溫柔,容妤心中就越發愧疚。她忍不住眼眶泛紅,怕被他看見,趕忙低下了臉,哽咽一聲:“你說這些甜言蜜語還有何用,側夫人也立了,如今要與你白頭偕老的,可不止是我一人了。”

一提到梅香,沈止的表情也黯淡了許多,他低歎一聲,放開了容妤,轉身走去了窗旁,他負手望著外頭,無奈道:“我知道是我的自私害得你近來痛苦,可我的痛苦也不比你少半分。妤兒,現在的我們已是寄人籬下,很多事情都不得不低頭了。”

他的確是變了。

就在將梅香納進南殿之前,他還口口聲聲地不服東宮,就連宴請,也敢多次以病拒絕。

可短短數日過去,他竟也變得卑躬屈膝,不似曾經傲骨。

容妤慢慢地坐在桌案旁,心中鬱結難耐,她亦想到了自己。

比起沈止,她又好到哪裏去?

還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沈止立了側夫人呢?

想起昨夜與今日,再想起沈戮那雙在她身上遊走著的眼睛,以及與他之間的那份交易……容妤猛一閉眼,全身汗毛直豎。

溫熱的手掌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肩頭,沈止憂心忡忡地問道:“妤兒,你怎麽在發抖?”

容妤錯愕地醒過神,轉頭看他。

“是不是屋子裏涼了?哦,窗子沒關,我這就去關上——”

容妤卻一把拉住他,“夫君。”

沈止停住腳。

“我……我有話對你說。”

沈止便轉回了身形,在她身邊落座下來,搓著她冰涼的手,哈了幾口氣,試圖令溫暖起來。

容妤猶豫許久,終於艱難地開口道:“我昨夜沒有在南殿。”

“沒在南殿?”沈止困惑道:“你去哪裏了?”

容妤顫聲道:“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