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興師問罪
快到黃昏的時候,容妤才從床榻上起身。
她本以為自己的月事還有三天才到,結果今早剛派曉靈傳了話,這會兒就在被褥上見了紅。
果真是心誠則靈。
容妤心中竟有了幾分歡喜,她喊來曉靈更換褥單,還叮囑曉靈要記得去上林坊拿些紅棗回來。
曉靈卻小聲對容妤道:“夫人,方才東宮的人來過了。”
容妤神色緊張道:“何人?”
“是個叫阿蘭的。”曉靈很小心地說:“她帶來了好多紅棗、枸杞和薑茶,說是給夫人暖身用。奴婢這會兒已經在後廚熬好了湯,等著夫人醒來就要端來的。”
容妤卻不見好心情,她真覺得自己的日夜都要遭人監視一般,好像什麽都逃不過東宮早早就布下的天羅地網。
明明前腳才說了自己月事已來,後腳就直接備好了暖身湯的物件送來。
她知道這是沈戮的計策,是在暗示她:不管她耍什麽花招,他都能招招拆穿。
而曉靈發現容妤臉色難看,還以為她是來了月事不適,悄聲問道:“夫人,可要奴婢將暖身湯拿來給你?”
容妤搖搖頭:“不必了,不想喝。”
這話剛一落下,殿外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咣咣”地響個不停。
小順去開了門,很快便有一仗人進了院內,一個趾高氣揚的女子聲音響起:“這南殿的侯爺與夫人呢?出來見我!”
如此傲慢的口氣,想必來者定是個“大人物”了。
容妤還未等動身,就聽見沈止出了屋子的聲響,他倒是畢恭畢敬地迎了來者,可那人仍舊頤指氣使道:“怎麽就隻有侯爺?夫人呢?怕見人嗎?”
容妤倒不是個能受激將的,她隻是不想沈止獨自為難,便要曉靈攙扶自己一把,緩緩地走出了門。
黃昏晚霞,暗香襲人,容妤剛一出屋子,就見院子裏熱鬧地站滿了來客,宮女侍從好幾十號人,為首的則是身穿紫裙的妙齡女子,她身段豐腴,皮肉細白,一顰一笑間仿佛都能溢出影影綽綽的琉璃般的光華。那雙鳳眼更是美豔非凡,單單是輕輕一彎,都能令男子心神顛倒似的。
容妤立刻就想起了這張臉的主人,柳丞相之女,柳心珠。
而沈止擔心容妤不知曉此人,便湊近她身邊偷偷提點了一句:“她是柳丞相的嫡女,柳氏柳小姐。”
容妤緩緩點頭,對麵前的柳心珠行了半蹲禮,“見過柳小姐。”
“你就是南殿夫人罷?”柳心珠傲慢地揚了揚臉,“不必多禮了,你我算得上是第一次相見,我斷不想在你麵前留了個壞名聲。”
這話倒是讓容妤心安不少,便說明昨天夜裏,她的確是沒看清車輦裏坐了誰。
“不知柳小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容妤輕聲問道。
“哼,所為何事——”柳心珠向前幾步,她仰著玉白的脖頸,都不正眼瞧人,隻管高高在上道:“你身為南殿主母,竟不知我是何事前來,可見這南殿上下都缺乏禮教、敗壞道德!”
聽聞此言,沈止的臉色很是難看,他此前倒從別處聽說過柳家千金的性子烈,可這哪裏烈?分明是蠻橫無理!跑到別人家裏破口大罵,還安上了這樣莫須有的罪名,便是沈止再如何好脾氣,也是不能忍下來的。
“柳小姐,話可不能亂說。”沈止義正言辭地同柳心珠道:“凡事都要講個真憑實據,你今日到了我南殿,莫名教訓我們也無妨,可總該有個由頭,否則,我可要喊侍從送你們離開了!”
“這就怕上了?”柳心珠哼笑道:“虧你此前還做過幾年東宮的太子呢,竟一點威風都沒留下,要我說啊,你頭頂的那頂綠帽,真是適合的很、非你莫屬呢!”
此話落地,眾人臉色驚變。
沈止一臉的羞憤與茫然,容妤則是麵如土色、心驚肉跳,南殿的下人們麵麵相覷、不知其意,柳心珠的人則是低聲竊笑,滿麵嘲諷。
柳心珠的笑聲更是放肆尖銳,她繞著沈止走了一圈,極其輕蔑道:“看你這模樣,竟是全不知情呢,若不是我今日來告知於你,隻怕你要綠成咱們宮外的那座翠峨山啦!”
沈止羞紅了臉,終是不敵激將,高聲道:“柳小姐,你空口無憑,便不要在此撒野的好!”
柳心珠的笑意瞬間褪去,她打量一番容妤,又重新看回沈止,接著,命侍女拿出了一條繡著杜鵑花的合歡襟到沈止麵前:“侯爺,你可看清楚了,這是不是你殿上的東西?”
沈止接過那合歡襟,走線精巧,樣式不俗,絕非是宮女能有的物件。更何況,合歡襟的下頭還繡著一個“梅”字。
容妤偷偷打量那件合歡襟,下意識地摟緊了自己的腰身,她看不清上頭有字,隻心慌意亂地回想著昨夜……她是否將自己身上的合歡襟遺留在了東宮呢?
哪知柳心珠突然道:“這合歡襟的腰身倒不算是特別細的,乍一看,和南殿夫人的身形極不匹配,再一想,這綠色也絕非是主母之色,而宮裏妃嬪又有誰敢將合歡襟落在東宮車輦上呢?”
沈止錯愕地抬起眼:“東宮……車輦?”
“正是。”柳心珠說起自己所見之事,眼裏極盡憤怒,“我昨夜本就覺得奇怪,竟會在夜深人靜的小路上偶遇東宮車輦,還騙我說是其中坐著的張太醫染了病,我心覺不對,今日又前去東宮,趁著太子殿下不留神之際,我派人去後院發現了那輛車輦,掀開車簾一看,裏麵竟有這下賤的合歡襟!那一個梅字,可不就是你們南殿的側夫人梅香嗎?!”
此話一出,驚天動地,連同容妤也露出了極為震驚的神色。
可她深知事情的真相,很快便低下頭,轉而又看向自己身邊的曉靈,主仆二人交換了眼神,不由地握緊了彼此的手。
“這……”沈止攥緊了那條合歡襟,他眼神閃爍道:“單憑這物件和這刺繡,怎就能說明是梅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