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嫂,你何錯之有?
他抬起手,動作輕緩地將那抹翠玉珠子的銀鉤穿進了容妤的耳洞裏。
卻沒有立刻抽回手掌,冰冷指尖似遊龍一般劃過她**在夜色中的玉白脖頸,所到之處驚起幾番酥麻,令容妤忍不住瑟縮了肩頭,似有怪罪地念了句:“夫君的手好涼,妤兒很怕涼的。”
他終於開口道:“若是怕涼,你希望夫君該怎麽做呢?”
“我希望……”話未說完,容妤就覺察到了不對勁。
她迅速轉過身形,目光落在他衣衫上,天青色……
再仰頭去看,月華一點點地浮出雲層,如緞麵一般罩在他臉上。
刹那間,容妤看清了他模樣,她倒吸一口涼氣,大驚失色,酒意都在瞬間消退了。
容妤趕忙退後身形,躬身問禮道:“臣、臣婦不知是殿下……臣婦以為——”
“以為什麽?”沈戮俯身湊近她,柔聲問著:“以為我是你夫君?”
容妤不敢回應,一顆心七上八下,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瞧皇嫂,竟怕成了這般。”沈戮直起身形,不以為然地負手繞過她,側目打量她背部,“方才還吩咐我為你帶上耳墜的,那會兒的你,可要嬌嗔得很。”
容妤羞愧的臉頰發燙,生怕沈止在這會兒來到此處,撞見這幕要心生誤會,便匆匆作揖道:“臣婦便不打擾殿下雅興,臣婦這就告退。”說罷便要急急離去。
沈戮探出手,不緊不慢地拖住了她腰肢。
容妤下意識地推開他手臂,極為惶恐地看著他。
沈戮正過身子,直視著她惴惴不安的眼眸,唇邊漾起一抹冷酷笑意,道:“皇嫂不必擔憂,我皇兄眼下是不會來後花園尋你的。”
容妤困惑地皺起眉。
沈戮輕描淡寫道:“太後正與他攀談著,我瞧見他那模樣,倒是喜出望外的,必定不會記得皇嫂身在後花園等他一事了。”
他竟知道這事?可他……他是如何知道的?
“怎麽?”沈戮忽爾擰起眉頭,“莫不是皇嫂心中有鬼,才怕與我相見?”
容妤知曉他這話是激將,斷不會上當,便平複了心緒,低頭回道:“臣婦並不是怕與殿下相見,臣婦隻是覺得……身份有別。若被無關緊要的旁人看了去,怕損了殿下名聲。”
沈戮笑一聲,歎道:“你可是我的皇嫂,我皇兄是你的夫君,你我叔嫂相稱,何來壞我名聲一說?”
他這番言辭,反倒是要陷她入自作多情的境地裏了。
她忍下個中羞憤,隻道一句:“殿下所言極是,是臣婦多慮了。”
“皇嫂不必瞻前顧後,我無論做什麽,都是為了你與皇兄著想。”沈戮瞥一眼容妤,順勢道:“太後宴間很是滿意你們出席,還要我安排過冬物件送至你殿。”
容顏聞言,緊蹙的眉心也舒展開來,她抬起頭,像是在問沈戮“此話當真?”。
沈戮淡淡笑過,撩起裙裾,坐到亭中鋪著老虎皮的座上,迎風拂麵時,他閉眼道:“我今夜喝了許多酒,這會兒有些神誌不清,還是要吹吹這夜風才能散了酒意。”
容妤關心俸祿的事,沈戮提起了太後,她又不能離開了。
但沈戮這會兒也沒理她,隻大刀金馬地端坐著,眼皮都懶得抬似的。
半晌過後,衣料窸窣的聲響落進他耳。
沈戮心頭一陣,嘴角笑意深陷。
他睜開眼,看到容妤坐到了他麵前的石凳上,彼此之間,隻隔著一張玉石桌。
“殿下……”容妤沉默許久,終是忍不住先行開口。
沈戮看了看她,見她鼻尖已經凍得發紅,竟覺這樣更好看些,顯得她麵色紅潤了許多。
容妤不知他為何不應聲,心中焦躁不已,忽聽他道:“蓮池裏的金鯉上個月都死了。”
容妤一頭霧水。
沈戮目光越過她,落向粼粼池麵,“大概是新換了一批宮女,不懂得從前喂的魚食,一不小心,害死了滿池。”
容妤略有落寞地轉過頭,也看向蓮池。難怪方才不見水中有鯉。
“你可還記得從前也養過兩條金鯉?”
他忽然問起這話,令她不由自主地憶起曾經。
那時是她吵著要養金鯉,候府裏沒有池塘,她就養在青花缸裏。
可金鯉長得快,待小魚苗長成大魚,那青花缸也不夠養了,他就要她帶來他皇子府裏的假山池子裏養。
“便隻有我對你是百依百順的。”沈戮當時略有嗔怪地對她道:“換了旁人,誰還會陪你賞花喂魚?”
容妤當時笑眯眯地靠著他肩頭,極是得意地說道:“那你得一輩子對我百依百順才行,否則,我就要再尋個男子來順著我!”
沈戮轉頭看她,二人相視巧笑,春風拂麵,旖旎生香。
可惜換了水後,金鯉很快就死了一隻。
原本是成雙成對的,卻隻剩下了一個,不久後也死了。
舊事漫心頭,容妤神色有哀戚。
沈戮端詳著她這副模樣,竟是一皺眉,突然低聲道:“俸祿之事,太後並未同意。”
容妤一驚,轉回頭來,“為何?”
沈戮陡然起身,竟是不由言說地欲離開小榭。
容妤不知他怎就突然變了態度,忙起身跟上他,急急地喚了聲:“殿下,你答應過臣婦的,參了今日這宴,南殿的俸祿便會恢複如初,你我之間有過承諾的——”
沈戮猛地停住身形,他一回身,森冷眼神直探容妤眼底,“你我之間的承諾,又何止這一次?”
容妤大駭,她麵露惶恐,惹得沈戮眉頭緊鎖,一把抓住她手腕,她嚇得要即刻將手抽回,他卻死死扣緊,憑她的力道,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容妤不由得起了怒意,脫口而出:“殿下言而無信!”
“言而無信?”他反問,“你也配同我講這四個字?”
“我……”容妤惶恐地垂頭道,“我隻是不知殿下為何要屢次羞辱我……”
沈戮冷下臉,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容妤,聲音沒有一絲感情,“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本太子麵前以‘我’自稱。”
他那可怕的模樣令容妤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連同氣焰也褪了去,慘白著臉囁嚅道:“臣婦……是臣婦莽撞了,還請殿下恕罪。”
“你倒是說說看,我該如何恕你的罪?皇嫂,你,又何罪之有呢?”
容妤眼有驚亂,尤其是沈戮鬆開她手腕之際,她已嚇得癱軟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