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57章 大婚在即

柳心珠穿綠還是穿紫,倒也不見得多重要。

沈戮明白太後真正的意圖,便一垂眼,對殿內守在兩旁的宮女道:“都先下去吧。”

一幫人躬身退下,空曠的殿內隻剩下沈戮與太後二人,桌案上的茶已經涼透,所幸已近子時,無心看茶。

太後緩緩走到椅旁,落座之後,也給了沈戮一個眼神。

沈戮便恭敬地坐去對麵,誰知太後卻以手指敲了敲桌麵,道:“太子來哀家身旁坐。”

一言既出,沈戮便不得不起身去了太後身邊。

彼此中間隻隔著一方小桌,太後側過身,描金塗紅的指甲相互交疊,她含笑道:“太子理應知曉哀家今日造訪的緣由,畢竟你這東宮與哀家寢宮極不順路,來上一次,也要費上個一炷香的功夫。”

言下之意,是在埋怨沈戮近來沒有日日前去請安。

“是孫兒不周,隻因這幾日周旋在政務之間抽不開身,疏忽了為太後問安,還請太後饒恕。”

“都是一家人,哪裏要用饒恕這樣重的字眼?”太後微一仰頭,歎了一聲:“哀家不過是憐你形單影隻,偌大的東宮,竟沒個女主人為太子操持,一想到這,哀家便夜不能寐。”

“東宮侍女不下百人,也都勤快機靈,孫兒一直得她們照拂。”

“太子這話便欠妥了。賤婢,又如何能與主母相提並論?”太後瞥一眼沈戮,“你如今已坐熱了東宮之主的位置,便要盡東宮之主的職責才是。哀家所言,你可懂了?”

沈戮沉下眼,裝傻道:“孫兒愚鈍。”

太後便眯起眼,淡淡一句:“若想要讓歡合殿的亡靈能以入了輪回,你就先要成了家室才行。”

歡合殿三個字也未令沈戮變了臉色,他仍舊無動於衷,隻管噙著嘴角旁的一抹含義不明的笑意。

太後知他是個油鹽不進的,也就不和他打啞謎,直接拍案定下:“哀家和柳丞相商議過了,下月初九,是吉日,宜娶宜嫁。”

沈戮隻麵不改色地說了句:“太後,定江侯一案還未有眉目。”

太後默了一默,“太子握著那案,自然由你說了算,更何況與柳氏完婚後,雙方也都落了地,還怕柳丞不助你一臂之力?”

“話雖如此,可柳丞與定江侯亦是當年舊友。”

“朝中百臣多有交涉,無非是逢場作戲,算不上故交。”

“孫兒別無他意。”沈戮頷首道:“不過是擔心日後案有眉目,柳丞那邊倒是不好交代了。”

太後低低吐息,“柳氏既嫁給了東宮,便是東宮的人,與她母家也再無瓜葛,自是無需擔心。”

沈戮也就笑了笑,“既是如此,孫兒便聽從太後安排。”

太後終於滿意了沈戮的回答,她起了身,臨行之前不忘叮囑道:“該處理的就在大婚之前處理幹淨,畢竟柳氏出身名門,不入流的東西她必定覺得礙眼,屆時鬧得東宮人仰馬翻,也還是太子受難。”末了,又笑道:“這話除了哀家,你那不長心的父皇可是想不起要提點你的。”

沈戮含笑點頭,一直送太後出了東宮,目送車輦走出一段之後,他才冷下臉,轉身回了宮中。

等在宮內的陳最和崔內侍見沈戮的臉色極其難看,自知太後那老狐狸此番登門必有妖。

可又不敢多嘴相問,隻得跟在沈戮後頭隨他回去寢院。

待進了拱門,去了廂房,宮女早已把床鋪好,正端水來到沈戮麵前,銅盆下頭的一滴水珠落在地麵,沈戮當即就掀翻了整個銅盆,好在水溫不燙,否則濺到了身上,當真要爛了一張皮。

見侍女嚇得顫抖如篩糠,崔內侍嗬斥她道:“還不滾出去?沒用的賤東西!”

侍女倉皇的退出後,崔內侍細細端詳著沈戮的臉色,見他不僅是心裏有怒,還有恨。

“殿下……老奴這便回去容府。”他倒也隻能想出著法子來取悅主子。

沈戮卻喊住他:“今日罷了。”

崔內侍錯愕地回過頭。

“下月初九之前,都不要提起這事。”沈戮緊鎖眉頭,他的下顎繃起,沉聲道:“待我找出東宮裏插著的那根針。”

崔內侍和陳最麵露驚慌,二人麵麵相覷,皆是麵如土色。

隔日天色剛亮,沈止便來敲響了容妤的房門。

他輕聲喚著:“夫人,可醒了?”

屋內很快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不出片刻,容妤推開了房門。

“夫君。”容妤側過身,請沈止進來。

沈止笑盈盈地拉著她的手一並往裏屋走去,“夫人,我昨夜去完後廚再回來時,被阿梅攔住了,說你已經睡下,我也不便打擾,就想著今早再來與你相見。”

容妤垂眼道:“昨夜也不知怎的,竟稀裏糊塗地睡著了,害夫君擔憂至今。”

“見你無事便好。”沈止攬著她的肩膀坐到桌旁,“其實今早急著來見你,也不止是看你氣色是否安好,是我覺得咱們兩個也該回去南殿了。”

容妤困惑道:“為何突然要回了?”

“我這一走就連著好幾日,期間也從未去給父皇請安,隻怕他嘴上不說,心裏也會覺得我不夠懂事理。”沈止握了握容妤的手,“更何況,總留在容府也是不妥。”

容妤明白他在暗示自己父親的案子,他自己都是泥菩薩,自然也不想被拽進渾水。

“那我們便去與阿爹和阿娘拜別吧。”其實容妤也知不能再久留下去,既然沈止提出,也就推波助瀾。

待到日頭稍高一些,容妤同沈止見了定江侯與蕭氏,又同容莘依依不舍過,便離開了容府。

想來這一別又不知何時能再見,蕭氏送別時已哭成了淚人。

容妤也含著眼淚,囑咐母親遇見了難處時,一定要托人來宮裏尋她,切莫耽擱。

出了容府,容妤坐在車輦上十分傷懷,沈止為她擦拭著眼淚,一直到了街市中,外頭傳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容妤聽了一會兒,立刻要轎夫停下。

她趕忙撩起車簾,見到那在青樓前吆喝著的人兒,當即喚道:“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