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瞞天過海
因柳心珠在外頭床榻病臥,自然是要在裏屋來為容妤診脈。
宮女將紗幔隔落,容妤將手腕伸出去,由太醫懸診。
片刻功夫,太醫便道容妤體寒之症漸重,要煎上幾副藥來去根。
宮女陪同太醫取藥,出了裏屋,太醫同沈戮請示藥就在自己車輦的藥箱裏,很快就會拿回,絕不會耽擱為柳心珠再次診脈。
沈戮略一點頭,見太醫與宮女離開後,他才起了身,繞過屏風,去了容妤所在的裏屋。
腳步聲停落在紗幔外頭,容妤抬頭去看,心頭駭然。
狹窄的裏屋內,隻有容妤與沈戮二人。
隔著縹緲如霧的一層紗,容妤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周旋於自己身上,便不由地攥緊了手指,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沈戮亦知不能在此久留,但她又近在咫尺,打從她回來宮中後,二人身邊插滿了眼線,根本沒有別的機會能見上一麵。
如此一來,倒是令她稱心如意了。
少了他的折騰,她竟也能對沈止露出那般嫻靜的笑臉,一經想起,沈戮便心頭震怒。
這會兒又上前一步,探手撩開紗幔的刹那,容妤低聲提點道:“殿下,請自重。”
自重。沈戮細細品味這二字,即刻便參透了其中奧妙。
他的皇嫂是打算以周遭眼線為由,借機來與他楚河漢界了。
“怎麽,不想救你父親了嗎?”
容妤聞言,眼神一沉,真覺他十足無恥。
見容妤未做聲,沈戮緩緩放下了紗幔,低聲一句:“也罷,你本就是嫁出去的女子,自然不會真心實意地記掛定江侯,便是他有個三長兩短,也與你這潑出去的水毫無瓜葛了。”
“殿下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容妤終於抬起眼來,略有憤恨地凝視著他。
沈戮平靜地望著窗欞外頭的光景,太醫已隨宮女進了殿門,正疾步匆匆地回往屋內,他卻不疾不徐道:“我想說的話,難道還要由皇嫂來指點不成?”
容妤也聽見了外頭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她心中慌亂,不得不道:“我已經知曉你安排魏確對容府做的好事,你根本沒有信守過承諾!”
沈戮卻反問道:“什麽承諾?”
容妤大駭,忍不住從紗幔後站起身來,“你答應過我的……你明知故問!”
沈戮低笑一聲:“那就要看皇嫂救父一事,是否心切了。”話音落下,沈戮便走出了裏屋。
容妤急迫地走出了紗幔,卻正逢太醫與宮女進來,她心下一驚,立即回到紗幔後頭,誠惶誠恐地坐到了床榻上。
太醫還在交代著容妤該如何服藥,但容妤心煩意亂,根本聽不見去一個字。
而柳心珠似在這時醒了過來,沈戮便喊太醫繼續為柳心珠醫治,他則是踱步到門口附近,剛好站在能與容妤隔簾相望的位置。
二人凝視片刻後,沈戮低垂眼簾,竟是離開了此處。
容妤看著他的身影在外頭逐漸遠去,想到被迫再留宿東宮一事,便知又是他的計。
可她卻不知他究竟在盤算著什麽,畢竟眼下的東宮可算不得安全。
直到宮女在這時捧著一碗煎好的藥來到容妤跟前,她道:“夫人,服藥吧。”
容妤倒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病症是需要服藥來醫治的,但那宮女一直要等到她喝完了才肯走。
容妤隻好端過藥碗,一捏鼻子,仰頭喝掉了。
這會兒是晌午,外麵天氣大好,她想著藥也喝過了,便能回去沈止那裏。
可剛要起身,就覺得頭暈目眩,她強撐著想要走出紗幔,但眼前一黑,竟是全身癱軟地倒在了床榻上頭。
恍惚間,她看到簾外的宮女悄聲地喚著她“夫人、夫人……”,像是在試探她是否還有意識。
容妤的眼皮沉沉合上,她這才想起那宮女不是旁人,正是曾在海棠房裏伺候她沐浴更衣的如玉。
當真是她疏忽大意……總是要把自己陷入險地。
亦不知他給她服下的是什麽怪藥,容妤在睡夢中覺得全身發熱,口幹舌燥之際,她隻想要尋水。
待到她艱難地睜開雙眼,她發現室內已經是一片寂色,而自己身上濕漉漉的,皆是汗水。
容妤困惑地爬起身來,她觀察四周,見此處布置像是書房,屏風前頭的桌案上堆滿了卷宗。
一台燭火染著微弱的火光。
那火光後頭,坐著一人,他姿態大刀金馬,手裏握著一柄香木折扇,緩緩地敲著掌心。
隻是見到了那柄折扇的刹那,容妤的臉色便霎時慘白。
沈戮視線從她惶恐的臉上淡淡掃過,垂眸之際,略一冷笑,沉聲道:“皇嫂醒得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了許多。”
容妤驚慌地看向自己身下,書房中的床榻要比廂房裏的硬了一些,而且也沒有紗幔做簾,她感覺自己在他的眼神裏暴露無遺,更無處躲藏。
可喉間滾燙的熱度令她眼神迷離、思緒渾濁,僅憑著意誌力問道:“敢問殿下,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我的書房。”沈戮抬起手中折扇,隨意地指了指周遭,“平日裏忙於政務時,我都會在此留宿,也不會有人來擾。”
容妤又問:“我為何會在此處?”
“皇嫂忘了嗎?你在我殿裏由太醫診脈,服了藥,便睡下了,眼下,也還在殿裏睡著。”沈戮眯了眯眼,“而被帶來我書房的,是日後的準太子妃,柳心珠。”
容妤怔了怔,很快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是這樣……柳心珠病在東宮是沈戮的計謀,隻要有陳最和崔內侍幫襯,將柳心珠抬去裏屋的紗幔裏冒充容妤,再由人將容妤抬來書房並對外宣稱是柳心珠,此舉甚妙!
這東宮裏安插了那麽多的眼線,連她南殿也平白無故地多出了個薑嬤嬤,沈戮怎還敢妄圖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