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放你飛
楊小新舉在半空的手有些僵硬,“穿上吧,以後給你添衣的人就不是我了。等這場大雨停了,我們就去民政局。你想要的自由,我會還給你的。”
朱筱筱接過自己的衣物,輕輕彼在自己的身上。那棉製的布料貼在自己的肌膚上,竟然是涼的。
雨勢越來越大,風也急劇,雨也急劇,像兩頭惡獸交戰,緊緊相伴,毆打,嘶咬,雨到之處,必然狂風掀起。
朱筱筱的心,是亂的。隻是,這近乎一月的調養下來,她的氣色好了許多,兩腮之間的紅潤之氣掩蓋住了那內心的慌亂與不平。她緩緩坐在走廊旁的長椅上,倚靠著自己的行李靜靜地坐著,一手輕拂著行李,一手擱在兩腿之上,看上去真像是一樽石像。
楊小新也跟著坐了下來,在長椅的另一頭的方向。他的視線之處是潔白之中貼著幾句標語的牆麵。
他與朱筱筱,再無交談,就連一個眼神交匯也沒有。
雨下了多久,他們倆就沉默了多久。這一坐,就好像從盤古開天劈地,坐到天荒地老。
要知道,當初他們倆攜手走到一起,就是想來一場天荒地老,平平凡凡的婚姻生活。
可誰知道,不過是半年的時間,他們就要為這段婚姻畫上一個句號。
這個時代,再不如他們父母輩的時候,多半的夫妻都能走到白頭。現如今,每兩對人走進婚姻殿堂的時候,便有一對辦著離婚手續。
是時代變了?
還是月老的紅線開始搭得複雜紛繁?
從古至今,人們追求的永恒,越來越短暫。
愛情不是沒有,隻是它來過,卻走得太過匆匆。
雨勢終於小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以後了。
玻璃窗外的雨點變得稀零零的,一點一點地落在地麵不深不淺的積水上。風走了,那雨點下落的地方便蕩起一圈一圈的水痕。
朱筱筱起身,臉上所掛的表情依舊是淺淡的,“走吧,打個
車直接去民政局。”
楊小新的回答亦是簡單明了的,“好。”於是,起身,擰起倆人的行李,先一步朝著住院部的大門走出去。
雨天的出租車不停地奔波,客人剛一下車,就有另一波客人上來。而對於打出租車的人來說,卻是相當的難。
因為還有稀零零的小雨,朱筱筱就站在大門口招攬出租車。
楊小新站在她的身側,兩手擰著行李,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狂風已去,隻剩下絲絲清涼無比的輕風。細如絹絲的雨滴飄下來,被輕風輕飄飄地吹落在朱筱筱的發絲之上,看上去像沾上去的白糖。
一輛又一輛的出租車駛往醫院的大門口,下了客人,很快又被前麵的人搶先而去。朱筱筱根本沒有機會,搭上一輛車。
她的視線悠遠,總盯著遠處駛來的車,想逮住一個機會。
可是,等了一輛又一輛,都被其他的人搶占先機。於是,她索性大步邁向大門口的台階,走向那細細的雨絲當中。
身後的猿臂一伸,將朱筱筱從台階的邊緣拉了回來。楊小新沉著臉,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在這裏等我。”
於是,楊小新大步邁向細雨中,一手提著兩件行李,一手招攬著出租車,往前走去。
一輛紅色的出租車剛巧在楊小新的腳前下了客,他迅速地擠了上去,向司機指了指朱筱筱的位置。
這一場等待,終於結束。
朱筱筱上了車,坐在後座。
副駕駛坐上的楊小新與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上車後,司機才問起,“倆位要到哪裏?這是剛從醫院出來吧?”
出租車司機是個很會做生意的主,楊小新與朱筱筱才剛上車,他就把自己的名片遞給楊小新,一臉笑容,那聲音聽起來美妙極了,“老板,這是我的名片,以後若是要去哪裏,可以提前打電話。跑長途也可以。”
楊小新接過名片,僵硬一笑,“謝
謝!”
出租車司機又問,“去哪?”
幾句話的時間,司機已經握著方向盤,駛出了醫院的停車大院。
楊小新尷尬地說:“民政局。”
一聽是民政局,司機一愣,原本掛在臉上的歡天喜地退卻了一半。他向來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眼見著上車的一男一女沒有任何交流,各自的臉上都極為冷漠,這才閉了嘴。
隨後,似乎是好心,司機又問,“老板,剛從醫院出來就要去民政局呀?我看你們倆都挺年輕的,是不是要去領證?”
楊小新彎著眼角似笑非笑。
後座上,安安靜靜的朱筱筱終於開口說話了,卻是語出驚人,“司機,麻煩你開快點,我們去是辦離婚手續的。”
出租司機尷尬一笑,像是個嘴巴閑不下來的人,“好好的,離什麽婚。要守住一個家多不容易呀,怎麽這麽輕易就散夥。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呀……”
司機說著,就搖頭。看上去,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話多,卻很真誠,一臉祥和,“年輕人呀,做事不要這麽衝動。一到民政局,就是陌生人了。別管曾經多麽親密,都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你們還是想清楚,別這麽衝動。一個家怎麽是說散就散的?”
朱筱筱聽得出來,中年司機滿嘴的四川口音,那普通話說得極為不標準,可他們還是聽懂了。
楊小新與朱筱筱各自沉默。
一路上,倒是中年司機不停地往他們腦裏灌輸著他們那個年代的婚姻觀念--忠誠、理解、謙讓、寬容。這是經過朱筱筱在自己腦裏整理後的簡潔意思。然而,就這麽幾個字,中年司機卻說了二十多分鍾,一路上說個不停,說什麽守一個家不容易,大家都要讓一步,生活多磨難,磕磕碰碰的就過去了。直至他們快要下車了,他還說個不停。
朱筱筱看他一邊停車,一邊說:“你們還是想想清楚,別衝動。”
說來說去,似乎就那麽幾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