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烈日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梁司令、梁司令……”有人打馬而來同時高聲的喊著,前方鬼子陣地裏炮聲隆隆,鬼子現在也驚慌失措,到是沒有哪個鬼子兵往梁丹這邊打槍。

等那人跑到近前梁丹不由一愣,這不是在小淩河邊遇到的兩個軍統特工中的一個嗎?眼前來的是比較年輕的特工,年長的那個卻不知哪裏去了。

為了保證救護隊的安全,軍統派出了兩個特工和一輛卡車,等到小淩河下與鬼子交戰之後,梁丹就沒再注意兩名特工的動向。畢竟人家是軍統派來了,梁丹根本指揮不了這兩名特工,人家願意打就打,不願意扭頭走了,梁丹也拿人家沒辦法。

不想現在已走到絕路上,這特工居然此時出現,梁丹再看看前麵不停響起的炮火,難道是這兩個軍統特工安排的炮火?這真是讓梁丹百思不解,不過是兩個特工罷了,如何能指揮如此眾多的炮火?而且他們為什麽不打鬼子,隻是嚇唬鬼子呢?

那年輕的特工跑到梁丹麵前也來不及解釋,隻是大聲道:“梁司令快走,一會兒鬼子反應過來了,就走不了了!”

這到不需多說,梁丹也知道眼前形勢危急,等到鬼子也發現這些炮火對他們不構成威脅的話,必然還要進攻梁丹。

當下裏梁丹呼嘯一聲,讓楊花腸兒招呼著卡車,眾人隨著這軍統的特工趁亂衝到了大路上。因為鬼子都集結在葛王,這大路上麵反倒很安靜,遠遠的炮聲仍然不停的傳過來。梁丹一直在仔細的聽著,肯定是大口徑火炮沒錯,響了這麽半天,這得是多大的手筆呀?真是可惜了隻是用來嚇唬鬼子,西山義勇軍要是有這麽多大炮,早就把同昌打下來了。

上了大路以後,卡車的速度也終於上來了,更加不輸給戰馬。那特工帶著梁丹一路狂奔,邊跑把將個中原因粗略的講了一下,梁丹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此時開炮的,果然是正規的東北軍。

九一八之後,鬼子出兵四處占領東北的地盤,而各地的東北軍接到的都是不抵抗的命令,更加沒有什麽統一撤退的安排,一跑起來就全亂了套了。將顧不得兵,兵顧不得將,各個團長、營長甚至是連長、排長全都自帶人馬能往南的往南,能往北的往北。

如果是順利的,一路能跑出山海關,關外的北平、天津仍然在張少帥的手裏,能出關的東北軍就算是有了活路。可並非人人都有這個好命,鬼子的機械化部隊推進極快,有些東北軍部隊雖然接到命令之後也一門心思往關裏撤,但沒想到鬼子比他們還快,還沒等看到山海關呢,先被鬼子堵住了大路。

現在整個東北全已經亂了套了,往北跑的馬占山領著人與鬼子在黑龍江拚命,往南跑的則沒有什麽主心骨,零零散散的人馬哪裏都有。現在葛王一處居然是一位原先駐奉天的少將師長,帶著一個師的人馬被鬼子堵在了葛王。

當然,所謂一個師,到現在也已不可能滿編滿員,如果拿人頭數的話,撐死了也就是一個加強團。但問題在於,這位師長在跑的時候舍不得手裏的家夥,光大炮就有三十多門,居然一路從奉天城推到葛王來了。

這才叫要舍命不舍財呢,要不是有這些大炮累贅,說不定這位師長也跑進山海關了。可這個年頭,有槍杆子底氣才足,這位師長肯定也自有打算。所謂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真要是光杆司令一樣的跑進山海關,後半輩子也是吃風受氣的命。

這上千的東北軍被堵在葛王一帶,鬼子不可能不知道,但鬼子並沒有象攻打梁丹等人那樣去派兵消滅這些東北軍,反而派人前去勸降。這位師長的心眼呢似乎也挺活泛,和鬼子派來的人談了一陣子了,雙方表現了誠意,但似乎價碼還沒有談攏,所以就這麽一直談著。鬼子與東北軍雙皆按兵不動,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上雖然這裏有上千的東北軍,卻並沒有擔誤鬼子出兵同昌,龜尾從錦州城借來的大炮就是從葛王過去的,東北軍也是連一槍都沒放。

但這事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住軍統的特工,錦州站的軍統也已經查到了葛王這裏有一隊東北軍,立刻上報了上峰。上頭來了命令,希望錦州站能勸說這位東北軍的師長就地組織抗日武裝,等待國軍反擊。

所以現在出現的奇怪情況就是,這位東北軍的師長一邊和鬼子的談判官和顏悅色、勾勾達達,一邊又和軍統的特工眉來眼去、粘粘乎乎,雙方越是加緊拉攏他,他越是要坐地起價,直把自己當成一塊香餑餑,大有從此以後在葛王長久駐紮的意思。

今天這些炮火就是這裏的東北軍打出來的,也不知道那位年長的特工是如何勸說的師長,師長終於點同意開幾炮來救援一下梁丹。但這位師長可也不是白癡腦子,知道萬一真打傷了鬼子兵的話,在鬼子那裏又不好交待,所以炮彈都是長了眼睛的,打了半天挺熱鬧,卻一個鬼子都沒傷著。

聽這位特工說完,梁丹咬牙點了點頭,心裏陣陣無奈。楊花腸兒更是拍著大腿的罵娘:“他姥姥的,有這些好家夥不打鬼子,還是個人嗎?他要不樂意打,把家夥給我們義勇軍啊,我們玩了命的打鬼子,手裏還沒有啥乘手的家夥。”

梁丹卻擺了擺手讓楊花腸兒住嘴,不管咋說今天要是沒有人家幫忙的話,梁丹等人就交待在這裏了。從這一點來說,還是要好好感謝人家的。按同昌地麵的規矩,這位師長幫了這麽大的忙,過後梁丹得抬著三牲好禮專門的登山答謝才對,可現在這師長又和鬼子有關係,這答謝禮還是算了吧。

那特工也說道:“現在的情況還看不清。如果這些東北軍能決心抗日的話,我一定會讓他們聯絡梁司令,大家一起打鬼子,人多力量才大。”

話是這麽說,但這特工自己也底氣不足。那東北軍的規矩多了去了,葛王的這位又是少將師長,架子大得狠。就算將來一起抗日了,人家也未必能看得起梁丹,更不要說與梁丹團結到一起了。

梁丹隻是隨便的點點頭,也沒把這些話放在心裏,他現在所有的心思全在古一風身上呢。原本打算在葛王做手術,可被鬼子打亂了計劃。而且看樣子,這一路都很難再停下了,隻能一口氣跑回同昌然後再救古一風。

又繼續打馬跑了一陣,炮聲已經消失了,眾人也已經遠離了葛王。那特工停馬告辭不再相送,告訴梁丹,鬼子現在非常看重這葛王的上千東北軍,為了不傷和氣,估計鬼子會立刻撤兵,不會再繼續追殺梁丹了,從這裏回同昌,應該是一路平安的。梁丹自是對人家千恩萬謝,之後再帶著眾人直奔同昌而來。

因為幾乎所有的巡邏隊全集中到葛王去了,因此這一路上梁丹等人在大路上打馬飛奔,居然未再碰上鬼子。白祝勝把卡車開到最快,梁丹的白馬和楊花腸兒的花斑馬更如飛起來一般。

天馬上就要亮了,寒風刺骨到在其次,這一夜冷風呼嘯到了此時,天空中居然飄飄散散的下起小雪來。

這個時候的雪與冬天的不同,往往都是雨夾雪。對於東北人而言,不怕雪,卻很討厭這初春時節的凍雨。這雨一旦要是下了起來,一來天氣會變得極冷,一邊下雨一邊結冰,地麵上很快就會結出一層薄冰,滑劃無比。另一方麵,雨冷與雪冷又不一樣,雨冷屬陰,那種涼意會透入骨髓,古一風本來就身受重傷,在這種凍雨裏身體更加無法堅持更久。

“快……快……”梁丹大聲的催促著,無論人馬皆冒著熱氣,這照夜玉獅子馬雖是馬中之王,到了這時也四蹄無力,更何況馬傷也重,渾身是血,遠看梁丹的話,簡直就是血人騎血馬。

杜玲玲幾次從車廂裏探出頭來讓梁丹上車包紮一下,梁丹又哪有心思包傷?他現在一丁點時間都不敢浪費,早一步回到西山,就早一步給三哥做手術。一路上梁丹到是不停的向車上問“三哥還活著嗎”,馮佳戴著聽診器的手就一直沒離開過古一風的胸口,在急馳的卡車裏要十二萬分的努力才能稍稍聽到古一風那似有實無的心跳聲。

杜玲玲幾次都想告訴梁丹不要跑了,古一風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拉回西山也沒救了。但是看看梁丹的樣子,杜玲玲又不忍心將這話說出口。古童一直死死的摟著老爹,張秋燕用車上的繃帶將古一風層層包住,可古一風受傷太重,身上的彈片數都數不清,雪白的繃帶轉眼就變紅了。

在大路上奔跑,五十公裏的路並不算遠。雖然滿天的鉛雲,但晨光仍然不屈不撓的透過雲層勉強露了出來,遠山近水都已經在朦朧是漸漸變得清晰。透過呼嘯的風聲,甚至都聽到白狼河水的流動,杜玲玲向車廂外仔細的看著,同昌近在眼前,從此以後她將生活和戰鬥在這個地方。

回家了,三哥一定要堅持住啊!梁丹雖心急如焚,但還是努力的讓頭腦清醒。再往前就是白狼河橋,橋上有同昌的鬼子兵把守,此時不可能硬衝,隻能繞到遠處過河。天氣極冷,小雪飄飄,河麵上的冰更加厚實,讓卡車通過去肯定沒有問題。

堪堪打馬來到河邊,梁丹定睛向前望去,不由暗叫一聲“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