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三少爺,妾身求您了……
“雲箏……”
這一聲喊罷。
雲箏驀地回首,目光觸及陸行舟的瞬間,她的心便如被巨石重壓,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迅速俯身,雙膝重重砸向地麵,滑行至他的腳邊,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擺,聲音顫抖而堅決。
“三少爺,文柏的手……真的保不住了。他本有著遠大的誌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可如今,他的手若是再抬不起來,他還怎麽握筆,怎麽寫字?”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哀求與絕望,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鋒利的刀片,在陸行舟的心頭劃過。
那雙曾經閃爍著希望與活力的眼眸此刻盈滿了淚水,她哽咽著,繼續說道:“三少爺,我……我給你磕頭,我求你,求你去京城,求你想辦法找到那些珍貴的藥材,救救文柏的手,救救他的未來……”
雲箏說完,便不顧一切地磕起頭來,額頭重重地撞擊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陸行舟看著她如此,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
他彎腰,兩根長指攫起她的下頜,狹眸眯起:“你竟然為了那個男人向我下跪?”
“三少爺,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幫幫他……”
雲箏淚水止不住的落下,“隻要你能救他,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三少爺……”
她試圖抓住陸行舟的手,陸行舟卻強硬著表情,冷冷掃向身下的雲箏,未有半分動容。
他從未想過讓雲箏變成這副樣子,下跪乞求他。
“三少爺,妾身求您了……”
雲箏的話還在耳畔一聲聲的回響。
她的屈服與軟弱,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陸行舟既心疼又惱怒。
雨勢愈發凶猛,天空如同被濃墨浸染,夜色沉重得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陸行舟靜靜地站在雨中,薄唇緊抿,宛如一座冰冷的雪山,與世隔絕。
雲箏跪在他的麵前,一遍遍磕頭,額頭已經被撞得紅腫,鮮血混著雨水流下,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痕跡。
她的身體被雨水淋濕,泥土和雨水交織在一起,將她原本整潔的衣裙染得髒汙不堪:“求求三少爺……求求您放過先生……”
她的聲音在雨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堅定。
陸行舟低頭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聲音冰冷而清晰,“我讓你低頭時,你不是很有骨氣嗎?怎麽現在卻在這裏低聲下氣地求我?”
雲箏抬起頭,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她顫抖著聲音:“我……我知道我錯了……但是先生是無辜的……他不能因為我而受到牽連……”
是她害了劉文柏。
要是劉文柏那隻手真的保不住,她這輩子都無法安心了。
雲箏見陸行舟毫無反應,心下絕望,卻又沒有其他辦法,隻能麻木地一遍又一遍繼續磕頭。
陸行舟見此眉頭又深了幾分。
她好似沒了靈魂,像一個斷線的風箏,一直重複地說一句話。
救救先生……
陸行舟攥緊了拳,她就這麽喜歡那個廢物秀才?
從前在侯府時,無論他如何威逼利誘,雲箏始終堅韌不屈,從未向他低頭。現如今,她卻為了一個男人,又是下跪又是認錯,毫無尊嚴與傲骨。
陸行舟的臉色陰沉,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終究沒有伸手去扶起那跪在雨中的女子。
旁邊的侍衛見雲箏如此可憐,心中動容,望向陸行舟,猶豫著開口:“大人,這雨勢如此猛烈,她個弱女子就這樣跪在這……”
話未說完,便被陸行舟厲聲打斷:“住口!”
侍衛被那冷冽的語氣嚇得一哆嗦,立刻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陸行舟看著雨中跪著的纖細身影,心口也一陣陣鈍痛。
可他不能心軟。
他要讓她明白,那個窮秀才什麽都給不了她,隻有他陸行舟,才能庇佑她、護住她。
兜兜轉轉,她還不是要求到他的麵前?
陸行舟在內心偏執地想著。
而雲箏已經沒了力氣。
她一次比一次磕得重,額頭已經磕出血痕了,嘴裏的呢喃也越來越輕,手和腳好似負重一般,雲箏已經撐不住了,每次磕頭都覺得千斤重。
再次磕下去時,徹底栽下去,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好像掉進了湖中,越來越深,怎麽都遊不上去。
直到沉入湖底。
陸行舟看到她摔下去後,麵色一變,連忙上前。
“別在我麵前裝可憐。”
他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當他拍了拍那張已經蒼白無色的臉頰時,那毫無回應的靜默令他心下一緊。
“箏兒?”
這一刻,所有的冷漠和防備都在她的無聲中化為烏有。
陸行舟心下驟然一沉,猛地抱起那柔弱的身軀,疾步向門外衝去。
“快!立刻去請城中最好的大夫!若來遲半步,爺扒了你們的皮!”
周圍的侍衛麵麵相覷,心中暗自驚訝,大人不是冷漠無情嗎?怎麽變得如此緊張了!
原來之前讓他們去找劉文柏的麻煩,都是因為這個芸娘啊!
看來這個女子在他心中,真的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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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狂風如泣,整個錢府籠罩在一片混沌的灰色之中。
陸行舟坐在床邊,幽深的目光悄然落在雲箏那蒼白而布滿傷痕的臉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著那些傷痕。
此時,一名侍衛帶著大夫匆匆趕來,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大夫走上前,開始為雲箏細心地診治。
陸行舟站起身,默默退到一旁,給大夫留下足夠的空間,又轉身看向侍衛,聲音低沉而堅定:“去打聽一下,那個劉文柏需要什麽藥材,哪怕一擲千金,也尋來速速給他送去。”
侍衛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您好不容易除掉他,怎麽還給他送藥,這樣做豈不是讓之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嗎?”
陸行舟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冷聲道,“隻管做你的差事,少廢話。”
侍衛:“……”
侍衛覺得是大人拿芸娘沒辦法了,才心軟同意的。
不過芸娘也是可憐,被陸大人圈在套子裏設計了這麽久。
他搖了搖頭就離開了。
隨著侍衛的離去,陸行舟再次坐回床邊。
大夫診視完畢後,恭恭敬敬朝陸行舟行了個禮:“大人,這位娘子乃是驚憂過度,又恰逢雨淋,濕氣寒氣趁機侵入體內,這才暈了過去。她額頭的輕傷,在下已妥善處理,其他並無大礙。”
陸行舟仔細聽完大夫的診斷,緩步走到床前,目光深邃地凝視著雲箏那蒼白而寧靜的麵龐。
“有勞了大夫了。”
“大人客氣,老夫已備好藥材,請盡快熬製,待藥成即刻讓她服下。”
大夫說罷,留下藥包,拿起醫藥箱離去。
熬藥之事本可交給下人去做,但看著雲箏昏迷的可憐模樣,陸行舟不想假手於人,於是親自熬藥。
他以前並未留意過這般的瑣事,此刻卻發現熬藥原來是一項需要細心與耐心的任務。
他蹲在爐灶前,專注地看著火候,確保每一絲熱量都能恰到好處地滲透進藥材之中,使得藥性得以最大程度地發揮,這差事漫長而繁瑣,又得時刻保持清醒,有幾次陸行舟差點睡著了。
他想,等她醒來,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訓她一頓。
若不是她身子那麽弱,他何須親自給她熬藥。
轉念又想,她那兔子般的膽子,若是聲音大了,又把她嚇壞了怎麽辦?
到時候病情加重了,還不是自己忙前忙後。
罷了,等她身子養好了,將人帶回京城,有的是機會再找她算賬。
熬了足足兩個時辰,陸行舟都熬紅了眼睛,才端著藥碗走到屋內。
雲箏還沒醒,他拿起湯匙蘸了藥,放在她的唇邊一點一點地讓她服下。
就這樣不知喂了多久,陸行舟呼出一口濁氣,可算是喂完了。
他眼皮子重得很,可還是緊緊攥住了雲箏的手,撐著下巴在旁邊看著她的睡容。
已經記不清多久沒這樣安靜地看著她了。
她醒著的時候,總是對自己橫眉冷對的。
唯有熟睡的時候,才這樣乖巧……
“你這小兔子,為何……就不能聽話一點呢?”
陸行舟啞聲呢喃。
半晌,他俯身,在她額頭落下淺淺一吻,“睡吧,箏兒,睡一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