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你,好不好

第29章

第28章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樓下人聲鼎沸很熱鬧。

下樓倒了杯冰水,看見謝君昊在廚房間用平底鍋煎薄餅。他做了兩份,遞給我一份:“店主這有和好的煎餅麵粉,就煎了兩份。”

我嚐了一口,很鬆軟:“你在美國經常做?”

他微微點了點頭:“嗯。快點吃,集市早就開始了,再過點時候人太多走也走不動了。”

“什麽集市?”

“樓下有SundayMarket,土豆他們大早就過去了。”

他笑著說:“很熱鬧,有新鮮的榴蓮。”

“你已經去過了?”

謝君昊起身提起背包,戴好帽子,扯著我的後衣領邊走邊說:“對,我看你這麽個睡法,集市結束了也沒醒,回來拉你一把。”

“你別拉別拉別拉——讓我再吃兩口,蘸點果醬。”

“張揚,給你五分鍾,我回房間拿個防蟲水。五分鍾樓下。”他走了兩步,再回頭說:“對了,我的盤子幫忙洗一下。”

我朝他的方向吭了一聲:“謝君昊,有件事情雖然對你來說很殘酷,但我不得不指出,你已經不是我老板了。”

他笑了一聲,對我說:“哎,還有我剛喝咖啡的杯子,幫忙一塊洗了。”

已經十月,燦爛的陽光折射出集市上來來往往的棕色麵孔。

路邊攤販叫賣聲遍布整條加雅街,攤鋪上的物品包羅萬象:木質或錫質的小工藝品、當地的糕點、馬來族的圍巾、巴迪布衣褲、琳琅滿目的飾品和掛件;還有街頭藝術家拿著吉它自彈自唱。

我和謝君昊隨著熙攘的人群走走看看。

“張揚,榴蓮要不要?”

我接過來蓮,把手裏剛買的吃了沒幾口的小食全擱謝君昊手裏:“當然要啊。你幫個忙替我接一下。”

他左手端杯椰漿,右手拿了盒娘惹糕和土產咖啡,有點應接不暇,微微彎下腰接過我的東西:“張揚,你能吃完一個再買嗎?”

我走了兩步,“你看前麵有人在賣山竹,榴蓮你先幫我拿一下,請你吃山竹,等著。”

謝君昊看了我一眼,哭笑不得地說:“我說你故意的吧。”

逛完集市差不多中午,我們一直沒碰上土豆和土豆妹。

我對土豆妹的安危抱以擔心,問謝君昊:“土豆會不會把她拐到某個偏僻的地方,先煮飯再上船吧?”

“……張揚,你說的這倆詞是一個意思吧。”謝君昊扔手拍了一把我的帽沿,轉過身往前邁了兩步。

我抬起帽子往前看,他的背影在陽光下劃了個圈,有那麽一晃神的時間,我想起了在鳳凰古鎮的吊腳樓簷下、沱江邊上,那個頭發半幹,穿著拖鞋,兩手插在褲兜裏的林佑。

他的臉龐有一點陌生,我有多久沒想起他了呢?

眼前突然一暗,帽沿又給人拍下來。

“我看你眼睛又直愣愣盯著攤上的炒麵……張揚,我剛認識你那時候你飯量不大啊。你知道明天我們要去浮潛吧?”

謝君昊眼角含著笑,說:“還是說你其實想在岸上看著?”

我撇了撇嘴,“我是正經地在和你說土豆的事。”

“他倆今明兩天單獨行動,去爬京那巴魯山了。”

後來聽土豆說,他確實很壯麗地帶著土豆妹長途跋涉了大半天打算去爬這座神山。他認為兩人一塊爬上去,在山頂並排坐著看日出,就能夠牽手爬下來。

這個理論聽上去不無道理。

但土豆爬了一整天連半山腰都沒爬上去,我隻知道他和土豆妹那天天黑之後,在山腳下看著烏秧烏秧一片樹林,為京那巴魯山蚊子的繁衍生息作出了不可言喻的貢獻之後,搭了個車回來了。

至於他倆為什麽沒爬上去,沒人知道,這是個懸案。

從土豆妹的回憶裏獲悉,土豆領著她在山腳下坐了整整六個小時。

我代表馬來西亞亞庇市京那巴魯山野生生態環境局感謝土豆,土豆的名字會被這裏的同胞記住,沙巴最大的商業中心裏的某個知名連鎖餐館也以他命名了一道菜,肯德基炸土豆條。

在一家華人餐館吃了午飯之後,謝君昊撂下包對我說:“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拿個東西。下午按原定計劃和另外兩個朋友一塊去沙巴大學,怎麽樣?”

過了大概半小時,我就看見謝君昊戴著頭盔騎了輛摩托車“咻——”地出現了,“咻——”“咻——”再兩聲,後麵倆哥們一人一摩托,很拉風地亮相了。

他在我跟前刹住車,在尾箱裏拿了個頭盔給我,:“我們租了三輛摩托,來,帶你自駕遊。”

我湊近了問他:“這裏的摩托隨便租?”

謝君昊點了點頭。

“要出示中國駕照麽?”

他聳肩:“不用,出示護照就行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說:“那我也去租個飛車過把癮。他就是要駕照就沒問題,我手上就一現成的,50塊買的,不用白不用。”

謝君昊瞟了我一眼,撒手不管了:“不怕死的你就去。”

事實是我真的揣著護照和假駕照興衝衝地前去車行表示要租個女款摩托。

店主說:#######。

我認真揣摩了他每一個發音之後,認為他說的可能要麽是英語口音的馬來語,要麽是馬來口音的英語,都隸屬於我聽不懂的語種。

我對謝君昊說:你幫我翻譯一下。

謝君昊問:什麽是女款摩托?

我說:就是對司機駕駛技術要求不高的,有一年以上自行車駕駛經驗即可自行駕馭的摩托車啊;前麵有個籃子,可以用腳刹車的那種。

他說:好了張揚,你可以走了。

這天下午我坐在謝君昊的飛車後麵,回憶油然而生,想起了考駕照時候和我同車而行的考官。

人都說有了兒女才能體會到父母的辛酸,眼下我對考官當時的心情感同身受,時不時地在心裏讚賞一把北京海澱駕校的師傅素質過硬。

耳邊有呼呼的風聲。

我花了半分鍾的時間來思考亞庇這個地方是否有摩托車交通規則,然後我就看見有一個當地的馬來哥們騎輛摩托車後座載了個人,倆人背靠背坐著,車後座那人手裏提了個碩大的老式收音機。這車一邊跑,一邊公放背景音樂,場麵十分壯麗和諧。

我大聲對謝君昊說:“大哥你開慢點,別飆車啊啊啊。”

他空出一隻手捉住我的手環在他腰上,無奈地說:“張揚我的T恤都快被你從後麵扯下來了。”

我單手圈著他。兩邊的熱帶風景一覽無餘,蔚藍的大海好像觸手可及。

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謝君昊是一個資本主義青年,喜歡端著杯咖啡鎮靜地和中國人用英語交流經濟問題。

現在我一定要承認我的認識是錯誤的,謝君昊大概是個精神分裂的資本主義青年。

剛才他在主幹道上把摩托當飛機開暫且不提;現在我們走在窄道上,謝君昊和另外兩輛摩托並排前進,仨摩的嚴嚴實實地把後麵的汽車全部擋住,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在車隊的最前端。

沙巴大學校園很空曠。

路過一段沒人的斜坡,謝君昊雙手鬆了龍頭,快速衝下去,很帶勁。

學校裏有片海灘,我們開累了就在海灘旁邊的棕櫚樹蔭下坐著,看來來往往的馬來美女。

海風裏有鹹鹹的味道。

我開了罐可樂歎道:“開飛車感覺真刺激。”

謝君昊很自在地靠著樹坐著,提起可樂和我碰了碰杯,舒暢地笑了笑說:“晚點載你去個地方。”

我說:“哪?怎麽我感覺你跟變了個人似的,師兄你前段日子是受什麽刺激了吧?”

他帶著笑意挑起眉:“怎麽說?”

我很難描述自己的感覺,隻能和他說有巨大的反差,就跟看見我國偉大詩人李白在開摩托一樣,有種違和感。

謝君昊聽完哈哈大笑,“不是我有變化。是你對我的態度不一樣。張揚我之前總有種感覺,你是不是看見我就想跑?”

我點頭說:“你太英明神武了。你是我老板,我看見你不跑難道主動貼上去讓你壓榨勞動力麽?”

他低笑著問:“那現在呢,改觀了?”

“是,我現在覺得你和我在一個頁碼上。交個朋友也不賴。”說完我裝作很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別過臉去遠望大海。

自從上次和謝君昊攤牌,再次見麵之後,我在他麵前突然就不那麽局促了,可以放鬆下來和他偶爾交個心,像朋友一樣。

這樣的關係很舒坦,沒人逼著我非得做點什麽,表達點什麽,承諾點什麽。

太陽曬得人舒服得想睡覺,我用手枕著頭平躺下來,戴上耳機聽著歌。

耳邊在放五月天的《笑忘歌》,阿信在唱:那一年天空很高,風很清澈;從頭到腳趾都很快樂,我和你都約好了,要再唱這首笑忘歌……

我想我做了個夢。

夢到有一天晚上,星光很燦爛,阿信帶著怪獸、石頭他們在台上唱著後青春的詩。

有個人伸出手把我輕輕摟在懷裏,他的眼睛和星光一樣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