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何苦
沒時間多說,章敏急匆匆打馬離開。
徐西寧隻覺得一股邪火在心頭遊竄。
抓一個傅珩押著還不夠,連章景繁也抓?
成國公府為了守護邊疆,整個府邸都快打的絕種了。
這太平生活,是成國公府,是沙場將士,一代人又一代人的骨血堆砌來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皇上的心,難道就不是肉長的?
憋屈的怒火遊竄五髒六腑,徐西寧深吸一口氣,瞧著章敏的身影幾乎不見了,她朝春喜吩咐。
“你先去吉慶堂,讓他們散播出去,就說連吉慶堂這樣的有錢人都還在京都呢,可見問題不大,要不然,這些有錢人最怕死了,他們怎麽不跑呢之類的這些話。”
好歹能安撫一下民心吧。
“辦完來大理寺牢房這邊等我,順便問問元寶澄明有沒有消息。”
春喜得令便去。
徐西寧翻身上馬,直奔大理寺牢房。
“傅世子夫人來了。”
六順老遠就看見徐西寧,熱切的就迎上前。
“那什麽,現在這邊亂糟糟的,小的怕有人趁亂對傅世子不利,一直沒敢動彈,就在這裏守著呢,趁著沒人,夫人快去吧,小的在外麵守著。”
徐西寧感激不盡。
卻扯不出一個笑來。
隻拍了兩張銀票給六順,心頭像是被巨大的石頭碾過,硌得生疼,她也沒注意拍出去的是多少,隻道:“辛苦你了。”
六順眼皮狠狠一跳。
好家夥。
一千兩的銀票又給他兩張。
麻溜收了銀票,忙道:“夫人這話說的,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
徐西寧沒心思敷衍,嗯嗯了兩聲,直接往牢房那邊去了。
傅珩正蹲在地上和耗子大眼瞪小眼。
聽見腳步聲,抬頭就見徐西寧過來了。
瞧著徐西寧巴掌大的臉上裹著疲憊無奈憤怒交織著那麽濃的難過,傅珩一愣,幾乎一下起身,嘴皮都顫了一下,“沒問出來?還是大沽口沒守住已經失守了?”
按理說不應該。
雖然琉倭人來的突然,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發財已經過去了。
更何況高振傑抗擊琉倭人的經驗還是很足的。
除非西山大營那邊不讓高振傑上。
徐西寧對上傅珩那張蒼白的臉,烏沉沉的眼睛,疲憊的一下靠在了牢房的木門上。
隔著一道門,她將杜二招供的那些言簡意賅的轉告傅珩。
嘴上說著。
心裏掙紮著。
到底要不要說傅矩的事。
等把杜二招供的名單說完,徐西寧摩挲了許久的手指鬆開。
沒提自己娘親的死,也沒提傅矩的死。
傅珩也沒問。
隻是同樣靠著那木門,裹著病氣的身子那麽單薄,他看著徐西寧,半垂著眼,“你什麽打算?”
他倆一左一右,一裏一外,都在那門上靠著。
離得那麽近。
不用太大聲說話對方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徐西寧也的確是覺得自己身上沒有多少力氣,籲了口氣,“刑部尚書已經進宮請示了,但我覺得並不樂觀,皇上未必相信這份口供。”
徐西寧說的,便是傅珩想的。
且不說皇上對普元寺方丈的信任有多深。
單單這份信任卻換來對方是細作頭頭的事實,皇上的臉上掛得住嗎?
承認了這個事實,就等於要他承認,一切的後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有時候,人為了一個臉麵,可能會罔顧事實。
“若是不信呢?”
徐西寧略微掀起一點眼皮,和傅珩對視。
一個病歪歪,一個累歪歪,對視片刻,徐西寧嘴角牽出一點冷笑。
“橫豎現在外麵亂糟糟的,他若是不信,我便自己去殺,我,春喜,元寶,都能去,亂世宜殺人,尤其宜殺細作。”
和自己不謀而合。
傅珩便道:“細作不除,苦的是百姓,是將士。”
隻可惜。
當時趙巍離京,傅珩為了護著趙巍的安全,將自己的死士暗衛全都給了趙巍。
就剩下一個發財,現在還去了大沽港。
“我……”
徐西寧鬼使神差,冰涼的手指抬起,摁在病秧子薄薄的嘴唇上。
她手就夠冰的了,病秧子嘴唇比她手還涼。
傅珩一愣,垂一點眼,對眼兒似的看了一眼徐西寧的手指,繼而疑惑看向徐西寧。
徐西寧笑,收回手指,“就不必說那些場麵話了吧,你在這裏熬著別死了就是最大的貢獻了。”
傅珩低垂的手指很輕的撚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要抬手摸一下嘴唇,摸一下剛剛徐西寧摁住的地方。
最終卻隻笑出聲,“你好歹讓我把話說完,我那棺材,你肯定是沒看完,回去看看,有一個紅棗木的棺材,裏麵放著的東西你應該用得上,力氣我出不了了,出點別的。”
徐西寧這下是真的笑出來,“你說你病的都快死了,何苦來。”
笑著笑著,想哭。
傻子。
皇上知道你爹是讓你二叔害死的!
皇上知道你是你二叔下毒的。
你何苦來啊。
咬了咬嘴唇,徐西寧轉身就走。
她走的猝不及防,傅珩一愣,忙追了一句,“讓章景繁幫你,他身手很好的。”
徐西寧邁出去的步子頓住,回頭,看向牢門後麵的病秧子,苦澀蔓延一整張臉,說:“章景繁也讓抓了。”
傅珩臉上那一點點笑,驀的就沒了。
徐西寧和他對視一眼,沒等他開口,轉身離開。
從傅珩這裏離開,徐西寧托六順幫忙,去看了一眼章景繁。
章景繁就一句話。
他雖然出不去,但他府上的人,若是用得上,隨便用,關鍵時候,他那六七十歲的祖母也能提刀上陣的。
徐西寧本來都把眼淚憋回去了。
但章景繁一句話,讓她鼻子酸的克製不住。
從牢房出來,徐西寧又抽了銀票給六順,“勞駕,也照顧一下章世子。”
六順倒是沒拒絕銀票,“夫人放心,小的能做得到的,一定都做到,飯菜那些也會格外檢查一下,若是有什麽意外,小的肯定第一時間把消息送去吉慶堂。”
六順揣著銀票,送徐西寧往出走,臉上帶著惶惶不安,“琉倭人真能打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