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時代
沒完沒了的戰爭,這就是室町時代。由於戰亂頻繁,大量武士流離失所,最後紛紛出海成為倭寇,對朝鮮和中國造成了嚴重危害。後明朝與日本建立外貿關係,封足利氏為日本國王。足利義教被刺身亡後,國內大亂,室町幕府名存實亡。其間,僧侶一休宗純修狂禪而聞名於世,影響深遠。
將軍和一休——誰是最聰明的人
由於戰禍連年,日本民不聊生,很多武士淪落為浪人,靠打劫為生,並與走私商人相勾結,成為倭寇,在中國沿海進行走私,洗劫過往船隻。倭寇對中國沿海居民的生活造成了極大危害,明朝政府再三下令日本有關部門清除倭患,但是日本方麵也拿倭寇沒辦法,這讓明太祖朱元璋很生氣,一氣之下就嚴令斷絕中日貿易往來。
但足利義滿對明代商品極其嗜愛,日本的豪門貴族對明朝的奢侈品也有很大的需求。所以,當明朝實行海禁後,明朝的高檔產品在日本成了搶手貨。為了能從明朝進口奢侈品,足利義滿派遣使者到明朝入貢,以求通好,並抓了幾名倭寇作為見麵禮。到了明朝後,日使先呈上了足利義滿的國書:
日本準三後源道義上書上明皇帝陛下:
日本國開辟以來,無不通聘問於上邦。道義幸秉國鈞,海內無虞。特遵往古之規法,而使肥富相副祖阿通好,獻方物:金千兩、馬十匹、薄樣千帖、扇百本、屏風三雙、鎧一領、銅丸一領、劍十腰、刀一柄、硯筥一合、同台一個。搜尋海島漂寄者幾許人還之焉。道義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源道義就是足利義滿,在這封國書中,足利義滿表達了想同明朝恢複通商的願望。但是,當時明皇帝是明惠帝朱允炆,他牢記爺爺朱元璋的教導,對日本稱臣納貢這件事沒多大興趣,何況當時他正與燕王朱棣作戰,沒心思同足利義滿談生意,所以,這次日本使臣無功而返。
明成祖朱棣奪取帝位後,派鄭和率水師十萬出使日本。到達日本後,鄭和向足利義滿宣旨:“使其自行剿寇,治以本國之法。”明成祖賜足利義滿“日本國王”金印一枚,一般來說,國王是一個國家的最高領袖,明朝那時可能不知道日本有天皇,或者說有沒有天皇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利義滿當權。所以,當足利義滿接到“日本國王”的金印時滿心歡喜,領旨時還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也回書自稱“日本國王,臣源義滿”。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是雙方簽訂了《勘合貿易條約》,條約規定日本以屬國的名義對明朝進行朝貢,十年一貢。其間,日本從明獲得所需要的商品。自從通商以來,日本加強了對海盜的打擊力度,沿海倭寇劫掠有所減少。
這時,足利義滿已出家為僧,把征夷大將軍之位讓給了兒子足利義持。不過,大權仍握在他手中。什麽太上皇、天皇、關白、攝政,都對他恭恭敬敬,皇室宮殿他想來就來。有一次他想進宮同天皇聊聊,皇宮趕緊打掃衛生,組織歡迎隊伍,並設宴款待,天皇親自作陪。這還不算,足利義滿還讓後小鬆天皇認他的大老婆為幹娘,可以說,足利義滿當時是“日本第一人”。
足利義滿也是個好色之徒,並且男女通吃,這就不消細說了,大家都懂的。
曾風靡中國的動畫片《聰明的一休》中的足利將軍的原型就是足利義滿,而聰明的一休在日本也有原型,就是日本三大奇僧之一(另兩位就是前麵寫過的最澄法師和空海法師),一休宗純。
根據《一休和尚年譜》,一休宗純是京都人,父親是後小鬆天皇。相傳他母親是藤原照子,深受天皇寵幸,並懷有身孕。但是藤原照子卻是南朝派來的奸細(美女特工?),她每天都藏著匕首,企圖刺殺天皇,不料為人發覺,隻好逃出宮廷,在嵯峨野生下了一休宗純。
一休六歲時,成為京都安國寺一個長老的侍童,他既聰明又刻苦,小小年紀學問就很深了,被人稱做安國寺神童。他十三歲時賦詩一首《長門春草》:
秋荒長信美人吟,徑路無媒上苑陰。
榮辱悲歡目前事,君恩淺處草方深。
十五歲的一休宗純才情越發出眾,看這一首,曾廣為流傳:
吟行客袖幾時情,開落百花天地清。
枕上香風寐耶寤,一場春夢不分明。
一休宗純對當時禪宗俗化的風氣極為不滿,看到建仁寺的僧人對門第高的信徒極盡諂媚之能事,就說:“今世,叢林山寺之論人,必議氏族之尊卑,是可忍,孰不可忍?”憤然離去。
動畫片中,一休小和尚聰明機智,與足利將軍有不少鬥智的場麵。據說,一休宗純與足利義滿確實交過手。
一休住在安國寺時,足利義滿清除皇家血脈,解除皇族對自己的威脅。而一休是後小鬆天皇之子,又以機智聞名,頗得人心,因此足利義滿想找機會殺掉一休。有一天,足利義滿派人將一休請到自己府邸。當一休到來時,看見玄關屏風上畫了一隻凶惡的大老虎,足利義滿對他說:“這隻老虎太殘暴了,你用繩子把它綁起來!”屏風上的老虎怎麽綁?周圍的人都心想這回一休算完了,憑他再怎麽機智,也不可能做到。但一休一點兒也不緊張,隻見他挽起袖子,綁上頭巾,手裏拿著繩子說:“沒問題,將軍,我準備好了,請你把老虎趕出來吧。”足利義滿目瞪口呆,隻好放棄了謀害一休的計劃。
想必到此,大家對一休的印象還停留在動畫片裏那種聰明可愛的形象上吧?實際上,真實的一休宗純絕對超乎大家的想象,他修的是“狂禪”。
一休宗純自號狂雲子、夢閨、瞎驢等。他不但是日本最有名的禪僧、狂僧,也是整個佛教史上少見的瘋狂的禪僧。他狂放不羈,視清規戒律如同放屁,聲稱“風狂狂客起狂風,來往**坊酒肆中”,**坊就是妓院,他常去和妓女們談佛論經,又公開宣稱自己“**酒**色亦**詩”,有詩為證:
美人**愛河深,樓子老禪樓上吟。
我有抱持睫吻興,意無火聚舍身心。
一休宗純的所作所為把日本佛界驚得一塌糊塗。
一休宗純一心尋求禪宗的真諦。二十三歲時,他想進入禪宗名僧華叟宗曇的名下,但入門得先受過皮肉之苦,如潑水、杖責等,一休宗純經受住了種種考驗,最終成為了華叟弟子。
從此,一休宗純潛心修行。工夫不負有心人,二十七歲時,一次他在漆黑的琵琶湖上搭船坐禪,忽聽得烏鴉一聲嘶鳴,一休立刻“頓悟”,他終於了悟到“禪修的目的是回歸真實的自己”:
豪機瞋恚識情心,二十年前即在今。
鴉笑出塵羅漢果,日影玉顏奈何吟。
等到天亮,一休宗純將自己的感悟告訴給師父華叟,華叟首先恭喜一休“悟道”了,然後想頒發一份“頓悟證書”給一休,一休看都不看一眼,揚長而去。可見“師不如弟子”啊。
一休宗純二十九歲時,有人問華叟誰可以傳他的衣缽,華叟說非狂雲莫屬,狂雲就是一休,一休也毫不客氣:
華叟子孫不知禪,狂雲麵前誰說禪?
三十年來肩上重,一人荷擔鬆源禪。
真的好狂!但一休的智慧確實令人佩服。
一休在大德寺期間,有個喜歡打架的年輕僧人找到他說:“我從此以後,決不再跟別人吵罵打架了。就算別人吐我一臉唾沫,我也隻會默默地擦去。”一休回答說:“這還不夠理想,就讓口水在你臉上留著吧,讓它自然晾幹。”這個僧人很吃驚:“開玩笑吧?這誰受得了?”一休又說:“沒什麽,別人又沒做什麽事,隻是吐了你一臉唾沫而已。就好比蚊蠅停留在糞便或貴人、美人的臉上一樣,誰會去打罵這些蚊蠅呢?所以說,被人啐幾口,沒什麽大不了,笑著忍下去吧。”這僧人又問:“那要是別人要動手呢?”一休回答說:“別理他就行了。”這僧人生氣了,以為一休在涮他,就朝一休的頭上打了一拳:“我打你了,你要怎麽樣?”一休回說:“我的頭很硬,看你的手受傷了沒有?”這僧人再無話可說,誠心拜服。
一休的修為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有一天,華叟生病了,大小便失禁,其他弟子使用工具為他清理,而一休卻直接用手指為華叟清理……
一休超越了戒法表象,力圖回歸人的天真本性。他七十八歲時,遇到了一名叫森的盲女,兩人產生了真摯的愛情。一休為此寫了大量的情詩,如《夢閨夜話》中寫道:
有時江海有時山,世外道人名利間。
夜夜鴛鴦禪榻被,風流私語一身閑。
又如:
恨是草根剪又生,對花何忘約芳盟。
秋風春雨三千裏,從此君恩江海情。
他還大但描寫他與愛人之間情愛之歡:
盲森夜夜伴吟身,被底鴛鴦私語新。
新約慈尊三會曉,本居古佛萬般春。
是凡俗的**,還是世間真愛,有幾個能參透?
其實,在當時,禪僧和女人私通是公開的秘密。不過,大家卻都在“裝純”,一休非常厭惡這種佛門腐化後的虛偽醜態,想用自己的行動來喚醒人們對內心真實性的追求。
是癲狂還是純真?也許本是一體,如同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麵。瘋癲,也許隻是我們俗人的看法。世人易為假象所蒙蔽,“假作真時真亦假”,一休宗純的舉止,正是要戳破人間的假象,還人以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