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張嘉怡挨家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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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珊琴包庇兒子織毛線被丈夫定了罪，攜帶滿腔怒火跑到兒媳婦陳敏敏那屋。陳敏敏看著怒氣衝衝的婆婆，知道婆婆一定是挨了公公一頓臭罵，這會兒興師問罪來了。
“小敏，家和萬事興，你為什麽要揭發曉陽？曉陽還年輕，難免玩心重，以後自然會好的。咱們做女人的，要懂得對男人包容一些。曉陽對你怎麽樣，我這個當媽的可都看在眼裏。
你自從嫁到我們家，這個不吃那個不吃。曉陽見你不喜歡吃我做的菜，三天兩頭在外麵給你打包重口味的飯菜帶回來。你喜歡吃火鍋，曉陽就給你上網買了個火鍋，還買了一堆的牛油火鍋鍋底。擔心你在家裏無聊，曉陽一下班就回來陪你。每次你因為果果和媽鬧不愉快，曉陽哪次不是站在你這一邊？
小敏啊，你放著這麽好的男人不懂得珍惜，你到底還要他做什麽，你才能滿意？媽對你不好嗎？媽每天伺候你們和果果的吃喝拉撒，你的心怎麽就這麽難焐熱呢！雖說婆婆不是媽，我可是一直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的呀！”
陳敏敏沒想到一向隻會背後陰陽怪氣的婆婆，原來這麽伶牙俐齒，原來一直以來早就看不慣她，她們婆媳之間隻是需要一個導火索就能成為仇人，而那根導火索就是梁曉陽。
再說到婆婆把她當女兒看待，陳敏敏隻覺得更加諷刺，公婆對大姑姐怎麽樣，她又不是沒有耳朵聽，沒有眼睛看。公婆一直都是重男輕女，對大姑姐這樣，對果果其實也一樣。這兩年一直含沙射影，希望她和曉陽抓緊時間生二胎。
這一刻陳敏敏也是滿腹委屈，既然婆婆撕破了臉，她也不想繼續忍受了。
“媽，我是一個四川人，四川人喜歡吃重口味難道不正常嗎？每個地方都有不一樣的飲食習慣，我從小吃慣了辣，憑什麽嫁給曉陽就必須習慣吃廣州清淡的食物？你說曉陽下了班就回家陪我，他那是急著回家織毛線。他那是陪我嗎？我們同在一個屋簷下，沒有語言溝通就是陪伴嗎？我一個人背井離鄉離開父母，我就想他每天多陪我說說話怎麽了？
白天我忙著準備考研，您刷抖音、看電視、聽小說的聲音就不能小點兒嗎？生二胎是我和曉陽的事情，你也用不著和曉陽吹耳邊風，逼著我們給你生個孫子傳宗接代。咱們都是女人，自己不能輕賤了自己，我可不想果果變成第二個大姑姐。”
王珊琴被兒媳婦戳中了麻筋，心中的怒火發酵再發酵，原先還以為兒媳婦不會與她對著幹，沒想到兒媳婦這般張牙舞爪。剛嫁進門的時候還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看樣子日久見人心，這才是兒媳婦的真麵目。
王珊琴忍不住對兒媳婦吼叫道：“今天你如果不把照片發到群裏，曉陽就不會被罰跪在祠堂一夜。你也用不著挑撥我和曉丹的關係，今天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你這麽做無非是因為這次我沒同意曉陽跟你回四川成都吧？媽都已經說了，端午節是我們廣州人的大日子呀！
明天中午吃完飯就回市區了，你有什麽事情不能等回去說？至於惹出這麽大的動靜出來嗎？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故意挑撥他們父子關係不和，順便破壞我跟曉陽他爸的夫妻關係，也順便一股腦破壞我和曉丹的母女關係，好一個一箭三雕！
小敏啊，媽可真是小看了你，做夢都沒想到你的心機這麽深。男人誰沒個愛好，曉陽不抽煙不喝酒，不出去鬼混，不打遊戲不泡夜店，他就隻有織毛線這麽一個愛好，你怎麽就不能眼睛裏麵帶點沙子呢？曉陽真是可憐啊，攤上了一個自私自利的阿爸，又攤上了你這麽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婆。”
陳敏敏看著婆婆發怒的樣子，氣得眼冒金星：“媽，你剛才說曉陽不抽煙不喝酒，不出去鬼混，這些不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素養嗎？你就因為曉陽不沾這些愛好，就覺得他是一個好男人？他每天下了班就隻知道織毛線，不應該多關心自己遠嫁妻子，多關心自己的下一代嗎？媽，曉陽沒日沒夜織毛線，你應該比我更能理解這種滋味吧？”
王珊琴沒想到兒媳婦竟然敢含沙射影她與丈夫，沒錯，這些年梁光耀的眼睛都在裙褂上麵，他的心從來都不在她的身上，因為他的心交給了裙褂，交給了釘金繡。
王珊琴剛想繼續教育這個不懂事的兒媳婦，梁光耀站在院子裏喊了一聲“開會”。好在果果已經睡下了，半晌之後大家都來到了院子裏，看見梁光耀冷著一張臭臉。
梁光耀發現兒媳婦的眼睛紅紅的，知道婆婆找兒媳婦算賬了，心中的憤怒再次被點燃，狠狠衝著妻子罵了一句“慈母多敗兒”，然後開始勸說受了一肚子委屈的兒媳婦。
“小敏，曉陽織毛線這件事，你就應該早點告訴爸爸，讓爸爸早點教訓那個臭小子。他從小就喜歡這些女人的玩意兒，為了阻止他織毛線，以前我不知道打斷了多少根皮帶，一直打到這小子長記性為止。要不是我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你以為他自己能考上公務員？
我說他怎麽工作上麵一點起色都沒有，原來是不務正業，把心思精力都放在了織毛線上。小敏，從今天開始，爸爸授權給你，下次再發現曉陽織毛線，第一時間告訴我。我看這逆子的脾氣硬，還是我的皮帶硬。誰要是再敢包庇他，跟他一起罰跪祠堂。”
梁光耀的眼神掃了一眼妻子，王珊琴被一家之主嚇得敢怒不敢言。
“小敏，明天你回去就把曉陽織的那些破爛玩意全部扔進垃圾桶。他要是敢跟你對著幹，你就打電話給爸爸，爸爸親自去廣州收拾他。誰要是敢攔著你，就是跟我梁光耀對著幹。”
陳敏敏剛想點頭，抬頭看見婆婆一雙眼睛虎視眈眈看著自己，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變成了婆婆眼中的悍妻和不共戴天的仇人，知道接下來婆媳相處隻會比從前更加艱難。從前還是私底下的較勁，這下子變成了麵麵上的較勁了，一場婆媳大戰已經拉開了帷幕。
梁曉丹見母親如此護犢子，替陳敏敏打抱不平，“媽，爸是希望曉陽好好努力工作，運氣好以後也能混到個一官半職，不至於一直都在婚姻登記處的窗口崗位。
人家小敏遠嫁到廣州，當老公的也不知道多陪著老婆，整天就知道織毛線，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爸，媽，你們知道為什麽現在的離婚率這麽高嗎？夫妻之間沒有交流是最大的原因。隻不過別人捧著手機，曉陽是拿著鉤針，說到底都是一樣的，他們就顧著自己享受精神愉悅，不顧及身邊最重要的人，這是典型的陪而不伴，屬於最低質量的婚姻。”
曉丹又看向了奶奶：“奶奶，您說，這要是我和嘉怡也遇到了這種男人，我們為什麽要結婚？結婚有風險，結婚需謹慎。我和嘉怡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要實力有實力，我們幹嘛要找個男人回來添堵呢！嘉怡，你說是吧？”
嘉怡勾了勾嘴角，沒有接曉丹的話，這個時候她不想再煽風點火。
王珊琴狠狠瞪了一眼女兒，“曉丹，你閉嘴，有你這麽當姐姐的嗎？
男人有點愛好怎麽了，曉陽又不偷又不搶，無不良嗜好，誰規定天底下男人就不能織毛線？你爸不也是每天一針一線製作龍鳳裙褂嗎？憑什麽你爸可以做女人的活兒，曉陽就不行？”
王珊琴氣急敗壞說出了這麽多年來的心裏話，她知道這些話會戳中了丈夫的心窩子。丈夫雖然熱愛釘金繡，熱愛裙褂，但他的骨子裏麵一直都是自卑的，所以才會堅持反對曉陽繼承他的衣缽。
曉丹聽了母親這麽一說，竟然覺得母親第一次說出了這麽有道理的話。是啊，誰規定男人就不能織毛線了，誰規定織毛線就隻能是女人的特權？這本質上麵其實就是一種男女不平等的關係，當下就陷入了一陣反思當中。
梁光耀一張冷臉看著妻子，道：“曉丹說得沒錯，我們這些年辛辛苦苦培養他，不就是希望他以後能出人頭地？他一個大男人成天就知道織毛線，這都是村裏女人用來消遣時間的，傳出去丟不丟人？這要是傳到他們單位，你讓他們單位的人怎麽說他？
他們單位的人一定會戳脊梁骨，嘲笑他是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真沒想到我梁光耀竟然生了一個這麽不求上進的逆子。小琴，你要是再敢包庇這個逆子，我.......我絕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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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珊琴心中一萬個不服氣，兒媳婦和外甥女都在，丈夫一點麵子都不給她，於是氣急敗壞道：“曉陽真要是男不男女不女，他倆也生不出果果出來！光耀，說到底你就是自卑，當初才會反對曉陽學習釘金繡。你就是看不起自己，才會處處要求曉陽按照你給他安排的路走。說到底，你才是這個家裏最自私的人。”
梁光耀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妻子竟然與自己對著幹，一下子怒了，“慈母多敗兒，你遲早要害了曉陽的前途。這個家裏我一個大男人幹女人活就夠了，曉陽應該出去建功立業才是，他是我們老梁家未來的希望。”
眼看著這個家變得一團亂，陳素芬按著太陽穴，蒼老的嗓子喊了一聲“停”。一家人團聚的日子，沒想到搞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老太太心想倒不如別過這個端午節了。她還沒從白眼狼女兒和外孫帶來的傷痛中走出來，這會兒家裏又上演了這麽一出雞飛狗跳。
“光耀，火發得差不多就行了，曉陽已經在祠堂跪著了。嘉怡才剛回來，咱們家裏就一片烏煙瘴氣，以後你讓孩子還敢不敢再回來了？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一個個的火氣都小一點！
珊琴，你早發現曉陽織毛衣，就應該第一時間阻止他，男人是要以事業為重。曉陽已經長大了，都是當爸爸當丈夫的人了，他要懂得為自己的小家盡到一個男人的責任。光耀，你稍稍罰一下曉陽就差不多了，別讓孩子跪祠堂跪一整夜，列祖列宗看了要不高興。”
王珊琴替兒子打抱不平起來：“媽，家裏家外都是靠曉陽這份工資過日子，曉陽已經做到了一個男人養家糊口的責任。不像有些人，也不知道出去找份工作，成天就知道在家裏當公主。”
陳敏敏腦袋一陣轟鳴，婆婆這是明麵上說她白吃白喝還脾氣大，委屈到眼眶通紅：“媽，當初我已經在準備考研了，因為壞了果果和曉陽閃婚給耽誤了。一開始你們也支持我考研，今年我沒考上，你就想著讓我放棄考研，勸我出去找份工作。我都說了好多次，考研是我人生的計劃之一，我絕不會放棄考研。”........
梁家的小院子裏麵，一家人都在討伐曉陽織毛線這個看似違背男性特征的行為。這會兒又上演婆媳之間的吐槽大戰，家裏已經一片硝煙彌漫。
張嘉怡靜靜坐在一旁保持沉默，她在思考如何開口告訴大家，接下來三年時間她都要留在朗村。不僅如此，她這次回來會常住在舅舅家中。
董事會實在陰險狡猾，美其名曰說給他們漲30%的工資，實則裏麵包含了她和小劉小王的交通費、租房費，集團並不提供他們住房，一切開支都算在了增加的30%的工資裏麵。嘉怡決定在舅舅家常住下來，一是可以陪伴外婆，一是她名下的房子和車子都需要月供。
她的手下小劉和小王不是朗村人，二人原本打算住在臨時搭建的辦公室，後來決定租村民的房子當宿舍，畢竟他們是要常駐在朗村三年。
嘉怡打算這會兒就跟大家宣布這件事，朗村的文旅改造項目是由她負責，隻是她不知道他們聽說了以後會是怎樣的反應，畢竟從那麽高大上的正易集團回到朗村，明眼人都知道是“明升暗降”的事實。
不過當下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明天就是端午節假期的最後一天，下午小劉和小王就從市裏過來，她下午還要去村委會和村主任梁水根碰頭。第二天就要正式啟動項目的奠基儀式，到時候唯品會、正易集團董事會、村委會都會在現場，包括她，一起參加朗村文旅改造項目的奠基儀式。
在陳素芬的勸說下，大家漸漸平息的怒氣。嘉怡見時候差不多了，起身開始宣布：“外婆，舅舅，舅媽，姐，小敏，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嘉怡說出這句話，除了曉丹，其餘人都一臉疑惑地看著嘉怡。
“嘉怡，出什麽事了？嚴不嚴重啊？”外婆嚇得第一次發聲。
“嘉怡，工作上遇到什麽困難了？趕緊告訴舅舅，舅舅替你想辦法。”
嘉怡淺淺一笑：“你們都別這麽緊張，不是什麽大事，朗村這次文旅改造的項目已經被我們集團接下來了，我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未來三年我會一直留在朗村。”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小院子裏麵安靜了，連同外婆腳下的那隻小橘貓都變得十分安靜。
等到大家回過神來，氣氛一下子點燃了，一家人都很高興。聽說嘉怡負責這次朗村的改造工作，陳老太太激動得差點老淚縱橫。
“太好了，太好了，嘉怡終於能留下來陪外婆了，怎麽也不早點告訴我們啊？”
曉丹這個時候一臉臭屁地嘚瑟道：“奶奶，我是家裏第一個知道嘉怡要回來的人，為了給你們一個驚喜，我足足憋了好幾天呢！奶奶，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呀？”
老太太對著這個孫女一頓愛的拍打，“壞丫頭，都學會瞞著奶奶了，以後這種好事不許再瞞著奶奶。謝天謝地，菩薩保佑，今天總算有件喜事了，我的嘉怡這回不走了。”
梁光耀高興之餘，心中隱隱察覺出一些不對勁。嘉怡在那麽大的公司，事業一直如火如荼，為什麽突然回到朗村負責文旅項目。他早有耳聞嘉怡他們公司是一家互聯網大廠，什麽時候互聯網行業的手也伸到了文旅建設這一塊了？
晚上，大家各回各屋休息以後，梁光耀喊出了嘉怡，“你告訴舅舅，是不是你們集團出事了？”
嘉怡一臉錯愕，沒想到什麽都瞞不住舅舅，於是將自己在事業慘遭滑鐵盧的經曆都告訴了舅舅。
梁光耀聽後憤憤罵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哪裏都有關係戶。嘉怡，咱們別幹了，朗村文旅改造，我看這活兒也沒那麽好幹。村民都等著改造的賠償款一夜暴富，說是改造到的老屋都能得到上百萬的賠償款。
舅舅雖然每天都在店裏，但也聽說了不少。就說那個李鴻泰吧，當初跟周嘉玲離婚，恨不得鬧得十裏八鄉的人都知道。這兩天奇怪了，兩人出雙入對，還找我要了曉陽的電話號碼，說是要找曉陽幫他們辦理結婚登記證。
他們要複婚找誰辦證不行，擺明了就是故意找曉陽辦證，知道曉陽回去肯定告訴你舅媽。你舅媽回村裏這麽一說，他倆領證的事情就沒人不信了。大費周章做這麽多事情，八九不離十是為了多得幾個賠償款。家輝他們幾個小年輕，最近手裏活兒都不幹了，說是要回去幫忙加建房屋，說是要多薅開發商幾根羊毛。嘉怡，他們都是白日做夢，村裏的房子不值那個錢。你聽舅舅的，回來跟舅舅一起將‘梁家裙褂鋪’做大做強，帶領中式裙褂走向世界的大舞台。”
聽了舅舅的這番話，嘉怡感動萬分，沒想到舅舅一直以來都還在等她回來繼承這麽手藝。
“嘉怡，你八歲那年經曆了那兩件事情一直悶悶不樂，九歲的時候來舅舅店裏看我做裙褂，後來主動跟在我後麵學習釘金繡，到了你十二歲的時候已經能夠獨立完成整套的釘金繡裙褂製作。那個時候舅舅就發現你有天賦，你天生就是為了釘金繡而生的人。曉陽雖然也有天賦，但是他織毛線的天賦遠遠超過製作裙褂的天賦。
聽舅舅一句勸，替人打工不如替自己打工，梁茶也從北京回來了。他爸氣得半死，我看那小子有兩把刷子，以後肯定能幹出成績，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
前幾天梁茶還跟我說，現在的年輕人都開始返鄉創業了，很多年輕人已經不再往北上廣一線城市跑。梁茶說了，朗村是有文化底蘊的古村，六百多年來村民們以婚嫁喜事用品謀生，婚嫁民俗文化盛行了好幾百年，他有信心用朗村的故事帶動村裏發展。嘉怡，回來幫舅舅一起經營裙褂鋪子吧！”
嘉怡想起了小時候，父母都離她而去，她鬱鬱寡歡了很長時間。直到九歲那年夏天，外婆出去賣嫁女餅，她被送到了舅舅店裏寫作業，看到了舅舅手中製作的那套精美的裙褂，從此她就被釘金繡迷住了。
舅舅見她終日鬱鬱寡歡，原本是想著教她一些簡單的穿針引線，繡花繡鳥，沒想到嘉怡的目光都在他手中的裙褂中。舅舅抱著試試的心態開始教她，沒想到她天資過人，很快就上手了，十二歲那年竟然能夠獨立完成整套釘金繡裙褂製作。
然而時過境遷，她現在的心思不在釘金繡這麽技藝上，她的野心都在正易集團。師父陳峰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成為一名全國知名的金牌策劃師。如今隨著師父過世，她的肩膀上感覺又承載了師父的那一份抱負。師父對她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師父慧眼識珠，當初說不定走投無路，她會選擇回到朗村與舅舅學習釘金繡。
梁光耀見嘉怡這副反應，知道她還是不願意接受他的邀請，心中感到十分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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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怡，既然你不願意放棄工作，跟舅舅一起經營裙褂店，舅舅也不為難你。朗村改造沒那麽容易，村民的心根本不齊。據說目前已經出現了三種聲音，一是以李鴻泰周國峰他們為主，想著靠賠償款一夜暴富的村民。一類村民態度中立，一直持著觀望的態度，一旦價格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想，他們就不會配合你們進行老屋改造。最難搞定是還是村裏的太公、叔父、叔公這一類老村民，他們的觀念很守舊，不願意看著朗村被改造成文旅古村，擔心破壞了朗村原有的樣貌。
接下來你的工作難度已經可想而知，舅舅希望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過於樂觀。自從朗村要改造成文旅古村的消息傳出來，這些天村裏人的心思早就飛了。他們一旦知道你是項目總負責人，我相信明天咱們家的門檻就要被他們給踏平了。”
梁光耀一語成讖，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村子裏麵就炸開了鍋。村民一傳十十傳百，都聽說了負責朗村文旅改造項目的第一對接人是張嘉怡。
這個消息快速傳遍了整個朗村，村裏人都開始往梁光耀家裏跑，紛紛巴結起嘉怡。嘉怡知道村裏鄉親們會炸開鍋，隻是沒想到村民們都蜂擁而至，打聽起了改造賠償款的事情。
嘉怡躲在屋裏看著窗外熱情高漲的村民，才知道曉丹沒有誇張事實，村裏人都已經做起了一夜暴富的夢。但是據她所知，拆遷改造的賠償款遠遠沒有村民們傳謠的這麽誇張。麵對鄉親們不停追問，張嘉怡一直沒有出麵告訴大家，打算第二天奠基儀式結束以後，根據被選中改造的老屋，逐個登門拜訪對接賠償款金額的事情。
梁光耀一早就去了店裏，店裏店外都是來打聽賠償款的村民們。梁光耀一開始軟言軟語勸說他們回去等通知，後來見效果不太顯著，這才語氣強硬將一屋子的人轟了出去。
陳素芬本打算今天繼續做嫁女餅，拿到梁茶的公司讓他們幫忙銷售。沒想到一大早村民們就上門了，手裏拎著各種各樣的土特產，大包小包上門拜訪嘉怡。這個家從來沒有這麽熱鬧，老太太感覺耳刮子都聒噪。
“阿嬸，嘉怡在家嗎？這是我親手做的臘味，嘉怡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
“阿嬸，這些荔枝都是早上剛剛采摘下來的，你拿給嘉怡吃，吃完了我再來送。”
“阿嬸，嘉怡真有本事，沒想到居然是朗村改造項目的總負責人，這下子朗村肯定能紅紅火火，自家人做事情我們最放心，嘉怡肯定不會坑我們的對吧？”
劉青霞伸長了脖子看著屋子裏麵，“阿嬸，嘉怡還沒醒嗎？年輕人真覺大！阿嬸，這是我們家的蘿崗甜橙，口感清甜，降火祛燥，都是給嘉怡的。我和國峰的一點小心意，還請嘉怡別嫌棄。”
“阿嬸，您好有福氣啊，嘉怡現在越來越有本事了，可比村主任的兒子有出息多了。咱們嘉怡是項目的總負責人，那可不就是大領導嘛！真是女大十八變，嘉怡越變越厲害。”........
村民們得知是嘉怡他們集團接手了朗村文旅改造工作，而嘉怡又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一個個都拿著家裏吃的喝的擠到了梁光耀家“獻寶”。
王珊琴心煩意亂，更嫌家裏鬧哄哄的，一心隻想著趕緊回城躲清靜，她不想再看見丈夫那張臭臉。幾十年都活在他的**威之下，處處都被他壓一頭，早已經過夠了這樣的生活。
想到這會兒曉陽還在祠堂跪著，想到兒子一夜跪在祠堂，王珊琴的心裏就恨起了兒媳婦和自己的丈夫。
她跟梁光耀過了大半輩子了，發自內心認為沒有一天是幸福的。這個男人一輩子隻會製作裙褂，家中大事小事都是她操勞，她還要經常去店裏給他幫忙打下手。除此以外，梁光耀還是出了名的大男子主義，這麽多年來一直緊握著家中的財政大權，她從來沒有做過一天的主。
對於她而言，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從裙褂店退居二線到兒子的小家。兒子的工資全部上交給她，家裏大大小小的開支都是由她手裏出去，她第一次當家做了一回主人。原本覺得兒媳婦懂事乖巧，雖然在生活習慣和飲食習慣上麵與她不和諧，偶爾也為了教育果果產生一些隔代教育的分歧，可是大致上這個兒媳婦還是算乖巧的。
但自從昨天她檢舉揭發曉陽織毛線，王珊琴才發現這個兒媳婦其實是個狠人，偏偏梁光耀還處處向著這個兒媳婦，狠心將曉陽罰跪在祠堂一夜。想到曉陽的兩隻膝蓋骨，王珊琴就覺得自己的膝蓋骨都在生疼。
院子裏麵都是村民，她從後門溜出去，一路來到了老宅祠堂，看見兒子還跪在那邊，立刻從懷裏拿出了兩隻叉燒包和一包溫熱的牛奶給曉陽，眼淚已經滑落而下。
“曉陽啊，一夜沒睡吧，趕緊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待會兒吃完中飯咱們就回去，以後這個家盡量少回來。你爸這人太冷血了，讓你罰跪了一夜。他昨天用皮帶打你了嗎？快給媽看看傷得重不重！”
梁曉陽看了看手機，父親說跪到上午九點才能結束，這會兒還有十分鍾，他打算繼續跪完十分鍾。“媽，我等會兒再吃東西，你先回去和小敏收拾一下行李，咱們下午回去，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倔驢！”王珊琴心疼兒子：“你要是有你姐嘴皮子的本事，你爸也不敢多說你什麽。”
“媽，我姐那張嘴，誰要是跟她吵架，都能碰一鼻子的灰。”
“所以你爸才欺負你，曉陽，你才是這個家未來當家做主的。昨天要不是小敏發那張照片到家庭群裏，你至於被你爸罰跪一整夜嗎？要我說，你平時就是太慣著她了。媽真是服了你，當初你在雲南怎麽就看上了這個姑奶奶.......哎，這要是娶個本地姑娘多好啊，媽也不用受氣。”
梁曉陽說一點不生氣都是假的，他覺得夫妻之間有什麽問題可以兩人自己私下解決，陳敏敏這次確實過分了，非要搞得父親發這麽大的脾氣，鬧得一家人端午節都沒過好。
他覺得很委屈，自己隻是喜歡織毛線，又不是觸犯了什麽法律法規，又沒有影響任何人的生活，為什麽他們總以世俗的眼光批判自己的興趣愛好。打麻將、健身、舞文弄墨.......這些是興趣愛好，為什麽織毛線就不能成為男人的興趣愛好，為什麽隻能是女人織毛線？
梁曉陽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他答應了父親跪到第二天上午九點，十分鍾後才踉蹌著起身。跪了一夜膝蓋已經沒了知覺，起身的時候廢了好大的勁才站了起來，好在有母親幫忙，不然一路根本就走不到家。
梁曉陽看見家門口和院子裏都擠滿了村民，以為家裏出事了，腳步加快要往家趕，想著是不是果果摔哪兒了或者磕哪兒了。
王珊琴攙扶著兒子往家中後門的方向走，“媽忘了告訴你了，嘉怡這次回來要待三年，朗村的文旅項目被他們單位接下來了，以後她就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村裏人知道了這事，一大早都來了巴結她了，咱們家好久都沒這麽熱鬧了。曉陽，你覺得咱們村裏人真能一夜暴富嗎？”
曉陽看著母親，“媽，我不信，我上網查了，文旅改造會有賠償款，但是標準沒有那麽高。村裏人想要靠著老屋改造實現一夜暴富，想都不要去想。”
“我就說嘉怡怎麽一直不出來見大家，看來她已經知道了賠償款的標準。明天項目正式進場，工作人員開始挨家挨戶和村民們洽談賠償款的事情。這要是事與願違，我看嘉怡的工作沒那麽容易進行下去。村裏到處都是亂糟糟的，咱們收拾完東西趕緊回城裏，媽嫌這裏太鬧騰了。”
曉陽回到家看見陳敏敏抱著果果看插圖書，夫妻二人眼神對視上，陳敏敏見曉陽一臉的憔悴，心裏有些於心不忍，隻希望他這次能夠痛改前非，不要再碰那些毛線鉤針，將織毛線的時間用來多陪陪她和果果。
梁曉陽看著陳敏敏，臉色有些複雜，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幹脆回屋補覺去了，下午他還要開車回市裏。躺在**，閉上眼睛那一刻，竟然不爭氣流出了兩行眼淚。
父親罰跪他一整夜，他當著列祖列宗一滴眼淚沒掉，可是想起剛才陳敏敏的眼神，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窩子。兩人在雲南邂逅，隨後閃婚閃育，他對陳敏敏是有好感的。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她不能理解自己喜歡織毛線這件事。
他想起從小到大，姐姐曉丹被父母列為頭號反骨分子，所有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姐姐為此耿耿於懷，生活中處處為難他。父親對他寄予厚望，明知道他喜歡釘金繡，非要傳承給他的堂姐張嘉怡。他退而求其次，跟著村中婦女學起織毛線，父親得知以後，打斷了數根皮帶。
為了完成父親的夢想，他寒窗苦讀考上了大學，又承載著父親的期望考上了公務員。他心想自己已經成家立業，完成了父親的夢想，這個時候總可以幹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吧，沒曾想還是不行。父親昨天得知他織毛線，大罵他大逆不道。他覺得心中十分委屈，這些年都是根據父親的鋪排一步一步向前走，如今自己已經是丈夫和父親，為什麽還是不能自己選擇，男人織毛線就這麽令他們感到羞恥嗎？
嘉怡看著窗外一群村民登門拜訪，心想接下來三年都要與他們對接打交道，不露麵總歸不太好，說不定除了白眼狼這個名號，她還要多出一個狗眼看人低的名聲出去。為了接下來方便對接工作，她決定出去與大家說幾句。
村民們看見嘉怡從屋裏出來了，一下子全都蜂擁而上。平時看著挺大的小院子，這會兒顯得十分逼仄。大家七嘴八舌圍著嘉怡先是一陣恭維，誇嘉怡女大十八變，越長越漂亮，年輕有為，事業有成，都已經有本事負責這麽大的文旅項目了。接著就是拿著他們精心準備的土特產，一個個獻寶似的送給嘉怡。最後的話題才繞到了這次文旅改造的事情上，問出了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嘉怡受寵若驚，但她心裏很清楚，村民是為了向她打聽賠償款的標準，否則誰會這麽恭維她，她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村裏許多人都罵她是沒良心的白眼狼，譴責自從上大學以後就很少再回朗村，罵她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她現在是朗村文旅改造項目的總負責人，村裏人絕不會如此巴結和討好她。說到底，她現在成了香饃饃，還是因為工作給予她的這層身份外皮。
“各位叔公叔父嬸嬸姑姑們，明天朗村文旅改造項目的奠基儀式就要正式啟動了，接下來我會和我的同事們一起挨家挨戶進行村民的走訪工作。我先謝謝大家的好意，這些東西大家都拿回去吧。諸位都是我的長輩，千萬不要這麽太客氣。
賠償款標準以及老屋的改造區域，明天會一並出公示結果。我現在隻能告訴大家，朗村改造是分批進行，一共分為三批次。具體明天我會陸續找大家一一詳聊。我保證，一定會為大家爭取利益最大化，鄉親們先回去吧！”.......
村民們被嘉怡委婉“轟”走了，三五成群地走在路上議論嘉怡變了。
有人說嘉怡現在越來越有城府，跟村主任梁水根那隻老狐狸有的一拚，一直藏著掖著不說賠償款標準的事情，搞得大家心裏都沒個底。有些村民這幾天在家加建房屋，搞房屋精裝修，突然擔心萬一輪不到自家老屋被改造，豈不是這筆錢就要白花了不成。
村子裏麵一直在傳，老屋改造是按照人頭進行賠償，於是有人準備假結婚，有人準備複婚。村裏的一個小年輕叫阿坤，小兩口為了多分錢，最近算準了排卵期，準備就這幾天搞出一個下一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