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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鬆和阿宴就眼看著那顏如雨帶了人將皇後帶走,皇後身邊的一幹人等都是嚇呆了的樣子。
顏如雨涼涼地望了顧鬆一眼,道:“侯爺,請吧。”
一時顧鬆還沒明白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忙跟著顏如雨一起前去,臨行前叮囑阿宴道:“你趕緊回去照顧容王殿下吧。”
此時皇後已經被帶走了,隻剩下皇後身邊的王嬤嬤在那裏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看著這番巨變,阿宴有些明白不過來,不過表哥被放出來,至少這條命是保住了,她也就放心了。就在這時候,一個侍女匆忙跑過來,見了阿宴,忙回道:“王妃,殿下醒過來了!”
阿宴一聽這個,一邊命人前去稟報皇上,一邊就快步往後麵宮苑而去。
待急匆匆進了房間,卻見容王半合著眸子躺在那裏,身邊已經跪了一眾侍衛,正在那裏虛弱地吩咐著什麽。旁邊兩個禦醫並歐陽大夫都守在一旁呢。
容王聽到動靜,睜開雙眸,清冷深沉的眸子落在阿宴身上,阿宴一下子眼淚就出來了。
“永湛。”說著,她忙過去,握住他的手。
容王此時依然看著極其虛弱,不過倒是和昨晚醒過來的情形完全不同了。
他蒼白修長的手顫抖著,費力地反握住阿宴的手,低啞的聲音艱澀地道:“阿宴,我沒事了。”
此時仁德帝那邊也得到消息匆忙趕了過來,見容王果然醒來,精神還算好,原本緊繃的臉總算是放鬆了。
他望了眼周圍的一眾侍衛,擰眉道:“你這是做什麽,剛剛醒來,好好養病,其他事都不要操心。”
一旁的禦醫見此情景,先是向仁德帝回稟了容王的情景,說是傷勢沒有大礙了,無非是要多多靜養,仁德帝這才放心。
這時候阿宴見仁德帝來了,便要放開容王的手,誰知道容王那邊雖然重傷著,那蒼白的手卻依然頗有力道,就那麽抓著不放開。
沒奈何,她紅著臉,隻好吩咐一旁素雪道:“出去拿些早已備著的粳米粥來。”
素雪這邊得令出去了。
仁德帝眸光掃向床榻邊緊握著的那兩雙手,再看看躺在那裏臉色蒼白已經疲倦地合上眸子的容王,淡淡地吩咐道:“容王妃先陪在這裏吧,不必回避。”
因阿宴挨在榻旁,他倒是無處可做,正說著時,一旁有侍女忙端上來了杌子,他便金刀大馬坐在那裏。
“說吧,你這是怎麽了,一醒來就叫侍衛?”仁德帝凝視著自己弟弟。
容王合著眸子,淡道:“皇兄,那個刺客我認識。”
那個刺客,他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當年他擺下法台後,卻聽說西北一帶有劫匪聚眾謀反,派兵幾次剿滅都未遂後,他派了暗探深入細查,才知道是羌國兵敗之後留下的餘孽在那裏製造動亂。
那時候的他左右也無事,便幹脆禦駕親征平定戰亂,順道也追思下昔日和兄長一起在大昭邊境戎守的時光。
然而就是這一次,身經百戰的他,遭遇了來自羌國某個神秘部落的刺客,身重劇.毒,就這麽不治而亡。
這一世,他早早地平定了羌國戰亂,已經派人潛入那個神秘部落,試圖找出當年那個將他刺殺之人,以便避免前世之禍。
可是他並沒有找到,因為這一世和前一世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他也不可能為了上一世某個人對自己的刺殺,從而滅了那一個部落。
況且,或許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宿命。
恍惚中,他想起那位大法師的話:皇上要更改的是天命,也許費勁心思,最後卻是一場空。
原本其實心裏已經漸漸安定下來,可是當那個刺客出現的時候,容王心裏明白,這就是上一世的場景,就是他死去前的情景。
費力地抬起另一隻手,觸碰了下自己被包紮的傷口,他輕輕笑了下。
“皇兄,那個刺客的來曆,你派人前往安吉部落查探吧。”
“還有就是,近日邊境或有異同,你定要提前做好部署。”
上一世用重金懸賞了那位羌國第一殺手來刺殺自己的人是羌國王子,可是如今這羌國王子就在大昭國的天牢之中,那麽這一次是誰呢?是誰有能力重金找到了這位殺手,而且還能找到的是和上一世同樣的一位?
此時恰好侍女送上來了敖得稀爛的粥,阿宴端在手裏,拿著湯匙柔聲道:“現在先喝一些嗎?”
仁德帝點頭道:“你先喂吧。”
當下阿宴舀起一匙的稀粥,輕輕地吹去熱氣,自己再嚐了一點後,這才小心地喂給容王吃。
容王一邊享受著阿宴的服侍,一邊對旁邊的仁德帝道:“皇兄,你派人去查查曼陀公主吧。”
阿宴聽到這個,心中微動,抬眸看了眼容王。
容王蒼白的俊臉如玉,黑眸如暗夜中的星子一般,半開半合。
“還有沈從嘉,我懷疑這個人根本沒死。”他咽下一口稀粥後,淡淡地說道。
這話一出,阿宴握著湯匙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一直以為這個人早就死了呢……
她手這麽一抖,仁德帝探究的眸子頓時掃過來了。
容王雖則是半合著眼睛的,可是卻仿佛感覺到什麽,當下輕笑了下:“阿宴,這個粥很好吃,我餓了。”
他的聲音竟然是別樣的溫柔。
阿宴低首,心裏安定了許多,握緊了湯匙,輕聲道:“那我多喂你一些吧。”
一時仁德帝和容王在那裏說著接下來的部署,阿宴便細致地將那粥一勺一勺地喂著容王。
待這二人好不容易說完了,一碗粥都已經喂下去了,仁德帝掃了眼一旁的阿宴,吩咐道:“照料好永湛。”
等這仁德帝離開了,阿宴為容王蓋上薄被,柔聲道:“剛才說了這麽久,你先歇下吧,禦醫說了,你這是要靜養的。”
容王確實也累了,他閉著眸子,修長的睫毛垂下。
不過他並不想睡,卻是問阿宴道:“阿宴,我昏迷的這兩天,發生了什麽事,你都給我說說。”
阿宴微滯,笑了下:“也沒什麽,不過是皇上要清查凶手,誰知道竟然查到了我表哥阿芒那裏,哥哥說,打了一夜,再這麽下去人都要死了,我沒辦法,隻好去求皇上。如今阿芒表哥已經被放出來了。”
容王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修長的手搭到了阿宴手上:“稍後我會問問皇兄的。”
阿宴點頭,想起適才看到的情景,低聲道:“還有便是,顏如雨大人忽然查到了皇後頭上。”
容王越發擰眉:“這件事和皇後並沒有關係。”
他那皇嫂,他倒是知道的,如今無非是看著皇上疼寵兩個孩子,怕皇上從此眼裏沒有她自己肚子裏的那個,於是開始不安起來。若說是通敵刺殺皇上,那是絕不可能的。
說著這個時,他確實有些累了,眼皮越來越沉,不過他依然強撐著精神,握住阿宴的手,輕輕地道:“阿宴,我沒有死去。”
如果說死在那個刺客手中也是一種宿命,那他至少擺脫了上一世的宿命。
阿宴去想起容王之前說過的話,心裏是有種種疑惑的,不過此時看他精神如此不濟,也就不去問了,隻是溫聲道:“你先睡去吧,等你歇息好了再說話。”
因這邊容王已經是脫離了險境,隻需要靜養身體便是,仁德帝那邊總算是放心了,當下也就帶領眾人返回燕京城,卻留下了大批侍衛供容王使喚,護著容王安全。
經此一事,眾人也都知道這次是容王拚死才護住了皇上,又知道皇上在容王傷重時,竟然親自將兩個小世子帶在身邊,於是原本朝中的猜測,如今是越發的篤定了。
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大家吃了一驚。
原來這中宮皇後,驟然以德行虧損的名義,就這麽被廢去了後位。
要知道,這皇後還是懷著皇嗣呢,這得是做了什麽,才讓皇上不顧她肚子裏的皇嗣,憤而廢後?
沒有人知道緣由,一些精明的武將,根據那日西山狩獵皇上遇刺的事情猜測,多少猜到或許這事和皇後被廢有關。
不過也隻是猜測罷了。
而當眾人不明就裏的時候,被廢的前孝賢皇後跪在仁德帝麵前,泣聲道:“皇上昔日金口玉言,曾許諾若臣妾生下皇兒,必立他為太子,今日的皇上是不是已經忘記了曾經的諾言?”
仁德帝凝視著眼前的女人,淡淡地道:“朕沒忘。”
前皇後顧緋哭著伏倒在地:“皇上既沒忘,如今為何竟如此待我?”
仁德帝眸中泛起幾分無奈:“有些事,朕現在想來,其實是朕的不是。但是縱然朕錯了,你作為皇後,作為一個皇嫂,有些事也不應該去做。”
他起身,望著窗外,濃眉壓下:“現在外麵滿城風雨,流言多麽難堪,你知道嗎?這樣子去敗壞兩個才不錯四個月的孩子的聲譽,你於心何忍?”
顧緋捂著肚子,晶瑩的淚眸中泛著冷:“可是皇上,若不是顧宴素來行為不檢,又怎麽會——”
“住口!”
仁德帝驀然回首,冷怒的眸子盯著地上的女人。
“有些事,朕不說,不代表不知道。”仁德帝的語氣頗為沉重:“你做得種種事情,若是細論起來,哪一件不足以令朕廢後。”
事到如今,顧緋也不怕了,她抬眸,冷盯著仁德帝,以一種異常平靜的眼神望著仁德帝:“好,皇上,你說,臣妾做了什麽?你是認為臣妾害了柔妃的孩子嗎?那臣妾要說,沒有,臣妾真得沒有!是柔妃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有問題才流掉的,皇上逼著臣妾,臣妾沒辦法。臣妾自己的妹妹就那麽死了,你以為臣妾心裏不痛嗎?你以為臣妾不難過嗎?你知道臣妾的母親在顧府哭得眼睛都幹了嗎?”
她沉默了下,凝視著仁德帝,眸中竟然微微帶著幾分挑釁:“至於程芒和顧宴的事,若是那程芒心中坦蕩,他會一直留在那物嗎?你去問永湛,看看永湛敢不敢說,他的王妃和程芒沒有半點瓜葛?”
她眸中黯然,冷冷地道:“隻不過蕭永湛就算是當烏龜王八,他也認了,我從來不知道你一手養大的弟弟,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能夠忍到這個地步!”
這話一出,仁德帝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扇了下去。
顧緋被打在撲倒在那裏,唇角流出血來,不過她依然嘲諷地望著仁德帝:“我說的,有錯嗎?”
仁德帝定定地望著地上的女人,沉默了好久後,終於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東西,扔到了地上。
“十三年前,你無意間丟失的東西。”
顧緋木然地看向那東西,卻見那是一個荷包。
一個繡給男人的荷包。
在她成親之後,默默地繡給另一個男人的荷包。
這大殿之中已經燒了地暖,可是她卻覺得,整個人猶如置身冰窖一般,從腳底到脊背,都散發著無法擺脫的冷意。
孝賢皇後被廢的消息傳到了阿宴耳中的時候,她隱約已經明白了什麽。
外間的消息,她從偶爾侍女們悄悄的議論中,也聽到了。
躺在榻上的容王,哪裏能不知道這個,望了眼阿宴,挑眉淡淡地道:“這世上除了我蕭永湛,誰還能讓你生出這麽可愛的兩個娃兒。”
一聽這話,阿宴原本黯然的心緒頓時消失殆盡,又好笑又無奈地看著容王,拿起檀木梳來輕輕地幫他梳理著黑亮的長發。
“我嫁你前,實在是不知道你竟如此自大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