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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182.9.18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寒風瘋狂地呼嘯在山林間,夾雜著黑黝黝的山脈之中虎狼的嚎叫,就在這空蕩而冰冷的野山回蕩。
深山之中到了夜晚,冷得厲害,阿宴原本已經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如今被動得身子渾身哆嗦起來。
沈從嘉見了,心疼地摟著她問:“阿宴,你沒事吧?”
曼陀公主黑著臉,扔過來一個破舊的毛氈衣。
沈從嘉忙拾起來,將阿宴裹住。
曼陀公主忽而挑眉冷笑了下:“她十有八九要凍死在這裏了。”
沈從嘉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瞪著曼陀公主道:“如果她真得出什麽意外,不要想著我會幫你們!”
這話一出,一旁的幾個北羌人麵上都有了怒意。
這一路而來,他們的兄弟被那蕭永湛追殺死了多少,還不都是為了這一對狗男女!可是如今呢,他竟然對他們的公主如此出言不遜?
北羌族人當即沉著臉幾乎要拔刀。
曼陀公主麵無表情地盯著沈從嘉,半響後還是冷道:“沈從嘉,你要記住,你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如果現在我放棄了你,你就等著被蕭永湛抓住,你說他會怎麽折磨你?”
沈從嘉默了下,額頭青筋微動,不過最後他還是忍耐下了,咬牙道:“好,沈某全仰仗公主了!”
當下他越發用那破毛氈將阿宴裹得緊實,又將她環抱住:“請問公主,今晚我們就在這深山之中過夜嗎?”
曼陀公主望著這詭秘深幽的山脈,挑眉道:“是。”
沈從嘉皺眉:“接下來呢?現在蕭永湛是不是已經追來了?我們該怎麽逃出去?”
如今曼陀公主身邊的人已經不多了,能不能阻擋或者躲避蕭永湛的追擊,順利地逃回北羌去?
曼陀公主咬著唇,硬聲道:“這個你倒是不必操心了,如今距離北羌和大招邊境不過三百裏,想來我的族人已經來到這裏接應我們了。進山的時候,我已經留下了暗號,到時候他們自然能找到我們。”
沈從嘉聽到這話,這才稍微放心了。
可是就在這時,曼陀公主身邊最年長的那位羌族人忽然停頓在那裏,支著耳朵,皺著眉頭,細細傾聽。
最後他忽然沉聲道:“有人已經追進來了,人數眾多!”
這下子,原本打算就地安營紮寨休息的眾人全都警惕地繃緊了身體,就連擁著阿宴的沈從嘉也都提防地看向四周。
阿宴此時凍得嘴唇都發紫了,渾身癱軟無力地縮在那毛氈中,昏昏沉沉的大腦卻偏偏聽進了那話。
永湛要來救她了,是嗎?
而北羌族人又機警地將耳朵貼到地麵上去聽,確定附近已經有各路人馬都在逼近,曼陀公主沉著臉,握劍的手揮了下:“走,再往深山裏躲去!”
容王率領的人馬,已經逐步將這座深山的各出路都包圍了,就在他擰著眉想著這山中動靜的時候,蕭羽飛卻忽而來報:“適才有三個北羌高手意欲闖入山中,被我們的人馬發現了,那幾個北羌高手武功高絕,此時一死一擒,還有一個,逃進山裏去了。”
容王聞聽,眸中泛冷:“如今我大昭兵馬連夜趕路,應已逼近北羌,這三個北羌族人應是前來尋找曼陀公主的。傳令下去,不必追殺,讓那個北羌人進去吧。”
蕭羽飛忙道:“是。”
容王沉默地望著那黑黝黝的山脈,思忖著目前的局勢。
其實對於曼陀公主,他從來不曾關心過,不過卻也了解這個女人。
上一輩子的曼陀公主,為了情之一字,拋家棄國,苦守在他的後宮十幾年,最後卻因父兄之死,卻因家國敗亡,而帶著對他滿腔的怨恨,自縊而亡。
這一世的曼陀公主,卻是能夠為了國仇家恨,去欺蒙了她曾在意過的顧鬆。
這個女人,如今若知道她殘存的族人正在麵臨滅頂之災,又會如何呢?
容王唇邊泛起一抹冷笑,低聲喃道:“曼陀,本來我真得想為安排一個最好的結局,可是你卻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曼陀公主一行人正艱難地行走在一個險峻的山澗中,此時天黑路窄,山路一旁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下是在寒風中咆哮著的黑水,而另一邊,則是濃密的山林怪石。
正行走間,幾個族人發現了異樣,他們側耳傾聽一番,忽而露出驚喜:“是我們的人來了!”
說著這話,他們忙發出暗號,是一種微弱的乳鷹叫聲。
此時就連曼陀公主緊繃的臉上都略顯放鬆,族人總算是來了。
可是等到那族人走近的時候,他們聽到腳步聲,便覺得有些不對,而當那個渾身帶血的族人掙紮著摔倒在了他們麵前的時候,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
曼陀公主忙過去,扶起那族人,異常冷靜地咬牙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族人經曆了九死一生,總算見到了曼陀公主,眸中迸射出希望,他痛苦而艱難地掙紮著道:“公主,蕭永湛派兵去了大昭,三萬人馬,我大羌麵臨滅頂之災!公主,你快回去吧……”
這話一出,曼陀公主愣了半響,她整個人都木了,一雙眸子冷沉沉地盯著那帶血的族人。
許久後,她握緊了劍,緊咬銀齒:“蕭永湛!”
容王閉眸側耳傾聽,再睜開眸子時,他淡淡地道:“羽飛,派人隱蔽地逼近前方山澗。”
蕭羽飛得令,忙道:“是。”
而就在此時,顧鬆也總算追了上來,他握著鋼刀,見到容王,一聲不吭,直接跪在那裏了。
容王連看都沒看一眼地上的顧鬆。
顧鬆赤著眼睛:“殿下,顧鬆認罰。”
容王眉眼沒有絲毫情緒,隻是淡淡地道:“顧鬆,這件事你自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不過不是現在。”
他黑眸深遠而冷沉:“現在,我命你,去擒拿曼陀公主。”
一字一字地補充道:“必須生擒。”
顧鬆握著鋼刀的手青筋暴突,沉聲道:“是!末將必將曼陀公主擒拿,親自交給殿下處置!”
容王這才點頭:“去吧,曼陀公主便在前方山澗之中。”
顧鬆深吸口氣,起身。
一時眾人往前方行去,周圍的暗探和侍衛如潮水一般,漸漸逼近那山澗。
顧鬆憂慮重重地望著那險峻的山澗:“殿下,阿宴現在在他們手中。”
容王淡道:“是。”
他側首望了顧鬆一眼:“所以,本王要你去,你要從牽製住曼陀公主。隻要阿宴在沈從嘉手中,依沈從嘉的心思,他就不忍心傷害阿宴。”
而曼陀公主,如今對顧鬆,多少存有一份歉疚吧。
顧鬆聽著這話,倒是微愣,就這麽低頭沉思了很久,最後虎目之中閃過一絲光亮:“好。那我先過去探探!”
一時之間,顧鬆僅帶了幾名貼身親隨,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前往山澗之中。
待到了那裏,很快便發現了曼陀公主一行人留下的痕跡,知道他們沿著那條險峻的小路往前行去。
顧鬆眸中微沉,當即追上去。
他這麽一追,曼陀公主那邊自然很快感覺到了,並且聽出後麵來人不過兩三個罷了。
曼陀公主身邊最為年長的族人疑慮重重地皺著眉:“公主,先結果此人!”
曼陀公主也覺得此事有些詭異,不過還是點頭道:“好。”
誰知道話音剛落,那邊顧鬆已經逼近,他遠遠地看到了沈從嘉背著的一團毛氈,隱約知道那是自己妹妹阿宴,不由喉頭一熱,忙道:“阿宴!”
阿宴此時正處於昏沉沉之中,驟然聽到自己哥哥的聲音,頓時那猶如漿糊的腦中仿佛注入了一絲清明,一下子渾身也有了力氣,抬起頭大聲喊道:“哥哥,我在這裏!”
顧鬆聽到妹妹聲音,一時情切,就要去救他。
曼陀公主見此,欺身上前,長劍亮出,將他攔在那裏。
黑夜之中,虎狼呼嘯不絕。
曼陀公主微泛紅的雙眸,冷沉沉地盯著數日不見的顧鬆。
顧鬆手握鋼刀,狠厲的望向曼陀公主。
險峻的山澗上,狂風將兩個人的黑發和衣衫狂亂地掀起,他們都能聽到彼此袍袖的獵獵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