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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嬌寵 185|182.9.18
顧鬆握著鋼刀的手用了幾分力氣,擰眉,艱難地開口:“你捉走了我的親妹妹。”
他的聲音帶著深沉的恨意,以及無奈和心痛。
隻這麽一句話,曼陀公主忽然便覺得喉頭哽咽。
其實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到底是抱著怎麽樣的想法。
當她知道他已經和別人定下親事的時候,其實心中是漠然的冷笑。
當她跑過去故作姿態地去誘導他,欺蒙他,以至於讓他落入自己圈套時,她隻想著報仇雪恨的快.感。
可是如今,在她被蕭永湛追得狼狽逃竄,在她得知自己的家國麵臨滅頂之災時,這個男人站在他麵前,仿佛有幾分怨意地說,你搶走了我的親妹妹。
她心間,竟然莫名地湧起了愧疚。
她別過臉去,咬著唇,硬聲道:“我會帶著你的妹妹回我北羌,若是到時候我的族人能夠安然無恙,我自然會放了她的。”
顧鬆聽著這話,心中微動,想著容王特意放那北羌高手進來,卻原來竟是這個目的?
這算是一種威脅的較量了?
顧鬆當下不動聲色,看向一旁的妹子,卻見阿宴掙紮著抬起頭,正看向這裏。
黑暗之中,顧鬆可以感覺到,短短幾日,阿宴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臉上並沒有什麽血色,就那麽病懨懨地伏在沈從嘉的背上。
顧鬆握了握拳,低聲道:“曼陀,你把我妹妹還給我,她身子嬌弱,若是再這麽折騰下去,她怕是就要死了。”
曼陀公主見他如此一個鐵血硬漢,此時為了妹子竟然這般低頭,忽而便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酸酸的澀意,又有幾分無奈。
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顧鬆,縱然是我曼陀有幾分對不住你,可是顧宴乃是蕭永湛的王妃,留著她在,我和我的族人便多了一份憑仗。我不能放開她。”
這邊阿宴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蒼白的手指死死地掐著沈從嘉的胳膊:“哥哥,我不想去北羌!沈從嘉他要我打掉肚子裏的孩子,他想害死我!”
顧鬆一聽這話,頓時眉毛皺緊,盯著曼陀公主道:“她隻是一個弱女子罷了,原本不像你這般堅韌,若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一生一世都無法安生!”
說著,他逼近一步,又放柔了聲音道:“曼陀,你放了她,一則你少了一份累贅,二則隻要你放了我,我一定會保你不死,可好?”
他會保她不死。
那是因為,容王的命令,是生擒。
顧鬆一雙虎目凝視著曼陀公主,握著鋼刀的手指頭不自覺地動了下。
曼陀公主聽他竟用這般語調與自己說話,不覺有些動容。
而一旁的沈從嘉,此時從旁審時度勢,便覺得大事不妙。這曼陀公主便是再心懷大誌,可不過是一介女子罷了,但凡女子,遇到情愛之事,便難免意氣用事。如今這顧鬆,分明是以情誘之。
若是曼陀公主真得聽從了他,那自己豈不是陡然孤立無援?
於是他忙道:“公主,不可信他,這不過是蕭永湛的奸計罷了!這顧鬆乃是阿宴的親哥哥,他隻是為了救妹子,而對你這般說話!你萬萬不可信他!”
這話一出,顧鬆淩厲如刀的視線馬上射來。
而曼陀公主聽到這番話,被那冷風吹著麵額,陡然清醒,瞪著顧鬆道:“你真得是騙我的嗎?”
顧鬆這輩子,其實沒說過什麽謊話,不過此時,他努力讓自己擠出一個稱得上溫柔的笑來:“曼陀,放了我妹妹,是為了我妹妹,也是為了你,可以嗎?”
曼陀公主直直地盯著顧鬆,神色間竟然有幾分動搖。
她不知道到底是眼前的顧鬆所說的話打定了自己,還是自己真得累了。
抑或者,其實麵對著所剩無幾的族人,麵對著族人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她漸漸地覺得,也許是自己錯了……
如果做錯了事,就有這麽一個人,一個其實她曾經動心過的人呢,將那條往回返轉的路送到她麵前,溫柔地指給她看,那麽她其實真得就想什麽都不去思考,就那麽一腳踏上去。
她的父親已經死去了,兄長或者戰死,或者囚禁在固若金湯的地牢中,永不見天日。
她隻剩下了自己,以及那些用渴望的目光看著她的族人。
她在經曆了九死一生,再經曆了這數日的逃亡後,真得累了。
其實她也是一個女孩子,也不想握著鋼刀那麽堅韌地立在那裏,她也想如同阿宴一般躲在男人的羽翼下。
也想有一個人嗬護地說,她嬌生慣養,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
沈從嘉何等人也,此時在黑暗之中察言觀色,見曼陀公主那動容的神情,頓時知道大事不妙!
一時之間,他左右看過去,卻見後方為曼陀公主人馬,左邊為深不見底的山澗,右邊為密林,於是心就那麽一橫,抱著阿宴就往旁邊山林中跑去。
顧鬆一見,哪裏能讓他跑呢,當即追上去就要將自己妹妹搶過來。
可是除了他之外,一旁數個羌族高手也迅捷地上前了。
那些羌族高手也看出了端倪,他們並不會違背曼陀公主的命令,可是他們也絕對不會在曼陀公主沒有下令之前,就讓顧鬆將這顧宴搶走!
於是不過是轉瞬功夫,顧鬆敏捷地迫向沈從嘉,羌族高手迅速地包圍向顧鬆。
而顧鬆帶來的那幾名親信見此,也上前助陣。
曼陀公主還未及反應,便見一眾人馬已經戰作一團。
她默默地從旁望著顧鬆,啞聲道:“顧鬆,我把你妹妹交給你。”
顧鬆聽聞,沉聲對那依然刀劍相向的羌族人道:“你們的公主已經下令,你們還要和我搶?”
北羌族人看向曼陀公主,曼陀公主咬牙,硬聲道:“讓他帶走吧。”
北羌族人默然不語,可是舉著的刀卻是沒有放下。
他們是經曆風霜的漢子,不會因為一個顧鬆那麽幾句話就真信了。
曼陀公主見自己的族人竟然無聲地抗議著自己的決定,數日以來的疲憊緊繃悔恨,以及對族人的擔憂,驟然間竟然化為悲慟,她一下子崩潰地流著淚,大聲喊道:
“放走她吧,留著她,不過是讓蕭永湛窮追不舍罷了!我命令你們放了她!”
這北羌族人哪裏見過自己的公主這般淚流滿麵的模樣,頓時也呆了。
而顧鬆趁著眾人震驚之極,迅速地穿過他們,直奔向沈從嘉。
沈從嘉見勢不妙,他知道今日自己是無法逃脫了,當下背著阿宴,不但不跑,反而直衝向山澗那裏。
山澗一旁,窮山惡水,深不見底的深淵,下麵隱約出來颶風呼嘯之聲。
阿宴一見之下,便知不妙,奮力地掐著沈從嘉的胳膊,掙紮著大聲道:“放開我!”
沈從嘉眸中露出瘋狂,哈哈大笑,緊抓著阿宴,盯著一旁的顧鬆道:“不許過來,再過來我就背著她直接跳下去!”
顧鬆是萬沒想到還有這等變故,便冷道:“沈從嘉,放開我妹妹!若我妹妹有三長兩短,我要你陪葬!”
沈從嘉腳步後退,他這一退之下,碰到了腳底下一塊石頭,那石頭就這麽墜入深淵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深淵之中才隱約聽到一點動靜。
顧鬆臉色都變了,他知道這山澗深不見底,若是人掉下去,必然沒命。
沈從嘉卻越發得意,他幹脆將阿宴放下來,摟著她道:“阿宴,上一輩子我沒有陪著你死,這輩子,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阿宴無力地站在那裏,忽而覺得小腹一陣劇痛。
她想掙脫他,可是卻沒有半分力氣,隻能艱難地搖頭:“沈從嘉,我不想死,我還想活著。你上輩子逼死了我,這輩子又要害死我嗎?”
顧鬆聽著這話,隻覺得詭異至極,他越發的怕了,幾乎是帶著顫聲道:“沈從嘉,你若是得在乎阿宴,放開她,她肚子裏還有孩子……”
說著,就要上前。
誰知道沈從嘉卻是極為精明之人,猙獰地咬牙道:“不許過來!”
說著,竟又後退了一步。
風吹著他的袍角,仿佛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和阿宴一起墜入深淵之中。
而就在此時,容王接到了消息,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
或許他今日算盡天機人心,利用了顧鬆前去牽製曼陀公主,可是卻沒想到,這沈從嘉如此瘋狂,竟然是要和阿宴同歸於盡!
他此時再也顧不得其他,施展輕功,縱身躍上山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