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洗劍天河_第九十五節 天悔劍指
九轉迷仙洞是絕域中的絕域，洞內終年不見天日，時有鬼怪的怒吼聲傳出。陷入洞中的修真者不是被異獸撕成碎片，吞進了肚子。就是被鬼怪強行奪舍，變成了行屍走肉。但是，九轉迷仙洞中，真正可怕的不是異獸，鬼魂，而是那千萬條錯綜複雜的岔路。若是洞中迷失了方向，不僅要肉體化作枯骨，魂魄更會生生世世在洞中遊蕩，不得而出。修為較低的修真者，即便能僥幸出洞，不是因為疲勞過度而死，就是被活活嚇成了瘋子。
可是這九轉迷仙洞卻變成劍祖宗訓練陸長空的地方，從陸長空進洞開始到第四十九天，瀲灩已經與劍祖宗大吵了無數次，一向疼愛瀲灩的劍祖宗這回絲毫沒有半點讓步的意思，任憑她怎麽吵鬧，也不肯啟關放陸長空出來。
直到瀲灩搬出了逍遙王，劍祖宗才說了實話：“老逍遙，你別忘了。你我的功力因何達到了頂峰？”
逍遙王抓著腦袋道：“那是因為我們在洞中迷失了方向，強烈的求生意誌激發了體內的潛能……，你是說想用這種辦法激發陸長空的潛質？可是這樣是不是太早了一點，陸長空的修為比你入洞低得太多了，你這樣冒冒失失的把他送進洞去，不怕他會有危險？”
劍祖宗笑道：“你應該也能感覺到，陸長空的體內蘊涵著無盡的潛能，隻有這樣才能激發他潛質？你不必擔心，我在他身上下了追蹤的符籙。一年之內他若不能出洞，我們一樣能找到他！”
“希望他不會有什麽事！”逍遙王雖然放下心來，但是想起自己曾經洞中苦苦求生的情景，依然是心有餘悸。
花開花落，鬥轉星移，一年時光匆匆而過。每當瀲灩想入洞尋找瘋十九，劍祖宗都會極力阻止，甚至不惜武力相脅。陸長空入洞一年，這二人也在洞口打了一年。
這一年中劍祖宗常常會目視星空，麵露微笑，每當他想起陸長空毅然入洞的情景，他都會感到一陣安慰，一陣欣然，一陣擔憂和一陣對三瘋一蛋得徒如此的小小的嫉妒，甚至於對陸長空暗暗的敬佩。雖然陸長空隻是他的後輩。雖然陸長空的年齡在他的眼中隻能算是一個娃娃……
他的微笑卻常常被逍遙王打斷：“劍老頭，已經一年了，你還不進洞？”
劍祖宗不疾不徐的道：“到了明天早上才是一年，不要著急……”
“你……”氣得跳腳的瀲灩忽然驚呼道：“你看那兒，那邊天上是什麽？……”
劍祖宗，逍遙王抬頭一看，不由得心中狂震，隻見沉沉天宇，風起東北，雲湧西南，飛速緊接的雲層中紫電炸鳴，隱隱約約可見萬馬千軍疊遝而來。旌旗揮展，閃電耀目。馬蹄落處，雷鳴陣耳！
“天劫？難道陸長空隻用了一年時間就要得道飛升了？”天風叟倒吸了一口涼氣，很明顯天劫不是衝著他們四個人來的，那麽，整個名劍居就隻剩下了洞裏的陸長空了。
劍祖宗忽然叫道：“天誅？那是天誅，邪功出世，必有天誅，難道陸長空練成了什麽的邪功……”
道有“天劫”，邪有“天誅”，道門方士修道成仙，打破自然，長生不老，必要經過“天劫”。有人得道成仙，飛升仙界。有人則“天劫”之下，形神具滅，永不超生。想要逆天而行，長生不死，必然要冒極大的風險，付出一定的代價。而魔也同樣如此，想要得到令風雲變色，天地驚動的力量，就要鋌而走險。
劍祖宗急叫道：“老叫花子，你還愣著做什麽，快幫我布陣！”正在兩人手忙腳亂的排列符籙舉劍布陣之際，雷雲已經逼近了洞口。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修為低微的陸長空會修成魔功。事先毫無準備，想在短時間內布成“抗天大陣”談何容易。
他們二人陣法未成，滾滾雷電，已經開始瘋狂轟擊山洞。山巒四周雷落如雨，飛土如雲，磨盤大巨石翻滾入空，數丈深的大坑比比皆是。
以劍祖宗的修為被圍在土浪石牆當中，也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每有雷電炸開了衝天而起土石，眼前才有一片白芒閃過。漫天雷電當中，竟然冒出一陣陣尖銳刺耳的風嘯。
“劍氣？”
“刀風？”
“有高手趁著天誅襲擊名劍居？”逍遙王護住了修為較低的瀲灩，怒吼道：“是誰在趁人之危，出來！”
“那是風誅！”
劍祖宗話音未落，九天罡氣匯集而成的風刀，以開天裂地之勢，從四麵八方向九轉迷仙洞呼嘯而落。
“暴雨龍吟”
“橫掃千軍”
劍祖宗，逍遙王齊聲怒吼，兩式驚天動地的絕世殺招同時入空，飛劍，棍影陡然砰發，百裏之內罡風大作。與刀氣接觸的瞬間，飛劍上的真氣化為滿天雷電，扭曲旋動吞吐有如雷霆狂擊，有如天地末日。火花一個接著一個的炸開，連成了一張巨大的火網。隨著火網的炸起，火星，電光，驚鴻，罡風……在天地中間夾雜在一處。刺耳震響於虛空內滾滾而動，有如千軍萬馬在數丈的空間中衝鋒陷陣，亡命廝殺。
兩人拚命擋下了八成風誅，剩下兩成風刀落地，劈得山巒塵土暴揚，向九轉迷仙洞縱橫交錯的分割而去，僅僅眨眼的刹那間，九轉迷仙洞連同山體被劈成了無數塊碎岩，岩洞轟然崩塌，山頭被狂風掀飛數百丈砸落山地。
迷洞被毀受驚的靈獸，衝出洞外四處逃命。卻樂壞了護住瀲灩的天風叟：“天助我也！你們兩個先休息一下，看我用靈獸抵擋天誅。”
天風叟割破手腕，血引群獸，方圓百裏之內的受驚的飛禽走獸，山精，木客，乃至魑魅魍魎，被他血氣牽引，如受魔咒向天誅的中心的飛奔而來。
不知生死為何物的靈獸，紛紛向天風叟腳下匯集，望天狂吼，迎著天誅狂撲而上。“轟！轟！”巨響如同節日中的爆竹連成一片，自四麵八方傳來，不絕於耳。雪片般的屍體撲天而下。尖銳嘶叫的猛獸在雷鳴電閃之中飄散無蹤。
被天風叟馭使的高級飛禽來得雖慢卻數量極多。趁著靈獸迎風撲擊之即，在四人頭上結成一片厚達數丈，方圓十丈的防護層。靈禽名叫之聲如同鬆濤聲傳百裏。獸類亦知舍命護主，陣翼之聲如同勇士高歌，悲壯雄渾。
“轟！轟！轟！”三聲巨震地動山搖，飛禽陣被毀，層層飛羽如雪飄落，將劍祖宗等人蓋得周身灰白，狂暴的天誅也為止一歇！
天風叟仰頭看去，隻見一道狂風在空中久久盤旋，始終未落：“天誅為何不落？”
劍祖宗笑道：“這應該是最後一道風刀，隻要我們將他擋下，這天誅就算解了！”
“化天地為一劍”
吼聲，雷聲，風聲同時炸響，劍祖宗禦起萬丈劍芒怒劈雷電風刀。“嚓！”的一聲，血紅的雷電，自中間被劍芒一分為二，霹靂被劍光禦動卷向兩旁風刀。轟然巨響之中，兩道電龍貼地竄出半裏，消失無蹤，風刀怒卷百裏削平兩座山峰之後也停了下來。
周身劍芒閃爍，威風凜凜的劍祖宗，倒背雙手站在了逍遙王和天風叟的二人麵前。
“劍老頭，你的功力又進步了？”逍遙王驚喜道：“你是不是快要飛升了？”
“我也不知道，按照常理我早該飛升了，為什麽會遲遲滯留在人界，也是我心裏的困惑。”劍祖宗朗聲一笑道：“讓我們來看看，我們的小朋友練成了什麽曠世奇功，竟會引來天誅。”
劍祖宗轉向岩洞的廢墟道：“還沒看夠嗎？是不是要老夫把化天地為一劍再演示一遍，讓你學了去才肯出來。”
“晚輩沒有那麽貪心。”陸長空笑著走了出來，拜倒道：“多謝三位前輩救命之恩。”
逍遙王笑道：“不忙著謝恩，把你的功夫用出來給我們看看。”
“晚輩獻醜了！”
陸長空雙掌一分同時向外拍去，兩道黑芒應手如出，左掌劍芒如雷霆湧動，將十丈外的兩座樹墩炸成了煙宵。右掌劍氣似的微風輕撫，掃過幾隻還在苟延殘喘的靈獸，靈獸立時七竅流血倒斃在地。
逍遙王看罷，微微皺眉自語道：“你這兩掌威力一般，不至於引動天誅啊！……咦，你還沒有碎丹成嬰？雖然沒有碎丹，卻有了相當於元嬰期的修為。怪事，怪事。”
“啊！”瀲灩掩口驚叫道：“你們看那……”
眾人回頭一看，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被陸長空毒斃的靈獸，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七竅之中綠血直流，周身黑氣浮動，雙眼裏閃爍的血芒帶著隨時可能暴起傷人的狂野，讓人對視之下心底寒氣頓生。
“獸屍？有意思！”天風叟呼嘯一聲，幸存的兩隻靈獸咆哮一聲向獸屍撲去。兩獸，兩屍爪來齒向，瘋狂噬咬在了
一處。
劍祖宗撫須道：“獸屍的威力竟然比它生前更勝幾分。哦！不對，提升不是獸屍的力量而是他們的野性，不知恐懼，不知疼痛，隻知道撕咬對手，任誰見了也好退讓三分。”
他話落不久，獸屍已將對手撕成了碎片，拖著被對手撕出來的肚腸，頂著露在體外的森森白骨，向人群步步逼近。陸長空淡淡一笑，五指淩空虛張，向掌心握去，兩道屍氣從獸屍七竅中湧出飛回他掌心，獸屍也跟著砰然倒地，再沒有了聲息。
劍祖宗笑道：“看來你還是脫離不了你師父的影子，天意要你禦屍縱橫，我等凡人是無法改變的。憑你剛才的劍罡，你已經可以自立門戶了，關於你的師門日後不要再提，放在心裏就好。”
“晚輩明白！”陸長空躬身道：“多謝前輩關心，不過，總有一日，我要重振師門。”
“好！有誌氣！”劍祖宗讚許道：“你能傲視天下的時候，就是你重提師門的時候，在哪之前你萬萬不要提起。”
逍遙王好奇道：“娃娃，你那帶毒的劍氣是怎麽煉成的？”
陸長空微笑道：“多虧了前輩那顆魔心……”
“我的‘魔心’？”逍遙王老臉一紅道：“娃娃，我知道那魔心是木屬性的東西，卻不知道他有什麽用，我可沒有故意買好的意思。”
“前輩不知道那魔心的用途？”陸長空一愣，隨即笑道：“如果晚輩沒有猜錯，那顆‘魔心’應該千年毒僵屍的內丹，晚輩原本也吞噬過一個僵屍毒丹，兩種毒性融合練成了木屬性的內丹之後，劍氣裏的屍毒也就應因而生了。”
“天意，天意！”天風叟道：“或許……或許，這就是上天故意的安排！”
天風叟在仰天長歎，可是老天卻絲毫不願給他麵子，他感歎未落，天空中就飄起了蒙蒙細雨。可是，那雨絲卻帶著異樣的殷紅。
“天降血雨，蒼天有悔！老天都後悔讓他練成了邪功？”劍祖宗，逍遙王、天風叟詫異的看向了陸長空。
劍祖宗和逍遙王重新扣住了陸長空的脈門，仔仔細細的檢查過他的修為之後，逍遙王敲著腦袋道：“他確實沒有碎丹，雖然有四個內丹，但是也不至於讓老天降下天誅啊！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他現在的修為不高，但是將來呢？”劍祖宗道：“將來有太多的變數，誰能說清楚他將來會怎麽樣。”
“對呀！”逍遙王道：“娃娃，你走運了，老夫很少給人算命，今天心血**就給你算一命，看看你將來怎麽樣。”
瀲灩仗著劍祖宗的寵愛，毫不留情的譏諷道：“你就別費事兒了，連天曉生都算不出來他的命運，你那半吊子把戲，就別拿出來丟人。”
逍遙王驚訝道：“傳說，天曉生因為算不出一個人命運，一怒之下砸了龜甲，發誓再不占卜，難道那人就是他？”
“正是晚輩。”陸長空誠懇道：“晚輩也為此大惑不解，如果前輩……”
“沒有如果……”逍遙王毫不客氣的打斷道：“天曉生都算不出來的東西，就沒人能算出來了。你還真是修真界的異數。”
“既然天降血雨，你的功夫就叫天悔劍指吧！”
劍祖宗好像沒有聽見他們的談話一般，自顧自的侃侃而談道：“老夫聽說天誅，共分風、火、雷、電、冰，每次天誅無不驚世駭俗，比起天劫更為凶險。所以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不要輕易釋放自己的全部力量，以免引動天誅。天誅與天劫最大的區別就是，從風誅之後，你每曆一誅，功力就將加強一層。四誅過後，你的功力究竟會達到什麽程度，誰也說不清楚！”
“娃娃，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將來成仙成魔都在你一念之間。老夫一生亦正亦邪，所以對你成就邪功並不排斥，但是天下衛道士何其之多，總有人會尋找各種各樣的名目向你發難。所以老夫要送你一句話‘隻要心安理得，天下之人皆可殺之。反之，則天下人皆可殺你。’”
“晚輩牢記在心，天悔劍指，雖然能讓蒼天有悔，卻不會讓前輩後悔。”
“嗯！”劍祖宗點頭道：“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師父的眼光。去吧！去向老夫證明你的能力。”
陸長空從瀲灩手中接過去平山王墓的地圖，向四人分別施禮道：“晚輩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