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晨送出,暮迎歸
宿辰很快帶了人過來。
這是柳絮第一次來祁鶴安的書房。
映入眼簾的便是男人身後巨大的書架,上麵滿滿當當全是兵書。
除此之外,書房裏的一切都很普通,普通到不像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侯爺該用的。
祁鶴安坐在書案後,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柳絮身上。
她感到莫大的壓力,片刻的功夫,後背已經濕透了。
她趕在窒息前,主動跪下道,“侯爺明鑒,妾身昨晚真的什麽也沒做。”
祁鶴安自然知道,他自己做沒做,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但他擔心他醉酒之下有沒有說不該說的。
他冷聲道,“你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複述一遍,不要妄圖撒謊欺騙本侯,後果你承擔不起。”
柳絮連忙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地把昨晚的事又說了一遍。
隻是說到祁鶴安上來抱住她時,停頓了片刻才說她推開之事。
祁鶴安打斷她質問道,“你那麽想留在侯府,又是本侯的妾室,什麽理由讓你推開了我?”
柳絮一噎。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瞄祁鶴安,思考著她說出來後被滅口的可能性有多少。
她猶豫的這會兒功夫,落在祁鶴安眼中已經很可疑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握緊,宿辰握著刀柄的手也隨之蓄勢待發。
柳絮怎麽會看不出來,她隻好破罐子破摔道,“因為侯爺叫了一個名字,阿宜。”
書房一寂。
祁鶴安下意識覺得不可能,他怎麽會醉酒叫她的名字?
但他卻又明白,若不是他說的,柳絮不會知道。
柳絮並不傻,她沒有暴露自己知道這個名字的事情。
“妾身不知這是何人,卻不想頂了別人的名字,也怕因此惹侯爺厭惡,所以推開了。”
她早預料到現在的場景,來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此刻麵上並無異樣。
祁鶴安不得不稱讚她是個聰明人,明白知道的多了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可他卻記得,上次祁蓮帶柳絮過來時,她說的話。
她說,若他與那位貴人有需要,可隨時來找她。
祁鶴安幾乎能確定,她不但知道阿宜是誰,還隱約猜到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柳絮看他的眼神,便知道自己騙不過他。
她隻剩最後一個辦法。
那就是表忠心。
“侯爺,妾身絕不會說出去的,妾身願發毒誓,若違背誓言,必孤苦飄零一生!”
她半生飄零,唯一的心願便是有個安身立命之地平安到老。
這個誓言對她來說,已是最可怕的了。
祁鶴安沒有立刻說話,食指在書案上輕敲著。
就在柳絮以為他不會信她時,他突然道,“宿辰,你先出去。”
宿辰正惡狠狠地盯著柳絮,隻等主子一聲令下就拿下她。
聞言一愣,“啊?”
但他知道祁鶴安今日心情不好,也不敢貧嘴,火速推門離開了。
房中隻剩祁鶴安柳絮兩人。
柳絮咽了咽口水,更緊張了。
祁鶴安沉默片刻,低聲道,“本侯有個問題想問你。”
柳絮鬆了口氣,明白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妾身定知無不言。”
祁鶴安往後靠,麵部隱入黑暗。
“如果一個人,他曾和心愛之人分別,她已婚嫁生子,夫君早逝,數年後重逢,她有求於他所以兩人糾纏不清,那麽她到底是利用,還是心底尚存當年感情?”
他聲音低沉,裏麵似乎有太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複雜得讓人分辨不出。
柳絮看不清他的神色,卻無端察覺出了一絲傷感。
她有些驚詫,他們這種叱吒朝堂攪弄風雨的權貴也會有這種時刻麽?
“妾身不知,但妾身可以幫侯爺試一試。”
祁鶴安頓了片刻,他沒說是他自己。
但他倒也沒開口反駁,隻是問,“怎麽試?”
“是人都會貪心,若仍有舊情,見到對方身邊出現旁人,總會生出貪嗔癡欲來。”
她自以為答得妥帖,誰知祁鶴安卻突然不悅地道,“一派胡言!”
柳絮一驚,連忙道,“妾身言語不當,侯爺恕罪。”
祁鶴安沉聲道,“退下。”
柳絮算是見識到了貴人們的喜怒無常,不敢再多言快步退了出去。
祁鶴安低低嗤笑一聲。
若按柳絮所言,他的種種怒意皆是因為蕭令宜身邊出現了沈則言,那豈非代表他對蕭令宜存有舊情嗎?
多麽荒謬。
他對她,隻有恨。
絕無舊情。
……
第二日,一大早風荷院便有人造訪。
柳絮恰好收拾妥當,她問,“侯爺有何吩咐派人知會一聲便是,何須你親自來?”
宿辰抓了抓耳朵,“侯爺叫你去府門口候著。”
他說完頓了片刻,又問,“你能明白嗎?”
他為什麽要親自過來,當然是因為他家侯爺就丟下了一句話,“她會懂的。”
懂什麽?
他都不懂,怕再找人傳達會更詞不達意。
柳絮也愣了。
她自然懂,但昨天她提議時祁鶴安不是還發怒斥責了她嗎?
怎麽一夜之間又改變了主意?
但她看宿辰一臉迷茫,便知道問他也沒用。
她想了想,讓宿辰等她一會兒。
說著坐到梳妝台前,把輕便的發髻拆開,重新梳了個嬌柔嫵媚的發髻,又戴了幾隻朱釵。
她本就容貌過人,這樣一打扮,頓時光彩照人。
她站起身,“走吧。”
柳絮到府門口時,祁鶴安也剛到。
柳絮會意地走到他身旁,伸手替他理了理鬥篷的繩扣,又輕撫平手肘處的褶皺。
遠遠看去,像是丈夫出門,嬌豔的女子殷切期盼著他早些回家。
祁鶴安視線掃過不遠處熱氣騰騰的餛飩攤,低聲道,“下朝後在門口等本侯回來。”
“是。”柳絮答得很幹脆。
她很聰明,不需要他多說。
祁鶴安退後一步上馬,在寒風中揚鞭而去。
傍晚時分,柳絮一早便站著等祁鶴安,待他回來,又迎上去替他解下鬥篷,兩人並肩進門。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
坤寧宮。
吳越從袖中掏出幾張卷起來的紙條遞給蕭令宜。
“太後,侯府線報。”
為了降低被發現的風險,若無緊急情況,探子一周才會傳遞一次消息。
蕭令宜接過打開仔細看著。
前兩張沒什麽特別的,雖然祁鶴安位高權重,但他並不喜歡官場上那些應酬,所以侯府也甚少有客人。
但是後幾張,開始頻繁出現一個人。
“侯府妾室於門口晨送出,暮迎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