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根繩子
肅王笑容黯淡了幾分,但到底是老狐狸,便隻哈哈笑了兩聲。
一行人再往獵場深處走去,再遇到肅王也沒再每次都搶。
有時是他,有時是蕭令宜,有時是其他皇室成員獵得。
日頭逐漸升至正頭。
此刻眾人身後的架子車上躺了許多獵物的屍體,上麵橫七豎八插著許多弓箭,血水沿著來時的路滴滴答答流下。
看著是收獲頗豐,但其實獵物分了幾堆,各自屬於不同的人,這樣看下來眾人所得都不多。
因為獵場畢竟不是真正的森林,為了避免危險,禁軍們早已清理過一遍。
獵物的數量和質量都篩過,那些大型猛獸都被捕殺殆盡,剩下的最凶狠的動物也就是野豬了,且為了安全數量也控製在一個標準內。
他們一行人一直在一起,往一個方向走,碰到的獵物自然也有限。
幾波人分下來,就有些不夠看了。
肅王率先勒了馬,他掃了一眼獵物,眉頭皺起,“若再同行,今日怕是獵不到足量的獵物了。”
蕭令宜早已養成了對肅王一舉一動都格外警惕的性子。
但這次他說得沒錯。
春獵習俗便是不帶食物,開始後的三天裏,每日食物都由眾人獵殺獵物供應,皇族所得,不但需要吃,還需要大量用於祭祀天地祖宗,且不能由侍衛們幫助,他們獵得這些,的確不夠看。
思及此,她隻好淡淡吩咐道,“那便各自分開吧,爭取在日落前獵到足夠多的獵物,不要丟了皇族的臉麵。”
旁係子弟們紛紛應是,很快各自脫離隊伍而去。
他們分走了一部分禁軍隨行,頓時令隊伍縮小不少。
肅王也很快帶著他的人脫離隊伍,他掃了一眼蕭令宜身後寸步不離的禁軍,似笑非笑地指了指:
“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太後娘娘,皇嫂,這獵場危險,您千金貴體萬不可有損傷啊。”
後半句他是對著蕭令宜說的。
蕭令宜怎會聽不出他語氣裏的冷嘲熱諷。
無外乎是覺得她膽小怕事,所以要這麽多禁軍保護。
沒錯,她確實是膽小。
她知道自己是很多人的眼中釘,時時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所以她更要惜命,膽小也好,怕事也罷,反正她絕不會為逞一時之強而把自己陷在危險中。
何況她總覺得,這次春獵,應該不會一帆風順。
自先帝駕崩以來,肅王沒從她手裏討到多少好處,甚至還折損了胞弟,估計他也快沉不住氣了。
蕭令宜不鹹不淡地道,“肅皇弟還是擔心自己吧,可不要總是莽撞追著獵物離開護衛們了。”
肅王從鼻子裏擠出一聲輕哼,目中無人的打馬帶著人離去。
隨著他的離開,隊伍再次縮小了一圈,但蕭令宜反而鬆了口氣。
剩下的這兩百人,都是她讓楊泉猛從禁軍裏挑的,絕對可靠,她便不用再時時提防身後有人放冷箭。
她不知道,離去的肅王走出眾人視線後,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意。
無論是那次出宮的刺殺,還是嫁禍,統統不過是小打小鬧。
包括這麽久以來他看似節節敗退,實則真正的實力並沒被消耗太多。
而這,專為皇家狩獵而建造的獵場,才是他為蕭令宜準備的埋骨之地,他就不信,她能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更何況祁鶴安已經離京回了北境,僅僅指望禁軍能和他抗衡,可遠遠不夠。
而他嘴裏回了北境的祁鶴安,此刻正在策馬朝著獵場疾馳而來。
他身上的蓑衣早已不見了蹤影,以那個速度疾馳,蓑衣早已形同無物,被他拋棄。
身上的衣服濕透過一遍,夜半雨停過後,又被他體溫烘得半幹,此刻隻有些潮濕。
他一勒馬繩,停在了能遠遠看見獵場的一個山坡上,遠遠眺望。
再往前,便是禁軍警戒的範圍了,春獵開始後,這裏便被包成了銅牆鐵壁。
不過祁鶴安剛剛卸任指揮使不久,若他主動透露身份,想進去倒也不難。
不過祁鶴安沒有選擇這樣做,他已經是要回北境的。
說實話,直到現在站在皇家獵場前,他還沒想清楚自己想來幹什麽。
隻是覺得有哪裏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麽衝動了。
戍邊將領擅自回京,若被有心人往大了說,安個謀逆的罪名也不是不行。
祁鶴安在山坡上站了半個時辰,直到日頭開始西斜,他才牽著馬繞過獵場的正麵入口,往後方守衛薄弱的地方去。
另一邊,蕭令宜帶著人繼續狩獵。
隨著時間流逝,她手感逐漸上來,竟也所得頗豐。
這種在另一領域內取得成果的成就感是巨大的,她臉上也抑製不住地升起笑意。
禁軍去拖回她剛剛獵殺的一隻野雞。
他們此刻已經走到了獵場的腹地,蕭令宜看了看天上的日頭,“今日就到這裏,我們回去。”
天色暗下來,獵場的危險程度會成倍增加。
禁軍們改變陣型,從蕭令宜身後打開了個口子,待蕭令宜驅馬走入,口子在她身後合攏,將她圍在中央往回走。
身體靜下來,溢出的薄汗也隨之風幹,被微風吹過,帶出一絲涼意來。
蕭令宜有些疲憊,坐在馬上一時出神。
此刻,運糧草的隊伍應該快要到玉城了吧……
太後不說話,其餘人自然不會聒噪,一時間這幾百人的隊伍中隻有馬蹄踩在枯枝落葉上的聲音。
一片寂靜中,蕭令宜卻像是被什麽驚醒般驀地回神。
好像……有哪裏不對……
她衣袖下的手臂上,汗毛根根豎起。
靜。
太靜了。
這片獵場不該這麽安靜。
除了馬蹄聲,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風聲。
那些時不時出入的小獵物們一路行來再也不見了蹤影,周圍似乎沒有任何活物存在。
不用蕭令宜說,禁軍小隊的首領低聲道,“警戒。”
話音剛落,驚變驟起。
在他們的行進路線上的草突然動了起來,下一秒,有細長的影子一閃而過。
而後前方的馬匹像是撞上了什麽般轟然倒地。
後麵的人見狀立刻勒馬,但已經來不及了,馬匹從地上的人身上踩過,響起令人牙酸的骨碎聲,然後在同一個位置倒了下來。
直到倒了數十人,眾人才看清橫在他們麵前的是什麽。
是一根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