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第七章 問天

陽岐山地心封印孤島。

楊真等人一路戰戰兢兢地穿行在祭陣石台之中,從南麵懸崖進發,直往孤島中央方向深入。

「小心!」、「左邊!」、「右上方!」一路上六人前後互為犄角,各自祭出仙劍,劍訣在手,隨時出擊,應對周遭祭壇飄曳而來的妖氣滋擾。

其中樂天先天火元體卻有占了大便宜,他的純陽火性真元法力,天生就是妖魔邪氣的天敵。

策應左右的他,一路掌劈劍掃,轟出道道純陽雷火,火焚雷霆之聲不絕,異彩眩光四射,辟易四方,好不威風,看得楊真等人煞是羨慕。

一路走來,踏在滿目瘡痍的祭陣石坪廣場上,感受著回震持續加劇的大地,看著狼煙四起危在旦夕的祭壇數組,昆侖弟子目睹先祖心血變成如此景象,不由感慨萬千,麵對這樣的局麵,憑借他們的修為,卻是心有餘,力不足。

途中鬼梟嘶叫在眾人耳際回蕩不絕,妖識神念,如噬鬼冤魂死死糾纏左右。

逾深入,妖力越活躍澎湃。

眾人心中雖懼,卻也不得不緊守靈台,咬牙到底,勢必一探這封印的究竟。

隻是,他們在這妖念縱橫之地,不敢放出神念窺測,生怕不小心遭了妖吻和邪法迷魂,隻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步步為營,小心潛行。

楊真釋出的天誅劍,化作數道蜂窩一般青色電芒,與楚勝衣的星河劍協力掃除了正前方一團邪雲之後,前方豁然開朗。

不知覺中,眾人來到了朱雀象位的主祭壇之一處,這是一處闊大很多的祭壇,有一樽鼓身九耳銅鼎高高矗立在上,出奇的,這座祭壇十分清淨,沒有妖氣繚繞萬千的景象,也沒有陰聲怪嘯作祟。

「這就是九錫子鼎之一,看來接近核心了。

」楚勝衣站在最高一層石階當前指點道。

「你們看,鼎身上有一隻九尾狐狸。

」適應能力奇強的蕭月兒,在這一陣緩了過來,又回複了活力,眼下一個人大膽跑上前,站在鼎下,探頭探腦的觀望,似是發現了什麽有趣之物,說著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很漂亮的。

」「傳說九鼎內,封印了妖族九部眾之王和一些不世妖族強人,這裏難道就是狐族之王?」蕭清兒上前奇道。

楊真吸了吸鼻子,發覺有一股沁人心脾非蘭非麝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飄逸而來,轉頭觀望左右,再看看眾人,卻是彷佛一無所覺。

「你們是在說奴家麽?」一陣柔柔弱弱的動聽女子聲音傳來。

一個白衣絕色女子從鼎後蓮步轉了出來。

入目眾人,皆是呆了一呆。

這女子眉目如畫,肌膚勝雪,渾身上下無不柔弱無骨,彷佛真是那水塑成的一般。

其清淡之處若蓮荷,嫵媚之處若海棠。

縱是千般風姿,萬種風情,也不能形容其萬一。

與妖女瑤姬相比,一個是睡蓮,一個是牡丹。

此時,她正笑意盈盈地看著楊真等人,眸若春水,在場無論男女都感覺心底一陣異樣泛起,不自覺地受到她的吸引。

「這是幻術,大家當心!」楚勝衣突然開聲道。

蕭清兒兩女聞言飛身退了回來,昆侖六名弟子掣劍在手,蓄勢待發。

豈料那女子駐足依身在鼎前,見狀微微皺了皺眉,嬌嗔道:「奴家叫做白纖情,有什麽好怕的,難道奴家會吃人嗎?」「??是狐妖族?」楚勝衣踏前一步劍指道。

「小家夥見識不淺。

」白纖情對眾人的劍拔弩張視若無睹,接著話頭一轉,道:「你們是昆侖弟子?」見眾人默然,她登時目露企盼之意,神色卻有些猶豫不定,沉吟片刻,才小心道:「你們……可知道莫天歌這人?」「莫天歌?」眾人茫然不解。

「是了,他是你昆侖眼中的罪人,與妖孽勾結的叛徒,隻怕那昆侖仙冊上早就勾銷了他的名字,嗬嗬……」白纖情神色不期然間變的無比哀婉,一雙眸子空洞茫然一片。

楚勝衣等人登時心中疑雲大起,這女子究竟是何來曆?「??不會是跟我昆侖某個先輩有過一腿吧?」樂天笑嘻嘻道。

想那凡俗世間也有傳說妖狐常常幻化絕色妖姬,擾亂清平,道門出現一兩個不肖子弟與妖女勾搭也不出奇。

當然,也隻有樂天這等百無禁忌的道門異類,才敢作如此大逆不道之想法。

「樂師弟不可胡言,狐族之王被封印了幾千年,怎可能與我昆侖先輩有關?」楚勝衣低叱道。

「錯了,錯了……」白纖情目光迷離,彷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悠遠的過去,苦澀道:「奴家被打入封印不過區區五百年,真正的狐王早就自爆元神而滅。

「而奴家那心愛的冤家,正是你昆侖上代太字輩弟子,若是他還活著,想必已經在天界逍遙了吧;若是還羈絆在這人間,快五百年了,為何他始終不肯來看我一眼?」話音裏,有著無限哀傷和淒苦,她那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眸光蒙上了一層水霧。

陡聽得如此密聞,眾昆侖弟子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應對。

「妖孽就是妖孽,你們都被她媚惑了嗎?」冷鋒突然重重踏步上前,斜舉邪月回顧眾人,他眼中如高山冰雪一般的清寒光華大盛,煞氣十足地冷喝道。

「冷木頭,你吃錯藥了嗎,這位姐姐不是壞人來的。

」蕭月兒隻覺白纖情憐憐惜弱,是傷心之人,不識人心險惡的她,一心認定人家是善良無辜的。

孰料冷鋒聞言凶煞之氣更盛,怒瞪了蕭月兒一眼,一言不發,人與邪月一體,化作一道藍色旋風,淩厲雪亮的刃光若光輪一般斬向白纖情。

「不要!」蕭月兒姐妹倆同聲止喝道,伸手欲阻,卻來之不及。

隻見,那道孱弱美好的麗影,被無情的冷刃斬作了無數碎片,飄逝無蹤,而冷鋒替代了她的位置,孤立在鼎旁,在驟風中發飛衣蕩。

不過,這時楊真等人的目光卻古怪地看向鼎身另一側,一道更顯虛弱的倩影幻現成形,彷佛蒙了一層霧氣一般蒙朧不清。

「死了好……奴家早就不想活了。

」白纖情伸手輕倚在鼎腳上,若隨風河柳一般嬌弱不勝,神情淒迷道。

見冷鋒還欲出手,楚勝衣心有不忍,急阻道:「這是她的法身幻象,元神隻怕還在封印中,殺之不盡的。

」不知為何,楊真內心深處湧起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令他道:「冷師兄,她沒有惡意的。

」冷鋒怒哼一聲,收起邪月,轉到祭壇一角,背身而立,眼不見為淨。

「這位姐姐,??為什麽會被封印在這裏?」蕭月兒同情心大為泛濫,一時渾忘了她的身分。

「為什麽?」白纖情淺淺一笑,道:「??昆侖派以為自己所行就是道,就是正義,霸道的很呢……小姑娘,??不懂的。

」蕭月兒與蕭清兒相顧一眼,皆不解其意。

楚勝衣正容道:「若非??在九州為非作歹,怎會在西荒一役幾千年後被封印?昆侖派身為神州道門之首,絕不會錯究無辜。

」白纖情茫然若失一笑,哀聲控訴道:「是嗎,奴家手底不曾染過一個人的鮮血,哪怕半條人命也沒有,更不曾作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僅僅是奴家與一名昆侖弟子相愛相守,你昆侖的仙家聖人看不過眼,打著斬妖除魔的正義旗號,就生生拆散了我們,還有我們那可憐的孩兒。

」她的聲音如泣如訴,令人聞之同悲。

人妖兩族自古兩立,人妖之戀更是不容於天下,更豈論門風嚴謹的修真正道。

昆侖弟子麵對這樣的指責,心中矛盾之意大起,一邊是師門古訓和門禁,一邊是惻隱之心。

「那個莫天歌,我們確實沒聽說過,??的孩子又叫什麽?」樂天感覺著此處與遠程外間極不和諧的氣氛,有些壓抑,忍不住道。

「奴家跟莫郎的孩子,有個好聽的名字,他叫莫問天,不過你們定不曉得,這幾百年來他一直守護在陽岐山封印之地,守護著她的娘親,嗬嗬……」白纖情的笑聲中有著幾分慘然,幾分知足。

在眾人不解之時,楊真聽著莫問天這個陌生的名字,卻莫名想到了一個老頭,自己也覺得很是好笑,不知緣何如此。

「現在有人破壞了封印,??很快就能出去了,??可知道那人是誰?」楚勝衣靈機一動,問道。

「他是誰?他是我妖族了不起的後起之秀,叫作龍胤,是……」白纖情目光變的深幽無盡,有幾分追憶之色,有幾分欣喜,也有幾分落寞。

「夠了!狐娘。

」然而,她話語未完,卻給一聲斷喝打斷,隨之,早前帶他們闖入封印的奇俊少年出現在白纖情身後不遠。

楊真等人霎時如臨大敵,紛紛後撤,嚴陣以待。

「龍兒,你見到你莫大哥了嗎?」白纖情見來人,頓時欣喜道。

「別叫我龍兒。

」龍胤臉色一沉,不悅道。

「嗬嗬,是啊,你今日身分不同往昔了。

」白纖情淡然一笑,輕輕掩住了彼此的隔閡。

「狐娘,難道一歧沒告訴過??他父親的消息?」龍胤臉色有些不自然,刻意轉過話頭。

「龍……龍胤,你說什麽消息,什麽一歧?」白纖情驀然回身抓住龍胤的手臂,神色焦急萬分。

「??兒他不僅叫莫問天,他也是昆侖門下,道號一歧,是當今昆侖掌門的師兄。

他在陽岐山不是為了守護??,是為了守護封印,他以為自己是正道修真之士,不是妖孽,醒醒吧。

」龍胤輕肘推開了隨著他的話語,麵目漸漸失去神采的白纖情。

「你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我兒不會背叛他娘的。

」白纖情又抓住龍胤,死命搖晃著他的手臂,急聲追問。

龍胤沒有回話,隻是憐憫地斜睨著她。

白纖情看著龍胤篤定無情的目光,不堪打擊,身形搖搖欲墜,忽然飛身一頭撞向鼎壁,閃過一道白色弧光,消隱不見。

龍胤把目光轉向昆侖弟子六人之時,又一個聲音響起。

「小鬼,你是怎麽破掉奴家禁製的?」瑤姬不知何時出現在祭壇下方,心情正激蕩不已的昆侖弟子身後。

楊真慢慢回轉身來,麵無表情,他憑直覺知道那妖女是對他講話,良久,吐出一句:「??要怎樣?」「小鬼,你求姐姐啊,說不準姐姐高興了,讓你免過一場死劫呢。

」瑤姬笑意盎然道。

「我是打不過??,但要戲辱我楊真,??休想辦到!」楊真心中恨極這女人,自是不會好言相與。

「喲,你還真是個硬骨頭。

」瑤姬似感惋惜地歎道,隨即目光越過他,落到後麵的龍胤身上,道:「龍胤,我跟你要個人,這硬骨頭要留給你那些同族變得人不人,妖不妖,太可惜了。

」龍胤目掃眾人,最後停在楊真身上,冷冷道:「此子本命元氣極其旺盛,正好做我九部眾重生法體,恕我不能答應。

」瑤姬似怨似慍地白了他一眼,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縱然她對楊真有著微妙的憐惜,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與龍胤衝突。

楊真聽得心底一寒,什麽重生法體?難道是奪舍?心中又氣又惱,當真是砧板上的鯰魚任人宰割麽?一想到自己盡管修到了金丹期,但一群人合力依舊鬥不過一個妖女,更不消說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少年,心中就大為沮喪。

「喂喂,你們要幹什麽,想把我們當成什麽了?」樂天對這兩人的目中無人之舉,惱怒非常。

龍胤正待說話,忽然目光轉向頭頂,落在那片星穹之上,眾人也跟著望去。

一道流星從天際滑落而下,無聲無息。

來者是一個人,正是剛才龍胤揭密的那人,仙家道號一歧,俗名莫問天。

他真是狐女與昆侖前輩莫天歌的後代嗎?他那矮小幹枯的老態,怎能與狐女牽扯上母子關係?在場昆侖弟子中知情最深的楊真心中疑雲滾滾,而樂天等人卻是第一次見到這老頭,見其來勢和純正的道門法力波動,頓然個個心中大喜,總算等到救兵來了。

「等你很久了,若是你不來,我會很失望的。

」龍胤仰天大笑,無限歡欣道。

「收手吧,還來得及,你不能為你一己之私,破壞整個九州億萬黎民的太平。

」一歧高舉龍杖懸浮在半空,身上披著淡淡的星輝。

「你身上流著我妖族的血,竟淪為道門的看家犬,叛徒,你拿什麽立場來教訓我?」龍胤嘴角高高揚起,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正因我身上流著人妖兩族的血脈,我才不願看到兩族的恩怨,在三千年後再度給世間帶來劫難。

」一歧不急不躁沉重凝聲道。

「任你舌燦蓮花,封印崩潰已經不可逆轉,你若有閑心,還是向你的親生族母解釋分明,為何你這好兒子背叛了她。

」龍胤陰聲笑道。

子鼎圓口之上,白纖情再度悄然飄現,立在一隻鼎耳之上,玉清的嬌靨上放射著母性的光輝,此時她正默默地仰望著那陌生又熟悉的一歧。

「咭咭——」一道金色閃電從一歧身上飛躥了下來,直落到白纖情的懷中,她欣然一笑,輕輕將小金猿抱在懷中,埋首愛撫不止。

「天兒,這不是你的真實模樣,你為何要這樣來見為娘?」「對不起,一歧有負您的厚望了,今日一歧前來是為阻止龍胤打開封印。

」一歧說話間,他身上的鬥篷一陣舒張飛揚,接著他周身一陣光華閃耀而起。

再現身之時,眾人眼中看到了一個相貌平實無奇的青年人,不高的身材卻若山嶽一般巍然,那一雙眸子若大海一般深沉、寧靜,讓人見之難忘,他手中依舊執著那根龍杖。

「你是不肯讓為娘離開封印嗎?」白纖情突然抬頭道。

「不……不是不願,是不能。

」一歧輕身飄落了下來,到與白纖情平視的位置,低顫的聲音帶著沉重的掙紮、痛苦、和決然。

「難道說,這些年來你每到日落就來陪伴著娘親,都是在欺騙為娘嗎?難道你真的忘了本,真的背叛了我族?」白纖情聲音輕顫,帶著怒氣。

「一歧所作一切都是為了贖罪,都是為了人妖兩族……」「住口!你這逆子,你難道忍心讓為娘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受那無盡的孤苦和折磨?」白纖情顫聲怒斥道。

「問天會一直陪伴在狐娘的身邊,狐娘不會寂寞的。

」一歧看了下方一臉得逞笑容的龍胤一眼,固執道。

「好……不管問天,還是一歧,我問你,你爹呢?為娘問過你無數次,你就是不肯告訴娘他的下落,為娘忍受著這麽多年,沒有追隨先祖而去,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與天歌重逢……告訴娘,他在哪裏?」白纖情近乎哀求著問道。

「他,兵解轉世了。

」一歧那雙充盈著智慧的眸子,瞬間流露出淡淡的茫然和悲切。

白纖情纖弱縹緲的嬌軀猛地一顫,不能置信地看著一歧,看著他以平淡地口吻,說出那寧願未聞的噩耗,彷佛那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後一塊浮木,猝然軟倒在鼎口之上,跪伏在上,再不能起。

千年等待一朝空,兩情相望生死茫。

她柔弱的身心,再承受不住那萬千道情絲怨念的重壓,兒子的背離,令她心甘情願地跌進了心底那無底的深淵。

小金猿從白纖情懷中鑽出,小小的身子蹲在鼎上,轉頭看看一歧,又看向白纖情,搔頭弄耳想了想,咭咭叫著,伸爪試圖安慰她。

「我的娘咧,這到底是哪一出戲啊?」樂天拍著腦袋叫著天。

「一歧老鬼,你在搞什麽,快救我們出去!」楊真心知不合時宜,卻顧不得許多,衝著失神的一歧叫嚷道。

轟!大地彷佛在一瞬間猛地抽搐了一下,一陣劇烈的天搖地動,回應了楊真的叫嚷。

接著又是一記重重的震動,空氣中藍色電光閃動,楊真等人險些立足不穩,趕緊沉氣挫身。

「出去,出哪裏去?」龍胤那俊美無瑕的臉上,露出了燦爛至極的笑容,卻出奇地給人陰寒肅殺的感覺。

一歧頓然激醒回神,再看了身影越來越暗淡的白纖情一眼,突然揚手高舉龍杖,霎時一聲清越的龍吟傲嘯長空,一道紫色激電筆直刺向了天穹。

封印空間倏然暗了一暗,頃刻又亮了起來,穹頂的星陣彷佛活了過來,億萬星辰以玄奧至極的軌跡,由慢至快飛速運轉了起來,彷佛一條星河在天上翻滾回蕩,銀色光華陡然大盛。

「想不到昆侖派竟然留了這一手。

」龍胤眼見一歧的動作,大感意外,「不過,沒有用的,星密陣已經逆轉,地火星力相衝已經爆發了,一切都晚了。

」「若是我斷了地火龍脈又如何?若是以射陽星密陣心器——星神杖運轉星陣又如何?」一歧沉聲反問道。

他說話間,九道粗大的星光幾乎不分先後地從天而降,直打在祭陣中的九個核心子鼎之上,金鍾重重巨響。

楊真隻覺眼前灼目一亮,耳聾欲饋,一道銅牆鐵壁一般的大力貼麵湧來,就飛了出去,猝不及防下重重地拋跌在朱雀祭壇外。

昆侖餘子也不例外,橫七豎八摔滿一地,隻見祭壇上寶光燦爛的巨鼎泛起一圈又一圈的雄渾氣浪,力拒萬物。

「一歧,你定要跟我作對到底嗎?」龍胤怒道。

等候他的卻是自己空蕩蕩的回音。

一歧高高懸浮在空,持著法杖不停的施出陣靈訣,根本無暇應對,此時他周遭法力波光蕩漾,空氣扭曲一片,顯是無上法力禁錮了這一片空間。

陽岐山下的火脈深藏大地,縱然外間蕭雲忘等人截斷部分火脈,依舊難以阻止火脈大勢;諸天星力陣被龍胤作了手腳,更是威力大減,此刻封印確實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刻。

即便一歧法力修為到了通天之境,麵對天勢而成的仙陣依舊是杯水車薪,星密陣瘋狂吞噬著他的法力,抵抗著地心火脈的逾趨強大的反衝之力。

萬妖彷佛知道解脫的最後關頭即將到來,全然活躍了起來,萬千道神念會聚到一起,趁著地火與星力相衝的縫隙,突破封印,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山呼海嘯一般的怪嘯聲轟鳴在整個空間,若萬魔狂舞。

封印空間天穹星光眩目,地麵孤島妖氣貫盈,地淵岩漿浪潮持續上漲,整個空間各種陣力正處在一個微妙的角力平衡之中,隻要一道力量衰弱,瞬間的失衡,所爆發的力量就足以破壞千古封印,甚至令整個空間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而一歧正是維係那平衡力量的核心。

龍胤已經迫不及待了,一個閃身掠空,直指高懸虛空的那團混沌光芒,揚手虛空一拍,隨著悶雷一般的呼嘯聲,一道傾天金色狂瀾憑空而起,若狂龍怒濤一般掃向正處在施法要命時刻的一歧。

「龍胤……」一歧虎目大睜,眸裏是一片燦爛的金黃眩光,那是毀滅一切的龍氣,體內即將告罄的法力,根本無力支持他抵擋來襲。

他想不到昔年唯一的好友如今竟如此不擇手段,不惜取他性命也要達到目標。

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他作出了一個玉石共焚的決定。

同時他運轉起了「蒼茫萬象法」,在他眼前,空間凝固了,光陰凝止了,天地徹底靜止了,隻有神識在飛速運轉著。

宇宙八極須彌真如盡在掌握之中,天地萬物皆是有所形,無所生,有即是無,有與無,道盡五行窮極的變化。

萬物可用,也可破;萬物可生,也可滅。

這就是他畢生所悟——蒼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