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惑主
書房淩亂，桌麵上的書本有不少掉到了地上。
陸點筋疲力盡地坐在旁邊用來休息的小榻上，臉上的笑容也顯得很懶散。
他解開潮濕的發帶，笑看正在收拾書房的西門吹雪。
“你生氣了嗎？”
西門吹雪動作一頓，把剛撿起來的書放到桌上，沉默了一下才說：“有一點。”
“你若是不願意，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我想盡力滿足你的要求。”
西門吹雪的回答出乎陸點意料，他感動的同時又覺得好笑。
西門吹雪似乎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我想哄你高興，自己卻不想做那樣的事。”
陸點把他的發帶丟到地上，混在衣服旁邊，“我隻是一個下人，一切當以主人為準，你何必為了遷就我，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道理如此，隻是我已無法將你當做下人。”
道理如此？
陸點低下頭，掩蓋住驟然變得冷淡的神情，語氣依舊溫柔：“莊主順從自己的心就好。”
他從榻上站起來，艱難地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衣袍，他的臉頰微紅：“今日是我耽擱了莊主的時間，莊主快去沐浴吧，過會兒我會將這裏收拾幹淨的。”
西門吹雪知道他凡事喜歡親力親為。
書房中弄得這樣混亂，交給其他人來收拾，西門吹雪和陸點都不放心。
西門吹雪說：“你坐好，不要亂動。”
陸點抱著衣服站在原地。
西門吹雪沒再說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他把髒掉的書挑出來放到一邊，其他書放在另一邊，很快收拾整齊。
“這些書莊主打算怎麽清理？”陸點問道。
“燒掉。”
陸點知道他有潔癖，聽到這個答案並不覺得意外，就是有點替那些書感到可惜。
西門吹雪的動作很優雅，即使此時衣冠不整，也無損他的氣質。
他將最後一本書放回原位，回來抱起陸點，帶他去了自己的庭院，隨口對下人吩咐道：“備水。”
陸點把頭埋在他的懷裏，躲開其他人的視線，卻嗅到他身上有些怪異的味道，愈發不好意思。
“吹雪，我知錯了，確實不該那樣。”
“嗯。”
“但我仍舊忍不住想與你親近。”
西門吹雪懷抱著管家，看不到他的麵容，隻能聽到他悶悶的聲音，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了陸點的情意。
自從他有意縱容，管家的親近他都看在眼裏。
這樣純粹的依賴，也是西門吹雪從來沒有擁有過的。
西門吹雪說：“我知道。”
陸點笑著抱住他：“如果莊主能不生氣，那就更好了。”
陸點是真心實意地在笑。
西門吹雪或許沒有發現，在兩個人相處的過程中，他看似強勢，實際上卻是一直退讓的那個。
“那就不要惹我生氣。”
陸點笑容裏帶上了幾分狡黠，沒有正麵回答他。
西門吹雪想到，管家總能及時察覺到他的心情，做出最符合他心意的事情，沒道理不知道他會因此而生氣。
他是故意的。
向來沉穩持重的陸點竟然有像小孩子似的一麵，西門吹雪的些許不高興也煙消雲散，他不禁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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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點洗了個澡，弄幹淨身上，換下新的衣服，頭發仍有些潮濕，他沒有束發，就這樣披散著在**坐了一會兒。
管家的日常任務就是整理書房，然後滿足西門吹雪的一切需求，現在都已經完成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和時皓接頭，繼續傳遞西門吹雪的消息。
陸點盡力忽略身上的不適，拿著手帕慢慢擦拭頭發。
他現在好像惑主的妖妃，故意誘導西門吹雪墮落。
多虧了陳管家的話，西門吹雪才會克製著冷漠的本性，縱容他的靠近，甚至主動關心他。
可惜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他在西門吹雪心中的分量越高，劍的分量就會越少，西門吹雪會立刻察覺到這份感情對他劍道的阻礙，迅速抽身而去。
與其這樣，倒不如……
陸點輕笑，將手帕丟到旁邊的衣簍裏，攏了攏半幹的長發，在**睡了一會兒。
疲憊感後知後覺地出現，陸點醒來時頭有些昏沉，他洗了把臉，挑選了一條白色的發帶將頭發束好，閑庭信步般走出屋子，去廚房準備飯菜。
跟廚房的人打過招呼後，陸點按照係統提示，隨便做了個菜，慢悠悠離開廚房，躲過下人的視線，來到山門前。
躲藏在暗處的時皓現身，將提前準備好的紙條交給陸點，陸點也把自己在書房時寫好的東西交給他。
時皓有些不舍地說：“公子保重身體。”
陸點溫聲道：“放心去吧，我一切都好。”
時皓走後，陸點返回山莊裏，拿著魚食到湖邊喂了會兒魚。
小竹打掃完竹林，遠遠地看到站在湖邊的陸點，高興地跟他打招呼：“花管家！”
陸點笑著回望過去：“小竹，這是要去休息了嗎？”
“對，我剛收拾好竹林，正想回去，沒想到遇到了您。”小竹小跑著過來，低聲對陸點說，“您上次提醒過之後，莊主果然來了幾次竹林，若不是有您，莊主萬一真的看到什麽東西，肯定會對我不滿。”
“莊主隻是看起來嚴肅，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你不必怕他。”陸點笑道。
“整個萬梅山莊，恐怕隻有您一個人這麽想。”小竹不讚同地說，她又替陸點高興，“不過這樣也很好，我聽說上次莊主去青樓，沒有找女人服侍，可見他心裏有多在意您。”
如果是其他人說出這樣的話，其實是有些冒犯的。但是小竹上次說過，拿陸點當兄長看待，真心為他考慮，他能在青樓服侍西門吹雪，也是小竹的功勞。
陸點笑得很溫柔：“多謝你的關心。”
小竹說：“什麽時候莊主會給您名分呢？”
“即便莊主對我有幾分特殊，我也是個下人，該牢記自己的身份，怎能奢求其他？”陸點的目光柔和，桃花眼似乎能包容一切，“莊主的名聲不該被我拖累，能有今日，我已經很滿足了。”
小竹抿了抿嘴，替陸點覺得難過。
“如果莊主沒有練劍就好了，他隻做萬梅山莊的莊主，這樣才不會辜負您的一腔深情。”
“小竹，你僭越了。”陸點提醒道。
“是我說錯話了。”小竹有些失落地垂下頭。
陸點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姑娘，以後別再這樣說了，我沒有什麽委屈的。”
小竹沒有說話，心裏卻想，管家若是離開萬梅山莊，無論到哪裏都比現在自在。以他的性格，無論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會有無數的人願意對他好。
“這些話不要再說了，讓人聽到，恐怕會生出是非。上次我讓你清理鳥雀的事情，也千萬不要告訴莊主，他要是知道了，該怪罪你先前照管不周了。”
陸點把自己的需求做了一層包裝，變成為小竹著想，順便抹黑了一把西門吹雪。
他是連接主人和下人的橋梁，西門吹雪這個主人嚴苛，才會襯托得管家的不易，更顯得他溫柔可親。
小竹說：“您說的話，我都會記住的。”
陸點笑道：“小竹林這般大，你一個女孩子能打理好，真的很勤勉。累了一天，快去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再為我的事情煩心了。”
“是。”小竹感動極了，“管家……我，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就是。”
“我能叫你一聲兄長嗎？”小竹期待地看著他。
陸點愣了一下，歉意笑道：“若是你這樣稱呼我，倒是顯得你我來往過密，對你的名聲不好。況且你隻要心中與我親近，稱呼如何，又有什麽必要？”
萬梅山莊很大，莊子裏的人很多，小竹不過是其中無關緊要的一員。她要是改變稱呼，就會顯得特殊起來，哪怕她不借著陸點的名聲做事，在其他人看來，她也是和陸點一夥的。
陸點身為管家，要做的是將山莊上下嚴密管控，盡管他本人不喜歡這裏的規矩，卻不得不用那套等級森嚴的規矩約束別人。
他決不可能借勢給其他人。
陸點拍拍她的肩膀，輕柔地說：“去吧。”
小竹被他勸服，暈暈乎乎地離開了。
陸點揉了一把有些酸軟的腰，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湖水中的遊魚，好像對山莊內的一切都發自內心的喜愛。
到了吃飯的時間，陸點和小蘭他們一起將飯菜端到大堂。
陸點將自己做的那道菜擺放在距離西門吹雪最近的位置，正要收回手，去端其他菜品，被西門吹雪一把抓住。
“坐下。”
“是。”陸點愣了一下，笑著坐在了西門吹雪旁邊。
“身體不適還到處亂跑？”
“莊主知道的，我向來閑不住。”說完這句話，他靠近西門吹雪，用微弱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況且您很溫柔，我休息了一下午，沒有那麽難受了。”
西門吹雪露出一個不怎麽明顯的笑容，很快壓下了嘴角。
“沒有背著我偷偷去見別人？”
小蘭和小綠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
陸點在外麵逛這麽久，就是為了給自己的行動留下認證，他毫不心虛地說：“我聽您的話，再也不與他接觸了，隻是義父那邊，恐怕不好交代。”
西門吹雪冷聲道：“無須理會他。”
“莊主別生氣，是我錯了，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他。”陸點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您嚐嚐這個，看它合不合胃口。”
他必須在這個時候提玉羅刹。
西門吹雪沒有發現自己的話中帶有歧義，陸點要是現在不解釋清楚，萬梅山莊就要起流言了，從此他去哪裏都要備受矚目，還怎麽跟時皓接頭？
西門吹雪不高興就不高興吧，哄哄就好了。
西門吹雪嚐了一口，神色稍有緩和。
他說道：“我想再出一趟門。”
陸點放下筷子，恭謹道：“我會盡快給您將名單準備好。”
“嗯。”
西門吹雪心道，這次沒有陸點通風報信，玉羅刹遠在西域，很難知道他的消息，應該不會再做出前幾次那樣的事情了吧？
這次出門，距離上一次還不到兩個月。
他今年已經離開山莊三次，這次將是第四次。
前兩次都沒見到目標，西門吹雪猶豫了很久，仍舊沒有改變一年出四次門的規矩。
希望這次可以順利。
他將時間安排的這樣急，除了想驗證玉羅刹是否還會搗亂，也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心態變化。
連續三次失利，西門吹雪有些急躁了。
若是這次依然遇到意外，他必須要閉關一段時間，來保持心情平靜。
還有就是陸點。
他的存在很特殊。
起初西門吹雪認為，陸點可以讓自己緊繃的心情短暫放鬆，可是隨著與他相處，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卻越來越重了。
西門吹雪每天都會練劍，之前練劍時，心中想的都是劍，如今卻會偶爾分心，想到陸點的笑容，和他漂亮的眼睛。
這不是一件好事，但這就是他的心。
西門吹雪對待感情是笨拙的，再加上陸點在一旁引導，他的眼前被亂花蒙蔽，遲遲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玉羅刹的跟蹤。
“這次你與我一同去。”西門吹雪說。
陸點驚訝地看向他，“可我不懂武功，會成為莊主的拖累。”
“我會好好挑選對手，不去太遠的地方。”西門吹雪用冷淡的眼神看著他，“時皓得不到消息，玉羅刹必定起疑，你留在山莊內不安全，倒不如跟在我的身邊。”
也好徹底消除西門吹雪對他的猜忌。
陸點好像沒有察覺到西門吹雪的懷疑，他忍不住笑起來，為情人的關心感到高興：“我會盡力不耽擱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