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破綻
西門吹雪出門殺人，最忙碌的就是陸點。
西門吹雪是個很質樸的人，除了有潔癖，對清潔需求比較高，其他方麵的要求並不多。西門吹雪每次出門，陸點的日常任務都會變多，所以才顯得他很忙。
夏天快要過去了，白天的溫度還很熱，晚上就有些涼。
陸點給西門吹雪重新量了身上，讓繡娘加班加點裁製新衣。
時皓送來臥底們傳遞過來的名單，陸點挑選過後，重新謄抄一遍，送到了西門吹雪麵前。
“就是他了。”西門吹雪這次沒有瞞著陸點，選定目標後，直接指給他看，“你好好準備一下，不要忘記拿自己的東西。”
“好。”陸點笑著應下，接過名單，看了眼上麵的文字。
西門吹雪這次挑選的目標叫做風中嘯，從前是殺手組織裏很有名望的殺手，後來他背叛了組織，被人追殺很久，砍掉了一條胳膊，還中了毒，身體變得虛弱極了。
朝中官員柳鶴亭發現了陷入絕境的風中嘯，收留他養傷，並舉薦給了蔡京。殺手組織停下了追殺他，風中嘯的毒解得差不多，成為了蔡京的門客。
從那以後，風中嘯做的壞事漸漸多了起來。
他的武功越來越高，心思越來越狠毒，凡是見過他的人，很少有活下來的。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盡其數。
所以他上了西門吹雪的名單，並且在上麵呆了很久。
陸點問道：“這次是要去京城嗎？”
西門吹雪說：“是。”
“我還從來沒有去過京城，不知京城和萬梅山莊相比如何。”
花澤睿很小的時候就被玉羅刹收養，走的最遠的路，就是從中原到西域，再從西域到萬梅山莊。
他看似成熟穩重，實則見識不多，對外麵的世界並不了解。西門吹雪聽到他稱得上單純的疑問，語氣稍稍和緩，說道：“等你去過京城就明白了。”
“可我還不清楚該帶什麽換洗的衣物。京城離燕北路上要花費幾日時間？莊主穿往常那身單衣，夜裏會不會覺得冷？”
西門吹雪主動牽住他的手，“不要擔心太多，京城與萬梅山莊並無太大差異，當做尋常時候對待就好。”
陸點笑了笑：“這些事情本不該拿來煩莊主，是我太緊張了，多謝莊主告知，我會提前安排好的。”
陸點很清楚京城是什麽樣子。
關靈天天挎著刀巡街，每天能走好幾十裏地，沒有人比她這個捕頭更了解京城。
但這不是陸點該知道的。
陸點帶著名單退下，派人約定了青樓，告訴那邊，西門吹雪過去的具體時間。
到了約定好的那天，陸點陪著西門吹雪一起出門，來到燕北的青樓，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陸點準備了自己的衣物，駕駛馬車的人也從小孫，換成了一個叫黎弘的守衛。
西門吹雪從馬車上下來，回身握住陸點的手，扶他走下。
這次出來迎接的白老板見怪不怪，用輕紗的扇子遮擋著嘴笑道：“您二位關係可真好。”
陸點微微一笑，下車後立刻鬆開西門吹雪的手，他看著白婉，好好打量了一下這位紅鞋子的二當家。
白老板故作羞澀道：“您這是幹什麽？西門莊主可還沒走遠。”
陸點說：“沒什麽，隻是突然發覺，白老板也是位風情萬種的美人，隻是不知為何，臉上的妝容這樣厚重，反而遮擋了您的樣貌，有些喧賓奪主了。”
“花管家嘴真甜，叫您這麽一說，我這半老徐娘，也好像成了花容月貌的大姑娘。”白老板笑著迎了陸點進去。
陸點進來青樓時，格外留意了一下四周的動靜。
金九齡似乎不在這裏。
大概是這位前任六扇門捕頭有意避開西門吹雪，好不被人發現他和二娘的關係。
陸點和幾位姑娘聯絡了一下感情，上樓的時候，西門吹雪已經等候多時。
“你和她們都聊的很好？”
“她們都是很可愛的女孩子，淪落至此，恐怕有很多身不由己。”
尤其還是在紅鞋子手下做事。
紅鞋子看起來人不多，但那隻是首領，手下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陸點從前以為這裏是座普通的青樓，現在看來，裏麵的女孩子，應該有不少都已經加入了紅鞋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西門吹雪說。
“您說得是。”陸點笑著應聲。
房間的門輕輕敲響，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花管家，我送熱水來了。”
陸點過去打開門，看到外麵那人的容貌，愣了一下。
提著熱水桶的姑娘也愣住了。
二人麵麵相覷，陸點先反應過來，接過她手裏的水桶：“交給我吧，辛苦你了。”
“您……我……”
“勞煩你再送一桶水來，這些不太夠用。我還要服侍莊主，一時走不開，等忙完手上的事情，想找你聊一聊，不知你可有時間？”
“有，我當然有！”
她幾句話就被陸點哄走了。
西門吹雪聽到了二人的對話，看著陸點提著水桶進來，將裏麵沸騰的熱水倒進浴桶中，中和了裏麵的冷水，又撒上清新的花瓣。
“莊主。”
“你認識外麵那個人。”
陸點不慌不忙地說：“是。”
外麵那個姑娘名叫雨晴，就是他在耶律斡旋府邸遇到的那個女孩子，她還幫陸點殺死了雷錫元。
陸點以為，她離開耶律斡旋那裏，會找一個小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沒想到竟在這裏遇到了她。
陸點過來，幫西門吹雪解開外袍。
西門吹雪說：“她看到你似乎很驚訝。”
陸點很自然地開口：“莊主前幾次出門時，我都在燕北停留，有幾日沒有回莊裏。這位姑娘就是我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她名叫雨晴，先前嫁給了一個荒唐暴虐的男人，後來那個男人暴斃身亡，她無家可歸，我便幫了她一把。沒想到，今日會在這種地方相見。”
陸點是個很會說謊的人，就算他沒有解鎖演藝技能，社交技能超強的他，可以揣度出對方的想法，再加上係統日常任務的更新，基本完全拿捏住了西門吹雪的心思。
前幾次西門吹雪發現他在說謊，是因為他想讓西門吹雪發現。
若他真心隱瞞，別說西門吹雪，就連玉羅刹那樣的老狐狸都會被他糊弄過去。
更何況西門吹雪一直以為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
西門吹雪完全沒有起疑，任由陸點為他更衣，隨後進入浴桶中，沉心靜氣，慢慢地吐出一口濁氣。
陸點問道：“我能找她說幾句話嗎？”
西門吹雪道：“去吧。”
陸點把洗漱用的東西在旁邊擺放好，喊了門口的一個婢女在旁邊候著，打聽了一下雨晴的住處，尋了過來。
雨晴看到他很激動：“公子，竟然真的是您，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您。”
陸點從袖子裏拿出一些錢，交給她旁邊的姑娘：“能否讓我們單獨說幾句話？”
等那位婢女離開後，雨晴有些愧疚地說：“讓您破費了。”
“錢財就是應該用在該用的地方，談何破費？倒是你，不是打算出城尋親了嗎？怎麽會到了這裏？”
雨晴說：“是我辜負了公子。”
原來她被追命送回家後，街坊鄰居都知道她是被耶律斡旋抓走的，很是看不起她。雨晴在耶律斡旋那裏就經受了很多苦難，沒想到逃出來後，反而是另一個地獄。
她幾次想要自盡，被父親救下來痛罵一頓，家裏人嫌棄她敗壞門楣，雨晴受盡了冷眼再也待不下去了，離開家門，想要跳河自盡，沒想到被幾個姑娘救下來，帶到了這裏。
之後她就一直留在這處青樓中，如同行屍走肉般做著婢女的活兒，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她淒笑道：“公子當初救了我，也是白救了。我生來就在泥潭裏，無論怎樣掙紮都逃不出去，唯有一個死而已。”
“這不是你的錯，”陸點說，“你若不想呆在這裏，還有其他的去處，我可以幫你離開。”
“去哪兒？”她迷茫地問。
“一個海島，很遠的海島，需要在陸地上走幾日，再換成船在大海上漂泊，運氣不好的話，還有可能錯過那座島。島上的人不多，但是他們都很友善，到了那裏，你盡可以改名換姓，真正的活著。”
雨晴心動極了，但是她仍不能下定決心：“可是這裏的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這麽走了……”
陸點覺得，要是她不走，以她現在這種迷茫的狀態，早晚被洗腦成紅鞋子幾個頭領那種報複社會的樣子，還不如趁著什麽都沒有發生快點離開。
她留在這裏的話，陸點也會擔心哪天，西門吹雪知道了她的來曆。
萬一事情泄露，陸點也要受到牽連，別說戀愛談不成，管家的職位也做不下去了。
他的職業生涯現在才8級，這次出差後估計能9級，還有整整一級才能全滿。
陸點說：“你當真以為他們別無所求嗎？以你的姿色容貌，注定了不能做一輩子侍婢。”
雨晴臉色一白。
陸點溫聲問道：“你想離開嗎？”
“想，我想。”
陸點說：“你信我嗎？”
雨晴看向他。
她還不知道陸點的姓名，但是她很清楚，這位溫柔俊美的公子，是個非常好的人，他如果想騙自己，早就可以動手，不必等到今日。
“我信您。”
“那就聽我的話。”陸點又拿出一些銀兩，交到她的手上，“你帶好這些錢，尋找機會離開這裏，一路朝南邊走，走到盡頭，看到大海才能停下，會有人去接你的。”
“公子，那你呢？”
陸點溫柔笑道：“等我做完該做的事情，也會回去的。”
他叮囑了雨晴幾句，確定雨晴還沒有跟其他人提起過耶律斡旋，讓她千萬不要把自己的來曆說出去。雨晴答應後，陸點才回到西門吹雪那邊。
西門吹雪已經從浴桶中出來，鬆鬆垮垮的穿著白衣，用帕子擦拭濕漉漉的長發。
陸點走過來，極其自然地站在他身後，接過他手上的手帕。
他耐心地擦拭頭發上的水，不經意間抬頭，看到遠處的梳妝鏡中，自己和西門吹雪站在一起，雖然沉默無言，卻相處地格外融洽默契，像極了感情和睦的夫妻。
陸點笑了一下，手上的動作放緩，愈發輕柔細致。
“在想什麽？”西門吹雪問。
“我在想，就算我真的被玉羅刹殺死，與您在一起這段時光，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
西門吹雪說：“你不會死的。”
“我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