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心機
陸點吃完兔子，湊合著在火堆旁邊睡了一會兒。
他其實有點害怕玉羅刹半夜起來把自己殺死，後來一想，如果玉羅刹真的想動手，害怕也沒有辦法，反而睡得安穩了。
陸點本來和玉羅刹說好輪流守夜，沒想到半夜裏玉羅刹根本沒把他喊醒，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我好像睡過頭了，實在抱歉。”陸點從地上坐起來，歉意地說道。
“沒事。”玉羅刹語氣淡淡。
陸點覺得頭有點暈，他看了眼係統頁麵，狀態欄果然掛著“眩暈”和“感冒”，後麵才是因為沒有上班產生的負麵情緒。
鍋裏燒開的熱水已經冷卻，陸點喝了一些，感覺稍微好了一點。
“是我睡過了頭，害王兄多熬了大半夜，天還沒亮，你先睡一會兒吧。”
“習武之人身強體壯，一晚上不睡，對我影響不大，倒是你，孱弱得很，你是究竟怎麽把身體弄成這樣的？”
陸點在心裏吐槽，玉羅刹角色扮演還挺入戲，真的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的笑容中帶上了些許苦澀，搖了搖頭，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反應本身就是回答。
玉羅刹知道前因後果，很快就想明白，陸點是因為西門吹雪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後悔離開萬梅山莊嗎？”
“我不後悔。”
玉羅刹忍著沒有嘲諷他，擺出冷漠的態度帶著陸點動身趕路。
陸點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會兒，腦袋裏一陣陣地暈眩，他行走的速度越來越慢，突然腳下一空，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等陸點睜開眼睛，恢複對身體的掌控，發現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麵，玉羅刹正朝他這邊走來。
看來他昏迷的時間不算長，就短短的一瞬間。
“沒事吧？”玉羅刹扶著陸點起來，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哪裏不舒服？”
“還好，就是有點頭暈。”陸點笑著說，“你先前說我虛弱，我還沒有感覺，如今才知道，你說的是對的。”
陸點靠在樹邊坐了一會兒。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感冒，玉羅刹會不會失去耐心，直接撕破臉殺了他？
如果一會兒玉羅刹要動手，他該說點什麽，讓他改變主意？
繼續曝光和西門吹雪相處的細節惹他生氣，還是狐假虎威，借住石觀音拖延時間，想辦法脫身？
暈眩狀態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多遠吧。
還是讓關靈勤奮練刀，爭取早點練到滿級，砍死玉羅刹為兄報仇更靠譜些。
沒想到玉羅刹竟然還沒殺他。
他把水囊遞到陸點麵前，“自己能擰開嗎？”
陸點接過來，故意裝作沒有力氣，弄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打開。
玉羅刹看不下去了，打開之後重新遞過來，甚至沒有讓陸點自己伸手接，喂到了他的嘴裏。
陸點擦了擦流淌出來的水，不解地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玉羅刹把水囊封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總覺得你的眼睛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到過。初次見麵分明萍水相逢，你樣貌冷銳，卻主動與我親近，我便感覺到了違和，除了是相識的舊友，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你覺得我是誰？”
“你的年紀與我相仿，我自幼沒有什麽玩伴，認識的同齡人也不多，能對得上的幾個朋友樣貌與你相差甚遠，我實在想不出來。”
玉羅刹說：“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
陸點問道：“所以我們真的認識，對嗎？”
玉羅刹沉默地與他對視。
過了一會兒，他頭像下麵的粉色條往右邊移動了一點點。
陸點都差點忘了，跟人對視會被係統判定成“深情凝視”。
狗逼係統就不能智能一點，有沒有深情都判定不出來……等等，該不會玉羅刹那方麵真的有深情吧？
陸點回想了一下另一個判定成功的“深情凝視”。
陸小鳳當初喝了他的茶，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好感度就上漲了。站在陸小鳳的立場思考的話，大概是回想起了死去的好朋友？
他和西門吹雪有沒有刷“深情凝視”？記不太清了，好像是沒有？
“王兄，我現在這樣怕是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繼續趕路了，此處離燕北不遠，不如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等我歇息好了，我可以自己過去。”
玉羅刹說：“你這樣子，讓我怎麽放心？”
陸點笑著與他對視，“隻是夜裏著了涼，沒有大礙的。”
離開萬梅山莊後，陸點變化很大，那雙霧氣氤氳的桃花眼也不似從前溫柔，反倒帶上了些許冷意，倒是展現出了幾分銳利。
“我此刻離開，若是蒙古騎兵出現，你恐怕很難活下來。”
“相熟之後，王兄講話是越來越隨意了。”陸點感慨地說。
陸點緩了很久，中午吃過玉羅刹弄來的午飯，腦袋才沒有剛才那麽暈了。
二人繼續動身趕路，在晚上天黑前來到了燕北。
萬梅山莊素來有天黑後不見客的規矩，陸點和玉羅刹都很清楚，他們沒有直接去萬梅山莊，而是找了一家客棧暫住一晚。
客棧的老板見到陸點，殷勤地跟他打招呼：“花管家，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您可是不常來小店，這次來是要買酒還是飯菜？”
陸點說：“住店。”
“住店？”客棧老板覺得奇怪，陸點就是萬梅山莊的人，萬梅山莊離這裏很近，根本沒有住店的必要。
陸點微笑著解釋：“山莊天黑不見客，我帶了朋友過來，不方便回去，想在您這裏開兩間上房，請問還有房嗎？”
“有有有，這場仗一開打，根本沒人敢來燕北，那些外地人早就跑光了，店裏空閑得很，客房要多少有多少。您是要兩間房？”
“是，勞煩了。”
玉羅刹冷眼看著陸點跟人交涉，一會兒功夫就見他撒了幾個謊，每一個謊言都沒有太多情緒波動，語氣和講真話時沒有區別。
玉羅刹當然清楚，陸點沒有必要告訴一個普通的客棧掌櫃，他已經離開了萬梅山莊，但是看到陸點與其他人談笑，熟稔地講出謊言，還是會覺得不悅。
他到底撒過多少謊？
這個人向自己做了很多承諾，他答應過會護吹雪周全，也痛快地接受了和吹雪保持距離……玉羅刹提出的要求，他從來沒有拒絕過。
玉羅刹當初覺得他能力出眾，可以替自己排解憂愁煩惱，現在……除了撒謊，似乎更欣賞他了。
比起從前那個溫柔到仿佛沒有脾氣的卑微義子，玉羅刹更喜歡他現在這樣。
處事果決，當斷則斷，絕不在無關的人身上花費太多心思。他表麵依然溫柔和善，做足了偽裝，在他暴露出自己的殺伐果斷前，絕不會有人懷疑他，他可以輕易得到別人的信任。
陸點填好了二人的身份，溫聲對玉羅刹說道：“王兄，我們上去吧。”
玉羅刹看了他兩眼：“先去看大夫。”
陸點笑道：“真的不用了，我去喝幾杯熱水，睡一覺就沒事了。”
他的感冒狀態已經進入倒計時了，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消退，真的沒有必要再灌一肚子苦藥。
玉羅刹皺起眉，冷銳的眼神帶著幾分不滿：“你怎能這般不愛惜自己？”
他知道陸點很會伺候人，不然也不會讓他來萬梅山莊照顧西門吹雪。但是在昨天之前，玉羅刹根本不知道陸點對待自己如此隨意。
他連吃飯都忘在了腦後，生病到暈倒也堅持忍耐，好像從來沒有為他自己考慮過。
他的心神全部被主人占據，他自己又如此脆弱，讓人忍不住想關照他，甚至會在照顧他的過程中得到他的感激。
玉羅刹給他喂個水都能感受到成就感。
玉羅刹從前不理解，現在他明白了，吹雪就是這樣慢慢被管家吸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