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劍客荊軻
“砰。”
一聲撞擊,緊接著支支吾吾的聲音傳來,“唔唔唔唔唔唔.”
這般紊亂的呼吸,是人?
白桃走進去。
就見到滿地的森森白骨上躺著一個少年,少年手腳束縛,頭發淩亂不羈,下巴留著胡茬, 嘴裏塞了塊包了漿的麻布。
如同條靈蛇似的一別一扭,企圖掙脫出來。
見到有人來了,他動的更厲害,“唔唔唔唔!”
怪不得蝙蝠精那麽容易上當,原來後麵還真的有人?
不過之前為什麽沒有注意這裏還有人的呼吸聲呢,白桃心裏想著,拿劍尖挑了他嘴裏的麻布。
少年閉著眼睛,眼睛裏麵熏出了淚水, 他嗆咳了幾下, 說道,“多謝,多謝女俠,嘔。”
地上那挑出來的麻布裏麵有孔隙,還有蠕動的蛆。
白桃對他深感同情,“你個凡人膽子可真大,這裏你都敢走。”
少年酸水算是吐完了,他說道:“這地方邪門是邪門.嘔,但我是天下堂堂
“
白桃給他割了繩子說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血氣方剛,他動了動僵麻的手,抱拳鞠躬道:“劍客,荊軻。”
“劍客,荊軻。”白桃說道,“我叫白桃, 我隻是一普通女子。“
荊軻豪拓抱拳:“見過白桃姑娘。”
白桃覺得這廝闖**江湖也未免太有禮有節了, 像是貴族家家養出來的。
收了心裏的想法,她也跟著抱拳,然後問道:“你剛剛除了遇到老板娘和村民,還有看到別的東西嗎?”
“什麽老板娘和村民。”
荊軻一頭霧水,“我是遊曆山川,走到了這裏,在一村莊落腳的時候聽到這裏曾經是他們的故土,隻是這幾十年來頻頻鬧鬼,離奇死掉的村民數不勝數。”
“害的村子裏人心惶惶,集體遷徙,前十年有幾個村民不甘心的想過來一探究竟,沒想到也是了無音訊。”
“孔夫子言,不已怪力亂神,我不信這天下有什麽妖魔鬼怪,隻身一人過來,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此駐紮作亂。”
白桃眼皮微掀:“然後呢?”
“然後進來沒多久,就撞見一群出來覓食的蝙蝠。”
荊軻從骨頭堆裏找到了劍,慢吞吞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暈過去了,醒來不知道被誰綁了, 就見到了你.”
“至於你說的老板娘和村民?”
他看著這搖搖欲墜的陳舊客棧,“這裏荒廢多年,你聞聞這裏的味道,肯定是很久沒有通風,而聚集起來的,怎麽會有老板娘和村民呢?”
白桃:“哦,那你覺得是誰綁了你?”
荊軻動作頓住,“不對,那這裏沒有人,是誰綁了我?”
白桃冷笑,“還裝,你莫不是以為全天下所有的妖精都是一樣的蠢笨。”
她連招呼都不打,橫劍朝他的頭顱劈去。
荊軻瞳孔一縮,絲毫不敢大意,身體後仰,他用腳尖勾起頭顱骨朝著她帶著妖風的劍刃擲來。
“砰。”
顱骨化為齏粉。
與此同時,他“刷”的聲拔劍格擋,平湖似的眼睛直視白桃道:“你不是和那妖精是一夥的,我不欲為難你。”
“你不欲為難我,分明是你為難不了我。”
白桃討厭這種假惺惺的做派,“連蝙蝠精你都鬥不過,何況我呢?我說的對嗎,捉妖師——”
逼問間,他們又過了七八招。
白桃完全是自學的野路子,講究個隨心所欲。
可這荊軻劍術是真正的人劍合一,連帶起的風刃都變形,氣勢狠辣又淩厲。
“我不是捉妖師。”
荊軻眼裏倒映著劍光,極冷,極靜,極篤定,這才是真正的他。
白桃棄了短劍,改為五指成爪,握住他的劍身。
隨即劈裏啪啦長響,他的長劍寸寸斷截,任何裏胡哨的劍法在妖精的眼裏看來都是假把式。
白桃掐住了他的脖頸,荊軻沒了劍,就像是武士沒了命。
他頹然的閉上了眼,“你殺了我吧。”
“死在你手裏的妖有幾何?”
白桃咬牙道。
“沒有。”
他喉結滾動,手指卻緩緩的放在腰間,似乎要摘下什麽東西出來。
還沒等動手,白桃捏住他的手腕腕骨,哢擦扭折,“你的速度,在我眼裏,還不夠看。”
蜉蝣撼大樹,何其荒謬。
螳臂當車,又何其可笑。
荊軻已經認命,嘲弄道,“我不是捉妖師,我是劍客。”
白桃從他腰間扯下一個巴掌大小的壺子,這是方才他想要摘沒摘到的東西。
壺子極其精致袖珍。
上麵紅色符籙描繪其上,緩緩流動,如同活物般。
她剛想單手擰開,卻感受到一種恐怖的危機感,似刀鋒抵住喉嚨的殺機。
白桃瞳孔繃直成一條豎紋,質問道,“這是什麽?”
荊軻道:“九黎壺。”
“幹嘛用的。”
“煉妖的。”
白桃險些一劍沒戳死他,“你還說你不是捉妖師,你把我當傻子逗呢?!”
“信或不信,全在你。”
荊軻立的筆直,身如磐石,就連說話都帶著穩當,讓人不自主的想心悅誠服。
白桃到底不是喜好殺戮的妖精,她眼神閃爍了幾下,確保下他身上沒有帶別的什麽東西,人也挺弱雞的,造成不了什麽威脅。
將九黎壺收在懷裏,她緩緩鬆開了荊軻的脖頸。
“多謝。”
荊軻的聲音沙啞,帶著漏氣的感覺。
裝得倒不錯,白桃心中冷哼,“隻不過是殺了你沒用,要不然,憑你這個捉妖師的身份,我早就把你千刀萬剮。”
荊軻板直道,“我不是捉妖師。”
白桃:“.”
她眼皮一掀,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荊軻眉頭擰得像鋒銳的刀尖,“我不是人修,我擰不開九黎壺,收不了妖,但我是劍客,我手握得了劍,斬殺得了邪祟,我天生就是劍客!”
原來如此。
白桃想起現在天下人修妖修都沒落,可是萬萬沒想到竟沒落到連法器都擰不開的程度,真是夠慘的。
轉身踩著哢嚓哢嚓的白骨出了門,丟給他一句話。
“裏麵都是死人,你還待在裏麵做什麽?”
荊軻一愣,複又趕緊跟著她出了門。
白桃檢查了外麵的馬匹,發現馬掌還真的給僵屍換好了。
她又在犄角旮旯發現店小二的屍體,這店小二應該是最近才死的,上麵本來掛著一縷自我意識的魂魄,現在已經完全消散了。
“荊軻。”
白桃對還站著離了七八步的荊軻,下巴一揚,“你過來把這個店小二給埋了。”
好歹還給她換了馬掌,這個僵屍也不能薄待了他,那就厚葬吧。
小溪邊,荊軻用石頭壘起了個小墳堆。
白桃坐在旁邊,架起個篝火,烤了兩隻野雞。見他壘的墳堆還挺規整的,說道:“壘的不錯。”
荊軻沐著淒冷的月光,壓緊了最後一塊石頭,“曾經親手埋葬了父親母親,還有全族老少,次數多了,也是門手藝。”
白桃:“.節哀。”
“都過去很久了,早就沒什麽。”荊軻拍了拍手掌直起腰。
夜晚的蒼穹變幻不停與光影齊齊流轉,在這山穀曠野相互輝映一副沙畫。
他走過來坐道:“何況這樣也很好,孑然一身,無牽無掛,隨風漂泊。”
不遠處山壁上的幽暗的樹影裏藏著山魈點著綠光的眼睛,身邊偶爾還有野草不正常的晃動。
荊軻單膝屈起,轉著野雞道,“我還沒有試過這麽大深夜還呆在野外的地麵上,身邊有個妖精果然不一樣。”
白桃慵慵懶懶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荊軻:“我看不穿你的真身,你是狐狸精嗎?”
“你很好奇嗎?”
荊軻看著麵前這位瓊鼻櫻唇,妖嬈又清純的,連天地工筆描繪的蒼穹都在她麵前淪為陪襯的妖精。
輕輕說道:“看來是了。”
白桃沒搭理,抓了把野草添了上去,木炭燒的通紅,發出“畢撥”一聲。
荊軻道,“你是哪國的妖精。”
白桃:“妖精分品種,不分國界。”
荊軻嚐試著和妖精搭話:“我從衛國來,我是衛國人,你呢,你從秦國來嗎?”
“是的,我哥哥在秦國。”
他知道她還有個妖精哥哥,眼中閃過詫異,“令兄修為肯定卓絕,在凡世舉足輕重。”
白桃也無聊,有一搭沒一搭道:“還好吧,在秦國當了個小官,混了個日子。”
“你這是要去往趙國嗎?”
“是啊。”白桃又添了把草,說道,“那你呢?”
荊軻:“我?我不知道去哪裏,現在我的國家名存實亡,國已經不是國,土地上都是秦國他鄉人,毫無我衛人的立錐之地。”
“那你就到處去別國遊曆?”
“是。”
“為什麽不呆在秦國,秦國現在朝堂清明,以你這般的劍術,當個官吏的門客不是問題。”
荊軻拒絕道:“我也曾遊曆到秦國,裏麵的法度我實在看不慣,遂又抽身離去了。”
白桃問他:“什麽法度?”
荊軻一字一句,帶著不易覺察的打抱不平:“一人犯法,十人連坐,這是山東其他六國絕無僅有的連坐製。”
白桃:“你去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入鄉隨俗,尊重他國的條例,何況一流秦國呢。”
“不,連坐製的嚴苛殘酷得簡直令人發指,在秦國生存下去,叫人如何忍受?”
荊軻添了塊木頭,“更何況古往今來約束人的向來是公序良俗,不是靠的這種滅絕人性的法度。”
興許麵對的是妖精,知道妖精沒有那麽多彎繞的心思。
他敞開心扉道:“偌大的天下,一個家族要想能夠砥礪前行,就是依靠互相勉勵和溫情脈脈,如此互相緊盯,互相告發,實在是天怒人恕。”
荊軻看起來對秦國有怨氣,也對,秦國和衛國本就是對敵。
白桃說道:“你待了幾天?”
“三日而已,短短三日,大街上竟能看到十幾個受了劓刑的老者。”荊軻蹙眉,“我絕不會呆在秦國。”
人各有誌。
白桃也不好再勸。
隻是覺得他個凡人能夠和她過得幾招,再加上這般談吐不凡,要是政哥哥能夠看到這般的人才,定也會高興的。
她遺憾的舔了舔牙:“你若是見到秦王就好了。”
荊軻闊朗一笑:“人生本就是場意想不到的旅途,總會有見麵的機會。”
荊軻刺秦王。
荊軻:(我戳我戳我戳)嘿嘿,沒想到吧?
嬴政:(叉腰)(生氣)(跺腳腳)總有刁民想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