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有絕子湯？
這個時辰，太陽還高高的掛在西山的山頭，百姓家中的炊煙嫋嫋，外出務工的親人匆忙返回，隻有一些頑童還會在家門前後呼朋結伴的玩鬧。
金鈴兒巷住著的人不少，但陸宅後門出來的這條巷子卻沒什麽行人往來。
盡管如此，薑黎仍是一路避著人往巷尾的寶善堂去。
薑黎沒有急著靠近，而是在寶善堂外看了會兒，確定堂內沒有旁人在，這才快步過去。
“薑姑娘！”
一見著薑黎，白術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你可好久不曾來了！”
見他這般，薑黎就知道周大夫不曾將她的事情告訴白術。
為免白術察覺，她衝著白術略笑了笑，便問道：“你師父在嗎？我有急事尋他。”
“在！我去喊他。”
說話間，白術就丟了手裏的算盤往後院去了。
不多時，周大夫摸著胡子，身後跟著蔫頭耷腦的白術，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薑姑娘。”
周大夫去到了坐診的桌後，示意薑黎過去，“是要看什麽病啊？”
薑黎在周大夫對麵坐下，正欲說話，就見白術也湊了過來。
周大夫臉一黑，罵道：“算盤打完了？《百草經》也背完了？”
白術立時垮了臉：“沒有……”
“那還不快去？”
“哦……”
白術晃**著兩條胳膊回到了櫃台後麵。
周大夫還衝著薑黎滿是歉意的道：“讓薑姑娘見笑了，白術年紀小，不懂事，薑姑娘千萬不要與他見怪啊。”
薑黎察覺到周大夫想要疏離她與白術的關係，心下難過了一瞬，又覺得這是應當。
她勉強露出一點笑來：“不會。周大夫，你幫我看看吧。”
周大夫便幫她把了脈，摸著胡子不住的點頭：“薑姑娘的身子修養的不錯，看來後來為姑娘開藥的那位大夫醫術很是高明。”
薑黎有些意外。
她原以為慕淩川會讓人養壞她的身子……
不過她身子康健，也不完全算是一件好事。
她收回手，猶豫了一瞬，才壓低了聲音，說明了今日的來意。
“周大夫，您這兒……可有絕子湯？”
“嘶——！痛痛痛！”
竟是周大夫被薑黎這話驚得拽掉了好幾根胡須，疼的臉上都紅了。
薑黎一呆，回過神來，滿是愧疚：“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嚇著您了……”
“你的確嚇著老夫了。”
緩過勁來的周大夫滿是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的胡子，而後看向薑黎，神色肅然：“薑姑娘，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周大夫雖然年邁，但此時看向薑黎的眸中精光外露，滿是看透人心的力量。
薑黎不覺偏過頭去，隻聲音飄忽的道：“我知道。”
“我知道。”
第二聲，薑黎的聲音高了些許，也落到了實處，可見她是真的仔細思量過。
周大夫見狀，不由的歎氣。
薑黎久久沒有等到周大夫的回答，心下著急：“寶善堂是沒有絕子湯嗎？那周大夫可知道哪家藥堂會有？還是……”
“你不用去別處了。”
周大夫的話，如一記定心丸喂到了薑黎的口中。
她穩了穩心神，“我要買一份絕子湯的藥材！”
“慕將軍可知你來買了絕子湯？”
周大夫的發問，叫薑黎呼吸一窒，麵色也蒼白了下去。
見她這般，周大夫哪裏還猜不出薑黎是瞞著慕將軍來的？
“你若願意聽我的，便先回去問一問慕將軍。”
周大夫見薑黎搖搖欲墜的模樣，提醒道：“我這兒雖也有絕子湯，但到底比不上世家貴族、甚至宮裏傳出來的。若是慕將軍願意幫你尋來了更好的……”
“不用。”
薑黎已然回過神來，“我隻用周大夫您這兒的便夠了。”
周大夫還欲再勸，卻對上薑黎執拗的目光，心下一歎，不再勸，隻讓薑黎在這兒等他片刻。
周大夫一走，白術就跑了過來，鬼鬼祟祟的問道：“薑姑娘，你請我師父做什麽去了啊？他臉色怎麽看著那麽不好啊！”
多半個月不見，白術又高出了一截，此時半蹲在薑黎的跟前，都好似比她高出一點。
看著白術毛茸茸的發頂，薑黎輕拍了一下，嚇唬他道：“大人的事，小孩別多管。仔細你師父罰你。”
白術不高興了，直起身子哼道：“你也就比我大了七歲，哪就是大人了！”
薑黎彎了彎眼睛，正要說話，後院傳來周大夫的喝聲：“臭小子！你給我死過來！”
她忙輕推了白術一把：“快去，你師父叫你。”
白術卻遲疑著不敢過去：“老頭子這麽叫喚，通常是我犯了錯……”
“趁著我這個外人還在，你師父或許不會太過罰你。”薑黎好心提醒，“快些去吧。等我走了，怕才是真的有的受了。”
白術臉色微變，立時往後跑去。
不一會兒就傳來周大夫罵罵咧咧和白術上躥下跳這狡辯的聲音。
聽著這樣滿是生活氣的動靜，薑黎非但不覺得吵鬧，反而覺得鮮活，心向往之。
“是薑姑娘吧？”
一個頭發花白、年紀與周大夫相仿的夫人從後院走了進來。
薑黎一怔，忙迎了過去。
到了近前她才發現，老夫人手中端著一個藥碗，身子便凝滯了一瞬。
可這是她方才苦求周大夫才換來的，哪容得她後悔。
薑黎抿了抿唇，快步過去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
“好孩子。”
老夫人並沒有將絕子湯立即遞給薑黎，而是擱在了一旁的櫃台上，“你可知道服用了這一劑絕子湯的代價？”
“我……”
“並不隻是絕嗣這麽簡單。”
老夫人看向藥碗，目光幽幽，“它還會傷了你的根基，於你壽數有礙，甚至在你年邁之後，身上處處都會痛，痛得夜不能寐。”
頓了頓，老夫人重新看向薑黎：“如此，薑姑娘也還要喝這絕子湯嗎？”
薑黎迎上老夫人探究的視線，緩慢而又堅定的點頭：“是，我要喝。”
“既如此，”
老夫人深歎了口氣，將碗往前推了推，“你便喝了吧。”
薑黎端起碗，道了一句“多謝夫人”，便將碗中的絕子湯一飲而盡。
她這樣的幹脆，這樣沒有半點的遲疑，叫老夫人怔住，久久沒能回神。
出乎薑黎預料的是，絕子湯的味道遠不如避子湯的，雖然苦澀，卻藏著回甘。
好似在暗示著苦盡甘來的未來。
薑黎不由露出了笑來。
烏韭匆匆趕來時，看見薑黎臉上的笑，心下微鬆，可不等他全然放下心來，就瞥見她手邊空了的藥碗。
一瞬間，烏韭隻覺得他的心髒跳到了嗓子眼，而後“砰”的一聲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