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1章 天道事
這是一片高高低低的院落，內有亭台樓閣，高軒水榭。無論放在什麽時代，這種氣派都不是光有錢就能做到的，還需要有相當的權勢與富貴。
一處偏遠的院落之內，一樹潔白的茶花正在悠悠綻放，綠葉之間，花朵分外繁密，顯得格外生機勃勃，春意盎然。
“吱呀”一聲，一隻潔白的玉手推開了木門，一個身穿輕紗襦裙的少女走了出來。
看看院子裏麵的茶花，她臉上露出了歡快的神情，小跑著在院子裏麵轉了轉，摘下一朵茶花，對著屋內歡喜地叫道：“郡主，出來走走吧？外麵的茶花可開好了！”
“不必了，你給我送一朵過來吧，你不是摘了嗎？就把那一朵給我吧。”裏麵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微微有些清冷。
“呀，郡主，你又知道了？什麽都瞞不過你！”這個少女帶著笑意，抓著茶花向著屋內走去。
剛走了兩步，卻又聽到那郡主說：“算了，出去透透氣也好。”
那少女更加歡喜起來，連忙上前幾步，扶住了那位郡主，攙著她向外走去：“郡主，你也是太逞強了。上次非要救那個人，惹得陛下龍顏大怒，險些將你賜死。結果一看你這樣，陛下倒是不難為你了。”
滿頭銀發挽成一個婦人發髻，聃柔雖然臉色蒼白，腳下虛浮，臉上卻沒有頹敗神色，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坦然。
被這女子攙扶著慢悠悠地走出來，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輕輕吸了一口氣：“這茶花倒也香。”
那少女連忙點頭：“是啊是啊，我聞著也很香，看著也喜人。”
“小陶，”聃柔的眼睛卻沒再看滿樹的茶花，看著自己麵前的少女輕聲喚道，“以我皇叔父的性子，你應該也是大明子民，之前我一直疏忽了問你，你原來是做什麽的？”
那少女笑道：“啟稟郡主，我是剛入宮的宮女，宮裏的規矩還學得不太多，有時候沒大沒小……”
“這倒也不算什麽。”聃柔說道，“我雖然出生在王府，可也沒講過幾天的架子。我們現在這樣子就很好。你的名字叫小陶，沒有什麽別的名字嗎？”
那少女笑著將手中的茶花擺到聃柔麵前：“郡主聽說過《鹿鼎記》麽？”
聃柔一怔，隨即恍然，失笑道：“虧我還在《鹿鼎記》裏麵來去許多回，原來你就是那個心懷明朝的忠義宮女陶紅英！你這年輕時候倒真是如這花朵一般。”
那少女點了點頭：“我就是那個後來的陶紅英了。陛下念我還算忠誠，將我從任務世界中帶了回來，我就來伺候郡主了。”
聃柔聞言，不由地好氣又好笑，心中暗道：自己的這位皇叔父還是這般剛愎寡恩，既然救了王承恩、陶紅英等人，何不給他們一個好生活，還要他們為奴為婢，這可就大大不該了。難道別人一輩子伺候你忠誠了，你就讓人家永生永世都做任你嗬斥打罵的奴才？
哪怕換成手下，也能顯出一些誠意。以崇禎皇帝舉頭投足山河晃動的本領，又何須如此行事？
“陶宮娥，想來你的本名也不是陶紅英，紅是赤，也是朱，英也是英明之中的意思，紅英二字正好對應朱明。”聃柔說道。
陶紅英回答道：“郡主明鑒，我雖然還沒有經曆以後的事情，想來那個名字就是那個意思了。”
聃柔點頭歎道：“你又心懷朱明，又念著長平公主，也著實不易。也不要站著了，和我一起坐下說說話吧。”
陶紅英連忙推辭：“郡主……”
“咱們畢竟不是在皇宮之內了，那些規矩講究的也也沒有什麽意思。”
聃柔又說了一次，陶紅英才坐了下來。
“你能夠入選宮闈，應該也是知書達理吧？”聃柔說道。
陶紅英搖頭：“那可不是，我隻是個窮人家的丫頭，沒讀過什麽詩書。”
聃柔笑了笑：“沒讀過什麽詩書？那也很好。著名覆滅的時候，畢竟慷慨赴死的讀書人少，苟且偷生的讀書人多。人心思一多了，也就容易負心。”
陶紅英有點張口結舌、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應該接什麽話才好。
聃柔見她這樣，也不由地笑了：“皇叔父隻把你帶來了，沒把長平公主帶來嗎？”
“沒有。”陶紅英說道。
“為什麽沒有……罷了，問了你也不知道，去給我沏壺茶水、做些點心來吧，我在這裏賞賞花。”聃柔說道。
陶紅英聽了，如釋重負一般，起身去了。她本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又不是《鹿鼎記》那時候的老宮女，坐著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對他來說實在是一種煎熬。
待她走遠，聃柔伸手拿起眼前的茶花，仔細看了看，最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
“哼！”一聲冷哼傳來。
聃柔的手掌微微一抖，將茶花抓了個粉碎。
“你倒是悠閑，又想起那個許樂來了？”院子門口，穿著明黃色龍袍的崇禎皇帝邁步走進來。
聃柔鬆開手，滿手的茶花落在石桌上麵：“此時此刻，我想的倒還真不是許樂，而是另外一件事。”
“跪下再和朕說話。”崇禎皇帝說道。
“若要我跪下，就請皇叔父親自動手吧。皇叔父親自動手，就算是殺了我也不出奇，更何況是讓我跪下。”聃柔說道。
崇禎皇帝微微皺眉，忽然又微笑起來：“今天朕心情還不錯，可以聽你說說。你說吧，你之前想到的是什麽？”
聃柔平靜地笑道：“我想的是，周皇後和長平公主，皇叔父為何不把她們都從任務世界中帶來？”
崇禎皇帝頓時大怒，伸手朝著她抓了過去：“你這賤人！”
聃柔不躲不避，看著他：“皇叔父這是怎麽了？”
崇禎皇帝的手硬生生停在了聃柔的麵前。最終也沒有真正對她出手。
“哼！”
他又冷哼一聲，收回了手去。
“知道朕今天來是要做什麽嗎？”崇禎皇帝問道。
聃柔看著他：“皇叔父這麽開心，又是專門來找我，這件事情和許樂有關？”
“當然和他有關，大大有關。”崇禎皇帝冷笑道，“哦，或許還和你有點關係。”
“什麽關係？”聃柔的臉色再也不能保持原來的輕鬆模樣，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壓低。
“許樂並不愛你。”崇禎皇帝說道，“你不是他愛的女人。”
聃柔疑惑地看著他：“啊？這又怎麽樣？”
崇禎皇帝奇怪道：“你不感到傷心？不感覺到絕望？”
“這一點我以前就想過。為什麽還要因此感覺到傷心和絕望？”聃柔問道，“皇叔父，你滿懷欣喜地趕來，為的就是這個？”
“你為他付出這麽多，到最後他也不愛你，你也不在乎？”崇禎皇帝問道。
聃柔輕咳了一聲，神色有些古怪：“皇叔父請自重，不要看了言情劇來我這裏背台詞……我和許樂之間的感情問題那是我們的事情，不至於讓你這樣認真。”
不要說古代皇帝，就是聃柔這個王府郡主一言一行也是有講究的，像是“愛不愛”這等市井風塵之話極少說出口，更不用說像是崇禎皇帝今天這樣失態失言，這都是失了禮儀。
若是大明朝還在，定會有禦史言官拚了命地上奏本，來述說他這種失儀的危害，下到黎民百姓，上到蒼天鬼神，必然說個夠。
也正是因為此，聃柔神色古怪至極：崇禎皇帝以古代聖君自我標榜，一言一行都力求毫無破綻，成為君主的典範。這時候突然蹦出來一堆言情劇的台詞，簡直讓人有種防不勝防的感覺。
崇禎皇帝大怒：“混賬！你以為朕是來幹什麽的！”
“還請皇叔父指教。”聃柔說道。
“你以為你是自己愛上的許樂？”崇禎皇帝冷笑一聲，“你不過是被安排過去的，你如今為了許樂嘔心瀝血，也是被安排而已……氣運使然，僅此而已。”
聃柔訝然：“你說我是被安排的？被誰安排的？以我的力量察覺不到別人的安排？就算是你也做不到這一點。”
崇禎皇帝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拂袖而去。
聃柔啞然失笑，喃喃道：“真是瘋了，我會被別人安排到這一步？他可真會為自己的失敗尋找借口。”
庭院的茶樹無風自動，微微搖曳著，送來陣陣花香，聃柔慢悠悠地又念道：“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
“郡主，茶水點心來了，點心沒法做，還是用了之前陛下派人送來的……”
聃柔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又沒有了精神：“陶宮娥，扶我進去吧，我又累了。”
陶宮娥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水點心，上前扶著她。
兩人一起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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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阿列科多，情報傳回來了嗎？”
崇禎皇帝走出小院，院子門口阿列科多和王承恩兩人正站在門口，他直接開口問道。
阿列科多呆呆地說道：“是，情報傳回來了，對方說暫時沒有機會。要動手的話，還是要在神國空間的廣場上。”
“許樂現在在什麽任務世界？這難道他也不知道嗎？”崇禎皇帝不滿地倒背著雙手向前走去，王承恩匆忙跟上，阿列科多呆滯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他的確不知道，據他所說，要強行打聽，隻會引起別人警惕。除了他以外，天道組織派過去的其他人已經失去了聯絡，不知道是背叛了還是被發現了。”阿列科多說道。
崇禎皇帝停下腳步：“怎麽就這麽巧？又是命運的力量在作怪？朕不信這個邪！告訴他，朕會在神國空間的廣場上布下萬無一失的手段，一旦有動手的機會，必須馬上通知我。”
阿列科多呆呆地說道：“是。”
“這個廢物，朕交給他辦的事情全然沒往心裏去！”崇禎皇帝惡狠狠地說道，“等他回來，朕饒不了他！”
“萬歲陛下，”在崇禎皇帝身後的王承恩不知為何比之前稍顯年輕了一些，“還是等這人辦完事情再發下雷霆之怒也不遲，這時候還是好言撫慰。”
“朕要你來教？”崇禎皇帝冷冷反問道。
王承恩連忙跪倒在地：“萬歲恕罪，萬歲恕罪。”
崇禎皇帝也不理會他，而是慢慢思考起來，過了片刻才說道：“阿列科多，你去吧。”
阿列科多點了點頭，打開一道空間縫隙徑直離去。
崇禎皇帝踢了一腳王承恩：“不要再嚎了，回養心殿。”
王承恩連忙利索地爬起來，站在了崇禎皇帝身後：“多謝萬歲陛下開恩。”
“這天下人心變幻莫測，誰人也說不清，到頭來隻是你我相伴於煤山，我自然該對你親厚些。”崇禎皇帝說道。
王承恩連忙低頭：“萬歲陛下，這是我的本分，豈敢因此而以為有功？”
“不然……”崇禎皇帝說道，“朕從進入神國空間以來，殺人無數，救人也應當不少，力量一步步水漲船高，為有一件事情朕始終看不明白，人心到底是什麽？”
“朕以誠心待人，收獲的往往是歹意。朕故意虛假欺詐，卻也能獲得別人好心。世間的百態百景，朕都一一看過，偏偏看不穿人心，這是為何？”
王承恩低聲說道：“萬歲陛下，世人多狡詐，一來二去，人心思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此事並非萬歲陛下看不穿人心，隻是因為人心變化最快。人都說‘此一時彼一時’，正是人心寫照。”
崇禎皇帝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此一時，彼一時。此一時的我，不再是煤山上的我，此一時的你，也不再是昔日的你。”
王承恩吃了一驚：“萬歲陛下何出此言？無論何時何地，奴才都是萬歲陛下最忠實的奴才，再無其他念頭！”
崇禎皇帝一甩手，徑直向前走去：“畢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朕可不許有人了解朕這麽多了！”
王承恩呆呆地站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許久之後，空氣稍微流動一下，帶來一絲清風，王承恩整個人化作漫天飛灰，消散於空氣之中！
養心殿上，崇禎皇依在龍椅上，眼睛半睜半閉：“這命運之人也真難對付……朕是不願與他作對，就是擔心在氣運作用之下反而是損了自己、幫了他。可是不動手又不甘心，那人拿了我的靈魂做兵器，朕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在他一旁的王承恩殷勤地為他褪下靴子：“萬歲無需煩擾，這氣運之說最是虛無，還請寬心。”
崇禎皇帝看了一眼這殷勤的王承恩，點了點頭：“大伴啊，你又老了一些啊。”
王承恩連忙露出笑臉：“奴才老不老地也沒有什麽，隻要萬歲青春常在就好。”
崇禎皇帝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奴才看上去還可以，多留些時日也無妨。總是不同世界地王承恩換來換去，也有些令人煩躁。
念頭一轉，崇禎皇帝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氣運這東西，其實也未必靠得住……你因為氣運而生，就讓你因為氣運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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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就是這個任務世界？下一個任務世界我們就去這裏？”蒂亞戈奇怪地對許樂問道。
“正是如此！”許樂笑道，“去這個世界我看正好。”
蒂亞戈看了看許樂，目光充滿了不相信：“決明子，你是不是還沒有打消自己心裏的那點主意？我記得你已經想過許多辦法，想要嚐試得到一個任務世界的根本特征了。”
許樂幹笑一聲，撓了撓頭：“額？有這回事嗎？”
“嚐試著用你自己的歸刃吸收一整個任務世界的是你吧？想要毀掉整個任務世界，借機查看自己想要看的東西，也是你做的吧？我們雖然在這個小任務世界，但是整個大世界之中有兩個小世界消失了——《永遠的零式》和《來自星星的你》這兩個世界是怎麽消失的？你可以解釋一下嗎？”蒂亞戈平靜地問道。
許樂撓了撓頭：“反正這種任務世界存在的意義也不大，我就是小小實驗了一下，嗬嗬嗬嗬，我想沒人會怪我的，你說是嗎？”
“無論我說是不是，你都最好不要再動這個念頭。尤其下個任務世界是所有人修煉的地方，你不要按照你的主意給破壞了。”蒂亞戈說道。
許樂沉吟起來：“哦，是這樣？我好好想想，或許我選擇的這個任務世界真的很適合我也說不定。”
蒂亞戈盯著他：“你確定要去《醜小鴨》的世界？你感覺自己現在是天鵝還是醜小鴨？”
許樂幹咳了一聲，隻好打消自己繼續實驗下去的打算。
“看來我的選擇的確是有些失誤……那麽你有什麽推薦的任務世界嗎？”
蒂亞戈回答道：“這取決於你自己的內心，而不是取決於你自己的外在表現。或者說的更直接一些，你感覺自己做什麽事情更加舒服一些，你願意去做一個怎樣的人，不虛偽地去做……按照那個標準選擇，那就是你應該進入的任務世界。”
（修改完畢，今天還有五千字……感覺努力的頭皮都要發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