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說了,這事隻是個意外
隻一眼,安宜就把視線收回去。
她收得太堅決,賀知舟眸色微暗:“小宜,是我。”
譏諷至極,安宜抿了抿幹涸起皮的嘴唇,把頭偏到一邊。
背對著,賀知舟看不到她神色的變化,卻能看到她微微顫動的雙肩,像纖細又柔弱的易碎品,他的心不可自製的晦澀起來。
“今天的事,是個意外。”高大的身形在她身前停下,他聲音溫和。
安宜聞言總算抬眼看他,眼神裏充滿了期待:“這麽說,你對今日發生的一切是知情的?”
賀知舟喉嚨口一梗,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說了,這事隻是個意外。”
眼裏的光黯然跌落,安宜用力抽回手:“看樣子,你是來替她們做說客的了,那你走吧,我現在沒心情,什麽聽什麽似真似假的理由。”
“小宜!”賀知舟皺眉。
“叫我安秘書。”哭久了也渴久了,安宜聲音嘶啞:“哦不對,我忘了我已經從賀氏辭職,不再是你手下的秘書,那你叫我安小姐吧,或者表妹,什麽都成,但不能是讓人作嘔的小宜,相信你也不想忍辱負重的為難自己,是嗎賀知舟。”
她說完直接起身。
賀知舟不走,那她就自己走好了。
在她終於把姑姑安頓好,三人組中兩個長輩都走掉了,隻剩一個本來就與她不和的宋薇薇,她跟她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從家庭內部恩怨,到人命關天時的道德人品問題,她怎麽還敢奢望,賀家出人來找她,是有什麽知錯就改的好話呢?
也知道,這次是安宜受委屈了,說軟話怕是沒有用,她性子又傲又倔,本來就不是輕易吃軟的那種人。
賀知舟就伸手,直接拽住她,將她按在自己旁邊的座位,開始擺事實講道理。
“這次的事,是我母親衝動了,她會親自出麵,從帝都調最高級別的腎內科專家過,另外奶奶也認識到錯誤,會把最為得力的王姐送過來,住院期間不會再貿然打擾安女士,隻為安女士能身體健康,早日康複。”
王姐是金牌護師,一向負責照顧賀老太太的身體,是賀老太太最為信任的人,舍得把她貢獻出來,賀老太太也算下血本了。
可是這有什麽用?
“宋薇薇呢?”氣到極致,安宜不見憤怒,容色反而很平靜:“總不能到這時候,你還一如既往的相信宋薇薇,認為以她身份,不至於如此,不至於和我一個被拋棄了的棄婦過不去吧!”
“話別說得這麽難聽。”賀知舟伸手,試圖去拉她的手。
安宜扭身避開:“是話難聽,還是她們事做得難看,你這麽聰明來龍去脈應該非常清楚。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還執意要大事化了,護著她們,那就這麽著吧,走吧,我姑姑的身體我會自己照顧,不要你瞎操心。”
話落她扭頭就走,賀知舟連忙阻攔,她也不客氣,手來就咬手,腳來就踩腳,箍她腰她直接就扯第三條腿。
軟硬都不吃,還無端受了億點點傷,賀知舟氣得不輕:“你確定,你要一意孤行的跟我清高?你姑姑得的是腎病,不是頭疼腦熱,是需要強大的經濟人脈來支持的,你確定你不需要後續的幫助?帝都最好的腎內科專家,和偷偷在海城吃藥治療,孰輕孰重,我想你應該是有數的,安宜。”
安宜邁出去的腳步,莫名又停下來了,像不小心沾了502,怎麽都弄不掉,甩不開。
“嗚...我心裏沒數,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沒了你的支持,我在這個家還有幾分份量,還有誰能聽我訴說。”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努力想忍住,不想讓自己沒出息的哭出聲。
賀知舟低眉頷首,她微顫的倩影,深邃的瞳仁有風暴襲過,片刻,如風拂過,靜寂無聲。
賀景山是半個小時以後來醫院的。
他一身正裝,麵容頭發都打理得一絲不苟,眼神隱隱有焦灼的疲態,彰顯著他對妻子生病的心疼和不忍。
這是除了安宜之外,唯一一個真心對安文心的人了,安宜一看到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姑父您來了。”
賀景山看她一眼,勉強扯了下嘴角,直接去找醫生了。
有他出麵,就算急救室裏的手術還沒結束,也有醫生幫忙進去看情況,然後出來轉述。
安文心今天確實被氣吐血了,但她吐血也有這麽多天來謹守秘密心情抑鬱的原因,總之她能吐出來,對她的身體是有益無害的,隻要後續的調養到位,就不會影響到根本。
真正影響到她身體的,有也隻有一個多月前就見症狀的腎病。
這麽多天時間,她一直沒有在大醫院係統的治療過,隻偷偷吃藥,錯過了最佳治療的時間,對病情還是有很大影響的,這次吐血提前爆發,以後謹遵遺囑乖乖看病也就罷了,若這樣了都還不重視,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怎麽這麽傻?”賀景山麵色沉重,將手頭的病曆合上。
安宜麵容惆悵,目帶祈求:“姑姑她就是沒有安全感,兀自逞強。”
她在間接的引導今日病房裏發生的那些事。
姑姑在賀家的真實處境、得了腎病還隱瞞至此的真正原因,她相信賀景山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以前也不會隔三差五給姑姑送禮物,偶爾也會單獨帶姑姑去外麵吃飯約會,對她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侄女也很照顧。
無外乎就是知道賀老太太的整治,但又沒有從根本上去解決罷了。
“她都是賀太太了,該有的體麵全都有了,怎會如此的沒有安全感?”賀景山皺眉,沉聲。
安宜一股子期盼堵在喉嚨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姑父?”
怎麽會呢?
整個賀家,別人或許不會在意姑姑的死活,姑父他也不在意嗎?
戀愛五年,結婚十年,姑姑短短三十五年的人生,就有十五年屬於姑父,他對姑姑,就一點真心實意的情份都沒有嗎?
“接下來我會多抽時間,好好的陪陪她,也會找最好的醫生請最好的護工,總之不能讓她病中還受委屈。”賀景山聲音如常,眼神清明的像是沒注意到安宜的失望。
安宜臉上的憤懣,如退了潮的海水,一點一點的潰散下去。
沒必要再問了,姑父顯然主意已決,她問怕是也沒有用。
也沒必要失望。
賀知舟臨走前不是提醒過她嗎?
他說:“你要是覺得我處理得不夠好,不妨就等一等,看看我父親會怎麽做。”
他這是了解他的父親,知道他們這種家庭,無論有沒有愛,都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