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 連根拔起
再美的景致,若欣賞之人沒有那個心思,看在眼裏,也會覺得淡白無味。
前一刻,合歡莊內的美景還令人心情愉悅而歡快,合歡花樹下,也是歡聲笑語不斷。
可自從沈畫出現,再說出了那句話之後,此刻,無論是莫瑾言還是南婉容,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隻看著沈畫,生怕從他嘴裏會說出讓她們不願意聽到的事實。
對於南婉容來說,雖然她不喜歡沈蘊淩,可身為皇後,卻是知曉事理的。沈蘊淩肚子裏,畢竟懷的是皇家的子嗣,若是沒了,卻也可惜,因為本來東方尋膝下就無子,自己這一胎若真是皇子,那沈蘊淩剩下女兒還是兒子,都沒有太大的關係,隻能算是錦上添花,還威脅不了自己的地位。
而且事關自己的親弟弟,南婉容可不想因為沈蘊淩小產,害得南華傾承擔了殺害皇嗣的罪責,到時候,可就有理說不清了。
南華傾和莫瑾言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一抹驚色。
不說其他,表麵上看起來,若沈蘊淩小產滑胎,肯定是因為昨夜的一場“意外”。無論事實如何,最後,南家都會和沈家結下梁子!
相比較關心自己的兩個女人,南華傾作為當事人,倒是稍顯冷靜些。
畢竟莫瑾言當時醉在食案上,根本不知道事情發生的過程。而南婉容高高在上,端坐在月台,加上夜色深重,也看不太清楚事情的過程。
南華傾卻十分清楚,以自己那時的力道,隻是反手下意識將靠近自己的沈蘊淩輕輕拂開了而已,並沒有用上推人的力道,所以並不足以令其向後摔倒。
而她卻表情誇張地往後一樣,那就肯定是在假裝受驚失足。
既然是假裝,那就不會驚到了腹中胎兒才對。
更何況,東方煜在最後“千鈞一發”的時刻,將沈蘊淩給牢牢地接住了,她連地上都沒挨著,就更別提傷到胎兒了。
再者,南華傾對沈畫有著足夠的了解。
從沈畫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緊張或者謹慎的表情,南華傾反而從其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疑惑。
而這個疑惑,與自己心裏的懷疑應該是不謀而合的,那就是,就算沈蘊淩的胎兒有什麽異樣,也並非是因為昨夜之事導致的,應該是沈蘊淩有意想要將髒水潑在自己身上,用原本就壞不穩的小產之胎,來獲取最大的利益!
知道眼前的三個人都著急想要知道確切的事情經過,沈畫也沒有賣關子,想了想,便道:“稟娘娘,昨夜微臣在給沈貴妃診脈時,雖然不太確定,但似乎沈貴妃曾經試圖用藥物滑胎。而且無論是被動的,還是主動的,都導致了她現在胎像不穩,卻並非是因為‘失足受驚’的緣故。”
沈畫說著,卻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莫瑾言,因為莫瑾言曾經向自己討要過避孕的藥草,若是給有孕的婦人服用,同樣也有打胎的功效。
而且莫瑾言的立場,正好是和沈蘊淩相反的,甚至,她還將沈蘊淩看做了謀害其父親的背後主謀,她若是狠下心,想辦法去毒害沈蘊淩腹中的胎兒,沈畫相信,她是有這個謀略和成事的能力的!
莫瑾言看得出沈畫的疑問,半啟唇,一皺眉,卻隻是不著痕跡地對他擺了擺頭,按時沈畫此事和自己無關。
“服用滑胎的湯藥?這怎麽可能!”
南婉容在原地徘徊著,似乎這樣才能幫助自己思考,才能正常的呼吸一般:“沈蘊淩被查出來有孕,也不過是上個月的事兒。之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月信推遲了。而且沈蘊淩比本宮還要小心謹慎,身邊的宮女和內侍全是和沈家有牽連的,誰敢動她,家人必遭報應。”
說到此,為了證實自己所言似的,南婉容又十分堅定的搖了搖頭:“再者,後宮之內,草藥的使用十分嚴格,除非是太醫院禦醫的方子,和太醫院親自抓的草藥,那些有可能導致滑胎的東西是進不來的。更別提有人可以從一重又一重替她‘嚐食’的擋箭牌之後做手腳,讓她喝下了那碗導致滑胎的湯藥了!這,絕無可能!”
“沈畫,你剛剛說,無論是被動還是主動......”
還是南華傾捕捉到了沈畫言辭中的關鍵,待南婉容分析完之後,便沉眉看著他:“你莫非,是在懷疑什麽嗎?”
沈畫點點頭,一一看過南婉容和莫瑾言,最後目光才對向了南華傾:“對,微臣懷疑,這打胎藥,可能是在沈貴妃本人知曉的情況下喝下去的。而且是她剛剛發現自己有孕的時候,就像把胎兒打掉。因為,微臣可以摸到孕脈,沈貴妃的孕期,與其在敬事房侍寢的記錄有所出入。”
“沈太醫,你確定?”
這下南婉容徹底震驚了,因為沈畫的話,側麵在指控沈蘊淩給當今聖上戴綠帽子,這可是必死的欺君之罪啊!
“姐姐,沈畫的懷疑有些道理。”南華傾走上前,輕輕扶著南婉容,帶著她回到桌邊坐下,又主動奉上了一杯大棗茶讓她喝,好順順氣:“第一,若是孩子是皇上的,那沈蘊淩何須打掉呢?就是因為怕被人發現與敬事房侍寢的記錄不符,她才想做掉孩子,不然被查出來後宮妃嬪,還是貴妃與人通奸苟且,珠胎暗結,隻有死路一條。第二,她昨日演了哪一出失足滑胎的戲,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她的胎相不穩,有可能會小產,正好也能圓了她曾經喝過打胎藥,卻沒有將胎兒滑掉的事實。”
“可有人,卻似乎舍不得沈貴妃出事兒.....”
南婉容不笨,相反,她甚至比南華傾還要聰明幾分,特別是身在高位多年,亦能看出旁人看不到的蛛絲馬跡。
“娘娘,您是說......煜王?”
沈畫接了話,臉色有些不明,可看向南華傾和莫瑾言,兩人的神情卻有些欲言又止,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莫非娘娘覺得,沈貴妃腹中孩兒是煜王殿下的?兩人苟且私通,珠胎暗結,沈貴妃想要了結了胎兒,煜王卻舍不得,所以昨夜夏宴才會出現那千鈞一發的一幕?”
“東方煜雖不是本宮看著長大的,但相處這二十多年來,對他還是算有些了解的。”南婉容臉色有些嚴肅,甚至有些凜然:“他甘願輔佐皇上,親自負責刑部事務,卻不去封底做逍遙王,本宮就一直覺得,他應該有所企圖。卻沒想,他竟會利用沈蘊淩,以此要挾沈家為其篡位而助力!”
南華傾和莫瑾言的目光中,都有些意外。
來合歡莊之前,他們隻是猜測東方煜參與了謀害瑾言父親一事,因為唯一能從刑部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弄走,唯有他或者是皇帝才有可能做到。
雖然沒有證據,但如果東方煜的確和沈家又牽連,那他們合作的目的,很可能就是顛覆朝政,將東方尋的皇位取而代之,然後各得其利。
隻不過,這些都是莫瑾言和南華傾的憑空猜測而已,僅有依據,卻沒有證據。
但如果沈蘊淩腹中胎兒真的是東方煜的,那這一個看似斷掉的圓環,就能一截一截的平湊起來,然後成為一個完整的陰謀,將南家、沈家、東方家都圈進去,等三方爭鬥地偏體淩傷之後,東方煜便可坐享漁人之利,登上大邑朝的國君之位了!
而用手撥開迷霧的南婉容,僅僅隻用了幾句話,就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可見,南家的女人絕非僅憑容貌才能穩坐一國之後的鳳位這幾十年,她們的謀略,遠矚,縝密的思維方式,都令她們可以站在權利的巔峰,而立於不敗之地。
“娘娘,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莫瑾言看著南婉容深沉的表情,再看她為挑了挑眉梢,似乎已有了應對之法,遂當即開口問了出來。
南婉容深吸了口氣,看到三雙眼睛都在看著自己,卻是語氣有些深重:“皇上信任煜王,這才讓他可以在後宮擁有一處寢殿。若是皇上知道,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愛妃私通,定然不會放過他們兩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皇上知道沈貴妃腹中胎兒並非龍種,然後由沈貴妃供出煜王,然後煜王因為此事被永久流放,那他尚未進行的計劃,也能戛然而止了。”
說到此,南婉容的目光落在了沈畫的身上,看著他,表情帶著慎重而誠懇的意味:“沈太醫,若你能查出沈貴妃曾經服用的墮胎湯藥是從哪裏來的,一切,也就簡單了。所以,本宮懇請您,從太醫院內部開始查,特別是專司沈貴妃孕期的禦醫,別人不知道,他肯定知道沈貴妃確切的孕期,以此為發端,抽絲剝繭,一定可以將他們連根拔起!”
含著威儀,卻又委婉懇請的語氣,再加上南婉容極有條理的分析,沈畫聽在耳裏,也不容他拒絕,隻慎重地點了點頭:“微臣一定盡力,不辜負皇後娘娘重托。”RS